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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渚陪女儿逛街归来之时, 看着自己老公正擦着头发, 偶尔还打个喷嚏, 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全然看不出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小朱嫄淳拉着父皇来看她今日买的新物件儿,有最新款的首饰,上好的云锦, 还有各式各样新奇的胭脂,小女孩爱美, 一会儿拿着一个金镶玉的簪子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两下, 一会儿拿着那玉镯子戴在手腕上,一会拿着那云锦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还冲着铜镜扭了两下。
朱厚照理好了头发, 才从那一堆新奇的物件中掏出一个上好的胭脂, 冲自己媳妇招了招手,夏云渚走过来, 坐到了他身边。
他打开那盒胭脂,修长的手指轻轻探入胭脂盒中, 指尖蘸了一丝朱红,随即便将温热的指尖,轻轻覆到了她的唇上。
“淳儿,看你娘亲,美不美?”他将手指从她唇上移开, 她一时间, 心中竟如初恋时小鹿乱撞般, 砰砰砰跳个不停。
朱嫄淳走到她娘亲跟前,伏在娘亲的腿上,抬着小脑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自己娘亲一番,惊叹道:“真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人,淳儿很是嫉妒!”
夏云渚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笑道:“淳儿长大了,肯定比娘亲更美。”
朱嫄淳身子往前探了探,倚在自己娘亲怀里,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满是笑的甜蜜。
正在一家三口甜腻之时,只见张永匆匆来报,朱厚照忙吩咐左右,叫他来觐见。
张永进了大殿,见到帝后一家三口在一起,气氛正温馨融洽着,他顿了顿才俯身禀报道:“陛下,娘娘,夏家祖宅那边传来消息,说那唐寅拿着娘娘的玉佩,去夏家拜访了。”
帝后听闻此讯,自是欢喜不已,忙命张永前去夏家祖宅,亲自接唐寅来行宫觐见。
夏云渚看着自己老公的眼,目中含着爱意与笑意:“夫君,你直接要唐寅来面圣,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他留,到时候会不会吓到他?”
朱厚照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一边说着,还一边打着喷嚏:“他将来是要替咱们打理与新大陆那边的生意的,要他先跟着王守仁在广州干一阵,将来好跟着咱们的船队出海,他若是连这点惊吓都受不了,那我怎么放心,将来把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他去做啊?”
夏云渚见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也不知是怎么的,心中突然掠过一丝担忧:“夫君,今日你怎么一直在打喷嚏?我回来的时候,见你正在擦头发,你可是洗澡的时候,着凉了?”
朱厚照只是风轻云淡地回了句:“哦,在玄武湖钓鱼的时候一不小心落水了,没什么大碍,你看,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落水!”夏云渚听到这两个字,忙放开怀里的女儿,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这会并没有什么异常,当下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可……等等,今年是正德十五年,历史上的他,就是因为落水之后重病,英年早逝的,他……
不会的,他们已经一起改变了这么多历史,他绝对不会死,绝对,不可以死!
“来人!快来人!”夏云渚猛的起身,朝殿外疾步走去,边走边喊着,情绪已不由自己,即将在失控边缘。
朱厚照与寿康公主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不知她为何听了落水两个字,就如此反常,这会连站都站不稳,朱厚照忙朝着女儿递了个眼色,小朱嫄淳马上跑上前去,扶住了自己的娘亲。
张永急匆匆的闻讯而来,看着皇后扶着墙,喘着粗气,大惊失色,慌忙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夏云渚伸手死死抓住张永的胳膊,盯着他的眼嘱咐道:“快,去宣太医来,快去!”
“母后为何平白无故要寻太医?”朱嫄淳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娘亲。
夏云渚顺了顺气,方才平稳了些:“没事,淳儿莫要惊慌,听话,淳儿去找杨师傅好吗?母后有些话,想单独和你父皇说。”
小朱嫄淳乖巧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离开了,这会夏云渚扶着门框,她咬着牙,再回首看自己的夫君,眼中热泪已模糊了所有视线。
朱厚照起身,走上前来扶着她,疑惑不解地问道:“娘子,你反应太过激烈了,只是落水而已,跟洗了个澡,有什么区别?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夏云渚却不理会他这些,这会急忙将他拽回屋内,边拽边埋怨道:“门口风大,你刚刚着了凉,又往风口站,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朱厚照倒是无奈地笑了笑:“娘子,你也太过小心了些吧,我这身强体健的,还能上战场杀敌呢,这一点点小事,奈何不了我的。”
夏云渚看着他的眼,自己眼中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傻瓜,在这个没有青霉素和抗生素的年代,若是一不小心染上了肺炎,那可是无药可医的绝症。
她恨只恨自己不懂生物学和医药学,如果这时候有青霉素,那她还会这样害怕吗……
这会太医已经提着药箱前来觐见了,几个太医轮番为皇帝把了脉,又问问这个,问问那个,确定无事之后,方才退了下去。
朱厚照将自己媳妇揽在怀里,边给她擦眼泪,边无奈摇了摇头,笑道:“你看,真的没事,干嘛哭成那样,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夏云渚抬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委屈道:“真的没事吗?”
朱厚照捧着她的脸颊笑道:“太医都说没事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娘子哭花了妆,一会唐寅来了,咱们可怎么见他啊,我再帮你涂些胭脂吧。”
夏云渚被他逗的破涕而笑:“不要,你是想把人家,画成个大花脸吗?我要是信了你邪,那才是的真没办法出去见人了。”
朱厚照将覆在她面上的手慢慢游移到唇上,然后摁住她的下巴,调笑道:“娘子天生丽质,不施粉黛最好看。”
他说罢这话,便俯身吻住了她,两人又痴痴缠缠了许久,方才松开对方。
*
唐寅此时并知道那日去寻他的人就是帝后,他去夏家登门拜访,夏云渚的二叔奉了圣意,自然是不好怠慢了他,这几日亦是日日与唐寅高谈阔论。
张永奉旨去接唐寅的时候,唐寅依然是一头雾水,看这夏家的排场,文官武将都有,怕不单单只是生意人那么简单吧,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竟然这样神神秘秘的。
待一行人走到行宫之时,唐寅斗胆问了一句:“请问这位官爷,此处为何地啊?”
