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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漫沙场,麟州城外俨然已是人间地狱。
残肢断臂,头颅横飞,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会被敌人剥离。
被唐军搅乱了的战场,在耶律阿保机的调动下,又重新开始恢复了秩序。
场中一处有一耍枪好手连连杀敌,奈何其坐下战马马腿被截,当下只得徒步战场,已是陷入契丹大军之中,危在旦夕。
恰逢此时,一马上老者提枪率部杀到,接连杀敌救下长枪男子。
“爷爷,终于是把你们盼来了,再慢一步,孙儿恐怕就再没机会见到您老人家了。”说话男子正是唐廷麾下将领郑良,其在首次击退耶律胡莱一众时曾救下吕猛,立下战功,而其口中的爷爷,所指乃是唐廷当朝老将,原宿卫军教头郑元规将军。
“傻孙儿,一切都在薛将军预料之内,今次可凯旋而归的,是我们唐廷之师啊!”
二者说话间又出一人连斩契丹军士,其一脸严肃,瞳孔环顾战场左右思量,心道不对,回首叮嘱郑元规与郑良一老一少道,“契丹军阵型渐有章法,郑老将军,郑良小兄,不要给契丹军时间稳住阵脚,跟我再杀个七进七出!”
说话男子一脸浩然正气,乃是薛韧“偷天换日”之计的执行者,曹子祥。
三人言罢连连杀敌,欲在契丹大军中再掀风浪。
王矩带着其外甥张赫杀在一处,可是张赫道,“舅舅,如今情势,我们还是不要强入敌阵,枉送了性命,这杀进去易,可是再想退出来可是比登天还难啊!”
“混账!!”王矩怒目圆瞪斥道,“如今将士们皆已奋不顾身,我等怎能苟退求全?这麟州一役事关重大,若是败了,只怕…”王矩脑中忆起当日薛韧口中所讲的利害关系,当下心意决绝,一头扎进敌军阵营,可是其外甥张赫,眉头紧蹙心头焦虑,似有难言之隐。
“月娟,搀起廖缘前辈,绝尘会带你们逃离此处。”薛韧面色铁青,言语低沉。
“可是……”
“走啊!!!!~~~”薛韧怒喝一声,与紫衣人再打在一处。
柳月娟面露苦色,也自知如今的自己再留在这里已全无意义,更何况其师傅廖缘伤情难测,便不再多言,踏上薛韧的白马一骑绝尘,逃离了战场。
“为了个女人便放弃斩杀敌军主帅的大好时机…”紫衣人面露不屑之情,“如此怎能成大事?”
薛韧此间面无人色,苍白如纸,因为正如紫衣人所说,薛韧的“妇人之仁”已让战场的走势首次脱离了他的掌控,朝向另一个他所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
不远处的冯昊寸观察到了薛韧的异样表情,那是他从未在薛韧脸上见到过的慌乱,其何等阅历,口中轻“啧”,当下一声低吼,震退四周敌军,朝向慕容章朗声道,“慕容兄,莫要再在此地与虾兵蟹将浪费时间,你我二人合力去拿下敌将首级!!”
“求之不得!!~”慕容章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但未受重创,当下闻言一声断喝,双脚踏地一跃而起,径直朝耶律阿保机的方向杀去。
“无量天尊,”平阳子轻叹一声,双手合十结印而后喃喃道,“事已至此,看来贫道也不得不出手了。”
赤面祭司觉得这个道士似是又要有动作,眉头大皱一掌打去,“你的对手是老夫,莫要左顾右盼!”
平阳子看在眼里,双瞳一张,戾气乍现,盯着赤面祭司从牙缝中挤出一字,“滚!!”
言罢周身气劲大涨,竟是硬生生将赤面祭司逼退。
“贫道在家师羽化归仙之际曾发重誓,此生潜心修道,参透斩断无名嗔怒之剑,绝不枉动怒意,杀害生灵,否则第一个死的便是那个目无尊长的毛头小子,第二个便是那个整日只知喝酒吃肉的废柴…”平阳子此刻的双瞳竟是逐渐变换成了暗红色,盯得赤面祭司心头一阵寒风凛冽,“你很有成为第三人的潜质啊!”
“那双眼…”赤面祭司面色渐惨,感受着平阳子不断提升的道行,他终于认清了自己与其之间所存在的差距,“想…想不到你已去到了这股境界,难怪老夫全然被你捉弄在股掌之间,这竟是大赤天的境界!”
“本来只是受托前来困住你这个契丹祭司以防你施展麻烦的妖法,不过看来今日贫道还是要做个顺水人情了!”平阳子圆瞪暗红双瞳,口中念念有词,“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天地水火雷风山泽,鸿钧老祖如律令,地.动!!!”
