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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备御七事》中提出的改革措施,和仁宗皇帝希望改组后的中央内阁能一反往昔、给帝国死气沉沉的朝政带来新气象的心思不谋而合,从某种概念上说,韩琦的这封奏折,是引燃庆历新政的导火索也不为过。
就在仁宗皇帝思考着如何采取措施,让帝国朝政有一个焕然一新的改变时候,大宋出使西夏的谈判使臣邵良佐,和西夏使臣带来了元昊有关宋、夏议和的答复。
尽管大宋帝国仁宗皇帝自认已经对元昊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但出乎仁宗意料的是,桀傲不逊的元昊,不仅再次开出了11项苛刻的议和要求,而且在宋帝国看重的称号礼仪上丝毫不让步,坚持对宋称“男”而不称臣。
此时,在宋帝国内部,仁宗皇帝,包括两府绝大多数大臣,都早已经对这场战争和无休止的谈判厌倦到了极点。当初,仁宗皇帝是在一些大臣反对下,不得已才利用元昊急于求和的心态,在称号上和元昊讨价还价,那时候的宋仁宗就已经不耐烦了,现在价没淡成,元昊却又拉起了硬弓,这怎能不让仁宗皇帝窝心?
宋仁宗,已经在心里决定接受元昊议和条件了,换句话说,就是要无条件接受,丫的看元昊这架势,如果宋国再坚持下去,搞不好就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然而,真要走这一步,宋仁宗心里却又有所不甘,可是现在,两府大臣中除了韩琦、范仲淹对议和持有异议外,大多数人也准备默认此事了,仁宗皇帝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倾向于接受,丫的老子实在没耐心在这事儿上跟你小子耗下去了,你不就是不愿为臣只愿当儿子吗?那就当吧,反正老子比你高一辈儿就行。
于是,朝廷一改前态,对西夏使臣又是极尽优待,又是派专人陪同。
两府大臣对此没有太多异议,但朝廷这种懦弱、忍气吞声的妥协态度,却遭到了欧阳修、蔡襄、余靖等一班台谏官愤青的强烈反对。丫的小小西夏元昊,都骑到大宋帝国头上拉屎撒尿了,朝廷居然还这样奴颜婢膝?太无耻了啊,朝廷还要脸不要?!
早在西夏使臣第二次进京议和时,欧阳修就曾上书仁宗说:西夏使臣来到我国,趾高气扬,满脸不逊,我们必须坚决打掉丫的嚣张气焰,如果我国在礼数上对丫的太优待了,他还以为我国这是怕了他们,觉得我国好欺负,那双方在交涉的时候还怎么让他屈服?伏乞在接待夏使的时候,接待规格一律降低,更不能刻意给他们以优待。
可是现在,朝廷不仅没有慢待夏使,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其极尽优厚之能,这叫什么事儿?!丫的太让人窝火了。于是,欧阳修再次愤然上书仁宗:听说朝廷准备派殿中丞任颛,这几天到馆驿专职陪伴夏国使臣,臣认为这不是简单小事,而是关系甚大。自古以来,凡小国和大国发生战争,小国派使臣来大国,必然会窥探大国文武大臣对战争的态度,观察大国国力强弱,如果见朝廷威怒未息,便会感到他这次来是吉、凶难测,要么担心被朝廷给杀头;要么害怕被朝廷给扣留,若是能够平安离开,则认为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我国没有示弱,才能在谈判中持强硬态度,占据主动。如果现在对夏使优礼有加,我国首先示弱了,那夏使就会知道我国可欺,在谈判的时候便会坚持他们的立场,双方更难达成议和条件。如果朝廷实在想和西夏达成和平协定,在这个问题上就更应当慎重、再慎重,何况,和平协定能不能签定还在两可,可惜空损事体。上次元昊派来的人很少,朝廷只派了一普通官员负责接待,这次他们来的人稍多了一点,结果朝廷就派出朝官来接待,那如果往后他们派更多的人前来,陛下就得派近侍之人接待了,这样只能是对方越来越强,我国越来越弱,况且,听说我国派去西夏的使臣邵良佐,在他们那边仅仅是没有受到屈辱对待而已。今天西夏使臣来到我国,乞请不要派人陪同,先把他们送到馆驿晾着,不用急着理他们,至于接待、监视他们的这些事儿,交给一个普通小官负责足够了。
