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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高中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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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珂璇的反思报告做完了。大学生们对他报以了热烈掌声。他又深深鞠了一个躬,走下了讲坛,走向报告厅门口。

    我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打个招呼,可能就要半辈子也见不到他了。我立刻跃身而起,大叫一声:

    “周珂璇!留步!”

    珂璇猛地一回头,看到了我,不禁愕然失色,又惊又喜,也大叫一声道:

    “啊?是——高治平?你怎么在这里?”

    他对旁边的教导员低声说道:

    “这是我高中时候最要好的同学,我能不能单独和他交流一下?”

    那位教导员点头说道:

    “好的,你们说话就是了。只不过人家大学生们可能很快就要走了,你们叙旧可要简短截说。”

    这时候我已经跑到了珂璇身边,我们忍不住激动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那些同学都不禁目瞪口呆。

    我激动地语无伦次,说道:

    “珂璇,这些年没有音信,我真没想到你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唉,你也太大胆了!”

    周珂璇颤声说道:

    “治平,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考上大学了?”

    我们找了个椅子坐下。同学们这时候已经纷纷走出了会议室。我们手拉着手,几乎是抢着述说着1995年高中毕业分别后的事情。

    但是时间转瞬即逝,杨重敲门进来,让我赶紧走,班车光等着我了。而监狱的教导员也很不耐烦了,催着要让周珂璇回监舍。

    就这样,我和这位当年的中学密友,在这种极其特殊的环境里,只聊了十分钟,就匆匆分手了。最后我们又紧紧拥抱了一次,然后握手作别,我们眼里都流下了悲怆的泪水。

    我在回校的路上,兀自唏嘘感叹。杨重就问起我和这位老同学的关系,于是我就把与周珂璇的交往述说了一遍,大致内容如下。当然,在发表小说的时候,我插入了很多现在的感慨,夹七夹八的,可能别有所指,书友们就当看着玩,反正就是一部胡扯淡的小说,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周珂璇是我在高中时代最要好的朋友,我们的交往非常密切,大概算得上臭味相投吧!可以说就跟后来在大学里,我跟杨重的关系差不多,是属于知交密友,铁哥儿们的。

    从1992年秋天开始,我们在无州二中上高中。无州二中位于口镇,算得上乡下中学,那时候,二中后面还是一大片庄稼地呢!不像现在的口镇,已经发展成了无州北部新城,高楼林立,工厂密集,有点中等城市的面貌啦!

    我们两个人学习都不是很用功,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偏上,我一般是考十几名。本来论起中考成绩,我在班里是前三名的。但是从高一开始,我养成了一个很顽固的坏习惯,就是迷上了武侠小说,常常读得废寝忘食,几年之中看了几千本书。

    20世纪90年代,在无州二中校门口,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摆起了书摊。周珂璇说过,那个书摊摊主,长得和我高治平很像,也是国字脸,脸色黄白净。

    此人本来是口镇街上的痞子出身,左脸一侧有一道刀疤。后来吃了一个大亏,抓进去蹲了几年,出来后就金盆洗手,“从良”不再打打杀杀了。他抓住商机,干上了卖书租书这个行当。

    正因为他有这个背景,学校里的领导老师根本不敢来管他,校门口的保安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这哥儿们在这里祸害无州二中的学子们。

    那年月,市面上还没有游戏机,更别说手机这种无所不能的玩意儿了,那时候根本还没发明出来呢!那些不专心学习的高中生们,能玩什么呢?除了谈恋爱打扑克打架斗殴之外,也就只有读读小说这一条路了!

    那时候的盗版书市场,刚刚形成规模,孩子们还不懂买书可以砍价,书摊摊主是到临沂等地,按斤称了盗版书来,却当作正版书,按照书后面的定价卖出去的,那几年很是让他发了一笔大财。

    当然后来,进入21世纪之后,书摊这个行业就不可挽救地迅速衰落了。随着智能手机的日渐普及,孩子们哪里还有心思抱着一本纸质书读啊?后来我当了老师,要是看见谁不是玩手机,竟然还能有兴趣看小说,我还觉得他是个好学生,是个可造之材哩!

    话说当年那个书摊的书籍,主要是金庸、古龙、梁羽生等人的武侠小说,以及琼瑶、亦舒、岑凯伦等人的言情小说,出租给我校学生,一本书一天收租金两角钱。

    这就给没有钱买书而喜欢读书的穷学生们,可以说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当然,从影响学生综合学习文化课的角度看,可能是害了很多学生,让很多人成绩下滑,该考上本科的,也许就只能上个专科了;该考上专科的,也许就只能上个电大了;该考上电大的,也许就只能啥学也上不了,回家当农民了。

    但是,如果从单纯学习语文的角度来看,这个书摊确实功不可没。说实在的,后来我能走上写作这条路,完全是在高中时代奠基的。可以这么毫不夸张地说,那个书摊的书籍,我基本上都读了一遍。

    一些好书,像金庸的小说,我还不仅是读一遍,而是重复租阅,看好多遍的呢!也就是说,我的文学功底是这个书摊给我打下的。这位书摊摊主大哥,还是我文学事业的恩人呢!