平阳子罗誉念咒掐诀,言罢耶律阿保机周遭士卒只觉脚下泥土凹陷,裹住脚踝不得动弹,慕容章与冯昊寸二人如获天助,径直杀向耶律阿保机所在之处。
战场中一处形势颇为诡异,正是紫衣人与薛韧所在之地。
二人插招换式,剑气震荡,凡近身士卒无不殒命,十丈之内士卒亦要七窍流血,二者周遭俨然已成真空之状。
“呵呵,不要再顾着旁人了,”紫衣人面露阴笑,双手握剑压制薛韧,“听啊,我的‘兄弟’已经亢奋起来了,只有砍掉你的脑袋才能让他恢复平静,快,快受死吧!哈哈!!~~~”
“你的口音…你这剑法……”薛韧眉头大皱,瞳孔一张,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使力迫退前者伸手点指道,“你不是中土人士,亦不是北方匈奴之辈,你…你是‘三仙岛’的人!”
紫衣人闻言一窒面色阴沉下来,“这你也识得?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哼!”薛韧甩剑身后盯着前者寒声道,“三仙岛与中原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岛中人更是与世无争,如今你竟出手帮助蛮夷番邦,不怕三位岛主怪罪吗?!”
“哈哈!!~~~”紫衣人怪笑连连,看着薛韧的眼中再多几分戾气,“少拿那几个老家伙压我,普天之下,我想去的地方没人阻得了,只要完成我此番中原之行,那两个老家伙还算得了什么…”
“两个?”薛韧皱眉不解,其心中闪现出丝丝不安,紫衣人口中所指为何还无从得知,但是薛韧心底暗暗将此与武林中渐渐浮起的那股暗流联系起来。
眼下时局没留给二者更多时间在废话上,薛韧情急,想尽快脱身重归战场,所以招招全力以赴,欲在速斩对手。
而紫衣人则有着他自己的原因,他斩杀薛韧的迫切程度,似是丝毫不下前者。
战争打至如今,已没有一人可保持冷静。
血腥味,厮杀惨叫,头颅横飞鲜血迸溅,冰冷的刀锋利剑,连空气亦给人窒息感,在这样的五感之下,无人心头不烦躁不安。
耶律阿保机本想置身战场末端发号施令,可是没想到自己如今所处之地恰是战场中央,而且后方迷雾中不断涌现出的军士,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耐性,几近枯竭。
这迷雾中到底有多少兵力?何以河西骁勇之师会至于此?为何此股军队如此骁勇却无半点章法?
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而且那边冯昊寸与慕容章也已逐渐赶来。
“噗!!!~~~~”一口鲜血喷出,吐血者为平阳子罗誉,那张无论何时都天庭饱满,气色红润的脸上,首次露出苍白之感,“…无量天尊,太清境的道法,果然还是消耗太大啊。”
赤面祭司看在眼内,喃喃道,“看来你这小子还未能很熟练的驾驭大赤天的道法,不过…”赤面祭司那双沧桑的双眼环视周遭一圈,随后暗惊道,“你已经干得不错了。”
被罗誉用土陷之术困住的士卒,足有五千之众,乃是耶律阿保机所处的那契丹军一整队的方阵。
赤面祭司背脊发凉,冷汗直流。
契丹被困士卒连连用剑刨地掘土,想把腿拿出来,可是这是需要时间的…
耶律阿保机看着周遭异样大皱眉头,口呼侦察兵道,“这迷雾中究竟有多少唐军!?你探清没有!”
“回首领,这迷雾中面带刺青之兵似已所剩无几,可是…可是……”
耶律阿保机拿起长矛抵在士兵前胸之上怒喝道,“可是什么!?快说啊!”
“啊!!!!!~~~~~~~”未待侦察兵答话,迷雾之中的呐喊声似是给了其答案。
耶律阿保机长臂一伸将士兵打到一旁,双眼眺望远方,只见迷雾之中又闪出一股军队,其面无刺青,身着盔甲与唐廷军,和这股刺青军不同,但是却是耶律阿保机所最熟悉的。
“这…这是……!!!!!!”
耶律阿保机入侵中原,河东首当其冲,其又与李克用交好,故而所摩擦之人,所交手之兵,皆是…
“幽州兵!!??那刘仁恭竟也来参了一脚!!??”耶律阿保机虎目圆瞪,溢满血丝。
耶律阿保机率军侵扰中原时,曾率众攻掠河东代北诸郡,虏获牲口数万,马牛羊不计其数,而刘仁恭亦多次偷袭契丹,且屡试不爽,更设计生擒耶律阿保机的妻兄阿钵入寇,耶律阿保机而后以重金赎回。
二者可算是水火不容。
所以若是刘仁恭出兵北上,耶律阿保机并不意外,然而…
“何以…何以晋王那边没有传来一点风声?如此大军北上拒我,何以李克用没相告于我!?梁王、卢龙节度使,这二人不都是晋王心头祸患吗,何以他会不知!!??难道…居于南北交通要道的晋王,也视我为眼中之钉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前的疑问还未解决,耶律阿保机心头再添疑惑,他的心,悄然间乱了起来。
可是,此刻薛韧的心要比前者更乱,当双方将领皆已方寸凌乱的时候,谁先犯错,谁便输了,而往往先下令的那人,便是先犯错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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