欧阳修顾念大宋帝国尊严,愤于西夏的傲慢,极力主张在对待西夏使臣时表现出帝国威严,从而在气势上压倒敌人,掌握谈判主动权。
但是,欧阳修把什么都想到了,却单单忽略了这场宋、夏战争,本来就是仁宗皇帝先下了软蛋。君弱臣强,欧阳修的建议,当然不会被一心想和的宋仁宗接受。
对于宋仁宗急于求和的心态,及朝廷上下弥漫的一派和声,韩琦、范仲淹做为主管军事的枢密副使,实际上陷于一个两难的境地:既要从军事上考虑帝国长远利益;又要考虑天子一心想和的意思。因此,当宋仁宗把韩琦、范仲淹召到崇政殿商讨大事时,韩、范二人向仁宗皇帝祥细剖析了帝国所面临的形势,提出了和、守、攻相辅相成的三策:
前日元昊反叛朝廷,我军屡战失利,北方契丹又陈兵十数万于边界,声称与元昊是甥舅之邦,中国不应出兵讨伐西夏。而我大宋珍念百姓,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因此赠加赐给契丹的岁币,以延续过去的盟约。今日元昊虽然暂时乞和通款,但日后一旦缓过气,到物力充足的时候,谁能保证他是否再起长驱直入、并吞关辅之心?前次定川一战,元昊到处张贴‘朕今亲临渭水、直据长安’的伪诏,威胁利诱边地百姓,次定关中,而在元昊身边的汉人,又多是反叛中国的人,在荒凉的大漠,必然会以历史上刘元海、符坚、元魏的故事日夜怂恿元昊,劝他侵取汉地,然后用汉人做伪官。如此,则这些汉人功名富贵、衣食嗜好、犬马声色,一切都随心如意。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并不单单只是元昊志在侵汉,实为汉之叛人在日夜为元昊出谋画策。
再者,朝廷如果接受元昊的议和,则北方契丹便会借此倨其调和之功,小看中国,如果拒绝议和,则元昊今秋必然又会再次大举出兵。到那时,契丹如果派使者责问我为何拒绝元昊,或者陈兵塞外,对我进行威胁,我国势必要从陕西选将调兵,移防河北。战争还没有打而我西陲已虚,元昊乘虚而来,必然会志在关辅,此西夏、契丹联合对宋之势,我们该如何防御?
臣等再三考虑,和与不和对我都有大患。因此,为今之计,不如择帅练兵,时刻考虑军事上应对之策;以和好为权宜,以战守为实务,这样,西夏如果知我有谋有备,不敢轻举妄动,可保盟约稳固,如西夏不知我已有准备,轻负盟约,我则可以乘彼之骄,要么对其实施围困,要么对其给予打击,元昊未必能成帝国之患。
臣等之所以如此主张,有几种考虑:其一,臣等观元昊蓄谋为祸中国已有年余,元昊外倚西贼,屡次获胜却请议和,其真实目的是想获得暂时喘息之机。议和对元昊来说,他得到的利益要比失去的多,得到的是实惠,失去的只是一个虚名。然而他竟然还提出许多无理要求,这背后有什么企图,暂时不得而知。可是国家以生灵为念,不得不接受,比如唐高祖、唐太宗皇帝,如此雄材大略,犹有向突厥妥协让步的时候,突厥始毕死后为其举哀废朝,遣百官到使馆向突厥使臣致吊,何其示屈于突厥也。还有太宗只带了六名亲随,到渭河上和颉利见面,亲申盟约而退,左右大臣劝太宗皇帝乘机击之,太宗说,我就是将他打败了,他接受了教训,回去后大修德政,那于唐为患必深。于是对颉利迁就周旋,示以懦弱,终于使颉利产生骄怠,太宗派李靖突袭,一举将颉利擒获,威震四极,这是盛世之主的谋略,陛下应当象唐高祖、太宗那样,隆礼淳信,以盟好为权宜,选将练兵,以攻守为实务。彼不背盟,我则对其安抚招纳不变,彼将负我之德,我则攻守有宜,这是议和的最佳方案。
其二,元昊尚未叛乱时,每年得到朝廷的恩赐可谓不少,但仍时不时对我边境进行骚扰,现在屡次大举兴兵,从没受到大的失败,而突然向朝廷议和,这其实是元昊的阴谋诡计,不是真正向我屈服。今天如果以权宜之计,暂时接受元昊议和,我们就应当更加严密守备。然而陕西如果减少兵员,则守备力量必然不足,如果不减,国家财力又已不堪重负。臣等认为,沿边各城寨必须时加修葺,使敌人无机可乘,而长久守御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招募土兵。土兵既熟悉地形,又大多经过战争段练,相比于中央禁军,土兵战斗力高出几乎一倍。但沿边和次边一带,土兵人数不多,让他们分兵驻守,兵力不足。应当在近边各要地城寨广招土兵,若有家在沿边的士兵愿改隶边寨者,应当把他们的家属也迁过去,团集一处。
