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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的嘈杂声,令脱脱阿布一惊而醒,张口欲问,却觉口鼻一紧,已被一只手掌掩住,耳畔,叶惊鸿低声道,“嘘——!要进城了!”
脱脱阿布轻轻点头。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叶惊鸿缓缓将手掌移开,侧耳凝神,倾听车外动静。脱脱阿布于车外守城军士的喝令充耳不闻,侧着头,怔怔向他凝注。要进城了!进了城,他会放了自己?还是将自己囚禁?她不知道,只是,心里隐隐的有一丝失落。
不管是囚禁,还是释放,他和她之间此时的亲密,马上便会改变。若沦为他的阶下囚,她心里,必会恨他。可是,若他放了她,日后,她还能否与他相见?
黑暗之中,二人呼吸相闻。脱脱阿布思潮起伏,一时盼他就此掳了她去,离开大都,天涯相携。一时,又盼他会放她,全了她的信任,全了她的情意。
车外声音远去,跟着车身一震,车队继续前行,护粮军果然毫无阻隔的进了城。脱脱阿布恍然回神,不由苦笑。夜半出城,又在元兵的守卫下堂而皇之进城,竟如走自个儿家门一般。大元朝廷,枉称兵马精良,治军严谨,竟然被区区一个叶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马车进城不久,忽的一个转弯,疾驰片刻,突然停住。有人将头上木盖打开,阳光瞬时照入,极为刺眼。脱脱阿布忙以手遮目,待稍稍适应,才坐起身向外张望。只见几辆藏人的粮车都已拐入一条小巷,旁人都已从车中出来,叶惊鸿正命人卸车。车畔,另有相同数量的粮车掠过,驰出小巷,汇入巷外正在通过的粮车队伍,替代了藏人的车辆。
原来,这里也早有布置!
脱脱阿布暗叹,抬起头,想查看处身位置,入眼,却是平平展展一带灰墙。“叶宅?”脱脱阿布不由轻声低语。这灰墙,与她前几日所见叶宅大门外的灰墙一般无二。那日见时,只觉心生亲近,而今日再见,却觉恍如隔世。
数日前,叶惊鸿还是一个气度闲适,翩然出尘的寻常商人。可现在,他劫天牢、烧官粮、抢城门,形同叛党,条条状状,在大元律法,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而她,数日前,她还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元郡主,尊荣显贵,高高在上。而此刻,不但心里装着一个“反贼”,每逢危急关头,竟然不顾及大元朝廷的利益,处处护着他。
心中百味杂陈,脱脱阿布怔怔坐在车里,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到大都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大元朝廷出动所有兵马,除了捉拿叛党之外,便是掘地三尺,寻找肃王府郡主脱脱阿布和莫尔格勒侧王妃乌日娜的下落。
脱脱阿布闻言大吃一惊,问道,“乌日娜不在王府?她……她……去了哪里?”口中惊问,心中惊疑不定。昨夜自己曾劝她逃走,她却决意留下,哪里知道,隔了一夜,她竟然失了下落。难道,她终究不愿意委身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逃了?只是那时城门已关,今日又封了城,她如何能逃?
叶惊鸿也是大觉意外,侧头向身畔一个清瘦少年一望,问道,“叶翔,昨夜在莫尔格勒王府,你可曾做过什么?”
叶翔忙道,“爷,我只在后宅踢了更夫一脚,然后打开马厩,将十余匹马放出,旁的事当真不曾做过!那莫尔格勒王爷的侧妃,是长的短的圆的扁的都不曾瞧见。”
脱脱阿布此时才知,昨夜莫尔格勒王府闹贼,竟然也是叶家的人所为,不觉向叶惊鸿狠狠瞪了一眼,问道,“昨夜司农司粮仓被烧,莫尔格勒王府进贼,皇宫中又发现刺客,不知道叶六爷还做过些什么?”
叶惊鸿含笑未语,身后叶若却嗤的一笑,说道,“昨儿晚上莫尔格勒王爷大喜,大都城一大半的官员去了王府。众官喝的迷迷登登的,突然听闻司农司粮仓被烧,还未缓过神,莫尔格勒王府又走了门户,待离了王府,又惊闻皇宫中入了刺客,未等到众官入宫,东城门又被人攻下。且不说各府各衙乱成一团,便是前锋营侍卫营御林军神策军,又有哪一处不乱的?六爷实是不必再做什么,只需安安稳急将人从城西军营里带出来便是,只是万没料到,会途中遇到郡主,还被郡主认出。”
清脆话语,琳琳琅琅,连珠介从她嘴里说出。脱脱阿布已不觉惊讶,只听到最后一句,不觉大为意外,问道,“城西军营?天牢中劫出的那两个人,这几日便躲在军营里?”
叶若笑道,“若不然,何处去寻良药良医,又不受人查问替那两个老头子治伤?”
脱脱阿布苦笑道,“六爷想的当真周全!”抬头向叶惊鸿望来,暗道,整个大都城闹的人仰马翻,他却安然出城,在山洞中……想到今早醒来时的情形,不觉脸上一红,忙将头侧开。
叶惊鸿含笑向叶若一瞥,摇头道,“你将这许多事泄露给郡主,便不怕郡主将爷卖了?”