    那时候的无州二中,我们男生住校生的集体宿舍,是用教室改造成的,一个教室里,正好可以住下一个班的几十个男生。女学生们有专门的宿舍楼,享受的是十几个人一个宿舍,相对温馨一些的独立空间。

    我们吃饭也没有餐厅,就是在宿舍里,卷起铺盖来,床板子上放一张报纸,床就是我们的餐桌了。

    那时候大家都穷,天天去食堂买饭菜的学生不多。大部分学生都是农村孩子,吃的饭,都是一星期回家一次,带回来的馒头煎饼。

    菜呢,以吃咸菜为主,谁的咸菜要是用油炒了的,那就消失得格外快,大家一人来尝一口,不就差不多没了嘛!当然偶尔也买菜,食堂里的菜,有点贵,还不好吃。我和周珂璇很少去买。当时我们俩的床铺紧紧挨着,感情特别近乎,吃饭也常在一块,饭菜不分彼此。

    我和周珂璇最喜欢一对口镇街上的夫妇做的菜。这对夫妇,成天穿一身油辘辘的黑衣服,长相很是磕碜,那男人的脸色黑黄撩蜡,瘦得像是鸦片鬼;那女人却与之截然相反,又黑又胖又矮,和一头无州黑猪差不多。人虽然看上去肮脏不堪,却并没有影响我们的食欲,因为他们做的菜确实很香。

    当时这对夫妇大约四十多岁,推着一辆独轮小推车,上面放着两个特大号的保温桶,里面就是在家里煮好的大锅菜。菜都是最便宜的时鲜蔬菜,冬天则以大白菜为主,偶尔放点粉皮、豆腐、海带之类。

    那男人我们称之为大桶菜老板,他做的菜,虽然也和食堂一样,并不放肉,但是味道很美,我觉得和吃香肠肴肉的味道接近,比食堂里的菜好吃得多。

    关键还是便宜,两角钱就给两勺子,够半饭盒,尽够一个人吃了;更难得的是,他还特别舍得放油水,油花子那么大,菜炖得烂烂的,和吃肉差不多;比食堂里的菜,只飘着浅浅的一层浮油,可是强了不知几百倍。

    当然,后来我们知道了,他用的油,也不是什么好油,就是那些香肠加工厂,煮了香肠肴肉之后,漂出来的汤油。老板去买这种油,是非常便宜的。要知道,我们口镇可是无州特产——香肠的根据地,最有名的是顺香斋,那香肠可是名震齐鲁的。

    不管用什么油吧,反正他做的菜,香就是香啊,但凡是有舌头的人,就能区别得出来。谁懂得谁在乎谁去管什么汤油不汤油的?营养还不一个样?下去三尺就是粪,管那么多干什么?何况,总比现在我们大家都在吃的地沟油要卫生多了吧!

    因为他的大桶菜实惠,所以就比学校食堂里卖得好。导致食堂做的菜经常卖不完,被迫倒掉浪费了。这当然就引起了食堂老板的羡慕嫉妒恨,他和大桶菜老板为了这个经济利益,就豁出去打了几次仗。

    但是大桶菜老板就是口镇西街的人,有的是强横的势力,就算自己不是痞子,谁还不认得几个痞子?而那个食堂老板,却是外地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最后偃旗息鼓,几年后,自己也不承包食堂了,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了。

    所以谁也没能耽搁了大桶菜老板,每次到了饭点,就推着一车子两大桶菜,来到无州二中校园里,继续挣大钱。虽然是薄利,搁不住是多销啊,谁不知道学生的钱最好赚,所以没几年他就混发了。

    别看人家卖菜的时候,脏兮兮的,回到家换上一身西装革履,出了门说不定还没少泡妞呢!当然了,大概此人也是把学校领导买通了吧!要是领导发句话,禁止门卫让他进来,那么显然,他这个财不就发不成了吗?

    说起来,我也得好好感谢大桶菜老板,要不是有了他,我那几年高中时代,能舍得吃几顿菜啊?我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几乎连学费都交不起,每次开学我父母都是东借西凑的。

    虽然我父母都是一米六的小个子,我居然还长了一米七,大概就跟花很少的钱,却吃很有油水的菜,也很有关系吧!这位大桶菜老板,对我的人生也是居功至伟啊!

    呵呵,谁他妈说我的小说没有一点正能量了?看看吧,今天我这不是感恩来了?过年啦,我要对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感谢,都要铭记啊!就连当年的书摊老板、大桶菜老板,我这不还感恩戴德吗!

    就更别说那些给我动力压力,让我奋斗进取的,关系更密切的人们了!不管你们的动机如何,是你们使我在不断进步!你们所给我的苦难,就是我成长的垫脚石,感谢所有你们的侮辱污蔑唳骂殴打!

    如果没有这些打击与我相伴,我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文化巨匠?就像如果没有众多平庸渺小的文人,对鲁迅先生肆意围攻,鲁迅能够成为后人心目中的民族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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