前些时,庆州曾建大顺城,想设振武、保捷两指挥,从永兴、华州、耀州的土兵中招收愿去大顺城守寨者,应募的土兵很多,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关内各州的土兵多在边地,刚刚代归,不久又出发远戍,不仅冒星霜之苦,又极伤骨肉之恩。征夫不能保护家园,嫠妇很多人犯法(指有男女奸情),人情久则怨起。如果能并迁家属于沿边驻营,又免去征戍之苦,父母妻子自然愿意驻在边塞。这样,敌军长驱而来,我则出奇兵攻击敌人后方,敌军若要全师而退,我则合诸城之力伺机歼敌。敌军进无利,退有祸,经过两三次反复,敌军必自行败亡。这是防守的最佳方案。
其三;元昊的真正老巢在河外,河外之兵既懦弱,又很少经过实际战斗,只有横山一带,东至麟、府,西至原、渭,二千余里内的蕃部人马属于精劲,富有战斗经验,其地又和我国相接,每次元昊大举入寇,这些蕃兵必为前锋。
西夏以山界蕃部为强兵,汉家以山界熟户及弓箭手为善战,以此来看,是各以边人为强。所以秦、汉之时,驱逐西戎必先得山界之地,西戎远遁,然后以河为限,不能深入。此次元昊若归抚,请以和策安抚,用守策以待。元昊如反复,则有可攻之策。
现陕西四路之兵近三十万,不能算少,然而因为分散防守城寨,故每路能出战之兵大约不过2万多人,而这些兵又坐食刍粮,不敢轻动,根本原因就在于不知道敌人要进攻哪一路,因此其警戒总是如临大敌。但西夏则不然,种落散居,衣食自给,集结攻击一路,兵力动辄号称十余万。以我分散防守之兵抗拒西夏专一进攻之势,众寡不敌,往往失败。
且兵者,主客之道,自古讲究以逸待劳。但现在本末倒置,彼为客,当劳而反逸,我为主,当逸而反劳。如果我们同样用这种办法,使敌人劳而我逸,则取胜将是必然的事情。臣等请于鄜延、环庆、泾原路各选将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2万,骑兵3000,组成三支军队,让他们熟悉新定阵法,待训练有素、战力精勇之后,寻找敌人簿弱环节,使三军轮番袭扰横山一带,对投降我军的,让他们送人质,我给予厚赏,各令安守疆土。抗拒我军的,合兵急击,彻底歼灭其族。假如我鄜延一军先出,敌军必然会大举来应战,我则退守边寨,或据险要,不和敌军接战,不出半月,敌军必然困弊,势将溃归,而此时我再出环庆之军,敌军势必再次点兵来拒,而又有泾原之师乘间而入,让敌人疲于奔命,敌人部落之间便会在这种疲于奔命中产生携怨,我军兵势自会大振,宥、绥二州的金汤、白豹、折姜等寨,便可乘机修复加固,以为屏障。此处山界蕃部和元昊相距甚远,无法及时获得元昊救援,我又以坚固的城寨为营,以精兵压境。山界蕃部既不想失去现有土地,而又迫于我军威,必然会归附以求自安,二、三年间,山界可以尽取。这亦是春秋战国时,吴国三师破楚之策。元昊一旦失去横山之势,不啻是砍断了他的右臂,况且这些地方昔日本就是汉、唐故土,并非我国今日以武力夺占,这便是攻策的最佳方案。
韩、范崇政殿和仁宗皇帝这个分析不可谓不祥尽,其方略不可谓不缜密。韩、范没有反对议和,而是主张借议和最终达到战胜西夏、收复国土的目的。如果仁宗皇帝能够听从韩琦、范仲淹这个意见,那这场宋、夏战争的结局,将不会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历史。
然而,宋仁宗就是宋仁宗。
此时的宋仁宗,只想学乃父真宗皇帝花钱买《澶渊之盟》,却没有乃父御驾亲征、御敌国门之外的勇气。尽管当年真宗是在一代名臣寇准坚持下不得已而出征,但历史又何其相似:
真宗有寇准。
仁宗有韩、范。
但韩、范之精诚可与寇准并论。
而仁宗的勇气,却无法和真宗共提。
难怪清朝扬希闵在著《韩忠献公年谱》时,一钱见血、不无惋惜地感叹:宋之积弱,一失于真宗澶渊之盟,不用寇莱公之策,再失于仁宗西事,不从韩、范之谋。
但历史已经留下了这个遗憾。正所谓后人诗云:“空言韩、范威名大,五路何曾制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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