叶若撇唇道,“爷这一日,令郡主知道的事还少吗?倒不如再花些心思,寻到那侧王妃的下落,免得官兵东搜西搜,迟早搜上门来。”说完扭身便走。
叶惊鸿被叶若抢白,也不着恼,笑骂,“这个丫头,越发无法无天!”
叶翔笑道,“还不是爷纵的?”
脱脱阿布闻叶若一言,却是心中微动,问道,“六爷,你可有法子寻到乌日娜妹妹下落?”
叶惊鸿低头抿了口茶,淡淡一笑道,“莫尔格勒王爷侧妃,听说生的惊尘绝艳,却偏偏要嫁给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想来是她心有不甘,自个儿趁乱逃了罢!上天有好生之德,也算我叶家做件好事,又何必寻她?”
脱脱阿布默然不语。心中暗道,若乌日娜果然是逃了,自己求叶惊鸿寻她,怕是反而误了她。自己后巷备了快马银两给她,但愿她能顺利躲藏,过几日开了城,便可远走高飞。默然良久,转了话问道,“六爷有未想过,要将阿布如何?”
叶惊鸿唇角微勾,淡出一抹笑意,说道,“郡主若是心急,叶六即刻命人送郡主回府!”
脱脱阿布双眸大张,问道,“你放我回去?”
叶惊鸿含笑道,“若是郡主愿意在叶宅做客,叶六欢迎之至!”
这一来,倒大为意外。脱脱阿布原以为,他纵然肯放,也定然逼自己承诺不将这两日事情说出,哪知他轻轻一言就放过,反而心中无底,微微咬唇,问道,“你就这样放我?便不怕我引了官兵追拿于你?”
叶惊鸿唇角微挑,含笑道,“以叶六眼光,怎么会信错了人?”
“噗——”脱脱阿布听他以自己的言语回复,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悄悄泛上一层甜意。侧头想了想,道,“六爷事情已了,想来是要回江南了,阿布留在府上不便,还是回王府罢,倒不必相送!”话一出口,一颗心怦怦直跳。他……会离开大都吗?
这句话问出,厅上旁人也是摒息凝神,等候叶六爷的回答。本来,叶家以雷霆之势进入大都,开店置业,惹的满城瞩目,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只等事情一了,叶惊鸿只将少数人留下打点大都生意,自己便会启程返回江南。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中途会杀出一个大元郡主。而大元郡主明摆着对自家六爷有情,又屡屡出言相助,却又知道了叶家太多的秘密,到了此时,这大元郡主是杀不得留不得。六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然已经决定冒险放她,可会为了她,留在大都?
叶惊鸿垂头品茗,心中也是反复衡量。他叶惊鸿不是君子,岂会真的妄信一个大元郡主?在荒郊驿站,宇文致平和戴青是自己人,他自然不怕她喊叫,也是趁机试探。刚才进城门,自己与她躺在一起,她若真有异动,未等她出声,他便可一招毙命。
进城门时的紧张,出车厢时的轻松,还有看到顶替粮车时的茫然,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情,他都瞧在眼底。她是能信的!只是,她的心里,仍处在极端的矛盾中,这种信任,应是建立在她对他的情意上吧?若有一天情没了,是不是所有的真相,她都会一一道出?
一瞬间,念头百转,叶惊鸿含笑道,“大都生意未稳,数月内,叶六还会羁留大都,郡主但住无防!”
“真的?”脱脱阿布大喜,笑道,“住倒不必,只是听闻外间传言,叶家宅子建的极是奢华,竟有楼阁是黄金造成,不知可能带阿布瞧瞧?”
叶若嗤的一笑,说道,“黄金打造的楼阁?郡主若是喜欢,让六爷打了来送给郡主便是!”
脱脱阿布自见了叶惊鸿,从不掩藏自己的情意,叶若等人早已瞧在眼里,她说这话,原是调侃,哪知脱脱阿布并无一丝羞涩,只是撇了撇唇道,“金屋藏娇吗?我脱脱阿布可不是阿娇!”
正在说笑,只闻脚步声响,来的急促,片刻已到门口,帘子一挑,叶塘急急闯入,说道,“爷,官兵搜府!”
“什么?”叶翔一惊,转头向脱脱阿布一瞧,说道,“我去挡一下!”抬步便向外奔去。
“叶翔!”叶惊鸿将他唤住,微一凝神,又点了点头,吩咐道,“不必强阻,免得生疑!”见叶翔应命奔去,一手拉起脱脱阿布,笑道,“郡主想要游园,便随叶六来罢!”握着她手腕,出了大厅后门,径直向宅子后奔去。
脱脱阿布也是心中大急,说道,“昨夜我与随从分开时,他们只知道我要去皇宫,一顷儿若是被人寻到我在此处,必然多事,还是寻处让我躲躲罢!或者,从后门出去,我自个儿回王府便是!”
叶惊鸿回头向她一望,笑道,“官兵既来搜府,后门、侧门,也必然已有人守着。再说,这宅子虽大,官兵若认真搜起来,藏哪里都未必安稳!”说话间,两人穿花绕树,已奔进一处小小院落。
脱脱阿布奇道,“叶六,莫不是这院子里有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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