张永回头,神秘一笑:“先生怕是不知道,今日是何人召见你吧?”
唐寅看着他,疑惑不解地问道:“召见?他们二人,只说他们是商人,并未与在下透露其他的消息,不过在下看那夏家的排场确实不小,怕不单单只是商人这么简单吧。”
张永抬起兰花指,掩着唇笑了笑:“不是普通的商人,是皇商,先生进去,便知道了。”
唐寅半信半疑,只得跟着张永,跨步进了大殿。
张永一进殿门,便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陛下,娘娘,你们要寻的人,老奴已经将其带到了。”
唐寅跟在后面,自是不敢怠慢,正当他也躬着身的时候,突然听到陛下,娘娘这样的字眼,差点没吓的背过气儿去,心中砰砰直跳,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他被宁王招为幕僚的事,想要找他秋后算账,故而故意捉弄他?他这颗心,可再经不起这种折腾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都起身吧,大伴辛苦了,唐先生也莫要拘礼,朕唤你来,是真想让你帮朕做生意的,可不是随便说说或是唬你的。”
唐寅颤抖的抬起身,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帝后二人的脸,原来皇帝就是那日劝他的那位公子,皇后竟然是女扮男装的那位夏公子。
唐寅不敢说太多的话,怕一不小心哪一句话说错了,便要头身分家,只得客气了一下:“唐寅何德何能,能入了陛下的眼,实属唐寅之福气啊。”
“先生莫要自谦了,你本是有才学之人,朝廷如今的生意越做越大,此刻是极缺人才的,如若先生不嫌弃,朕想让先生在广州港先跟着王守仁王大人历练一段时日,等朝廷远洋的宝船造好了,还要劳烦先生带着船队,与我大明的宝船去新大陆走一遭。”
唐寅受宠若惊:“陛……陛下,这可是如郑和大人一般,名垂青史的大事,陛下如此信任唐寅,唐寅已不知,该如何回报陛下……”
朱厚照却是淡然:“先生就不要再谦让了,到时候你只要将宝船平平安安的带到新大陆,再平平安安的带回广州,就是对朕最大的回报了,至于小桃笙,你大可不必担心,她与朕的女儿寿康公主年龄相仿,就让她进宫,去做淳儿的伴读吧,夫人你说呢?”
他说罢这话,便侧首看了看身边的皇后,皇后则是轻轻颔首,微笑着表示赞同。
唐寅没了后顾之忧,再三给帝后磕过头后,便将小桃笙托付给了张永,自己择日动身,便要启程去广州赴任了。
*
帝后一家人在南京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便启程北上回京。
九月二十四这天刚好是万寿圣节,帝后一家人于当日抵达了山东临清,在当地镇守太监家中接受了当地官员的贺寿,正德全程都未感觉到有任何不适,直到寿宴结束后,正德由于过生日,所以比平日里多喝了些,回到卧室,方才觉得头晕的厉害,这会晕的直想吐。
他平日里就有酗酒的习惯,可仗着年轻体健,再怎么喝,也没有过如此难受的反应。
夏云渚真有些慌神儿了,落水之后历经了这么长时间,本以为他真的没事了,可如今再一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开了各式汤药,都说只是普通的风寒,服过汤药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夏云渚半信半疑,此刻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劝他服药休息,静静等待天亮之后,会不会有好转。
长夜难捱,自他服药睡下之后,夏云渚内心百转千回,她怕自己动静太大,吵醒病人,又怕他深夜醒来,看不到她会担心,只能披了外衣,在外屋坐着,只点了一只烛光微弱的蜡烛,一个人哭到了天亮。
夜深人静之时,又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她此刻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活了这两辈子,从未如此无助过。
卯时三刻,屋内微微有了些许动静,夏云渚抹了抹面上的泪痕,忙起身奔到榻前,握着他的手关切问道:“夫君,你醒了,怎么样了?可有感觉好些了?”
朱厚照强撑着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我没事了,你整天竟是瞎操心,你是不是又一夜未眠?赶紧躺下休息休息吧,瞧你这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我这里有大伴照顾就好了,不碍事的。”
夏云渚不肯起身,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仍旧是微微有些发烫,可相比昨天晚上,确实是好了许多。
朱厚照病榻上还不忘调侃她,这会用尽身上的力气,抬手掐了下她的脸颊:“乖,快去休息吧,过一阵咱们还要赶路回京城呢,你若是再病倒了,那咱们得何时才能回得了京城啊。”
夏云渚拗不过他,只得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看着他确实比昨晚精神好了许多,方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可谁知刚出了门,还没走几步,便听见屋后有人窃窃私语着。
“哎,你知道吗,刚刚皇后娘娘前脚刚出了寝殿,皇上就命张公公派人回京,去召刘太医了。刘太医可是太医院第一把交椅,弘治年间便在太医院当差了,过去皇上有什么毛病,只要召了刘太医,必定妙手回春,皇上若真是像外头说的那样没事,为何执意要召刘太医来临清?”
“皇上这次,怕是不乐观啊,刘太医那么大岁数了,从京城颠簸到临清来,还不要了他老人家半条命了?皇上要是真没事,干嘛大费干戈,非要叫刘太医来呢?人家都说,这病人自己个身子骨是个什么情况,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行了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两个人嘀咕了半天,方才散了去。
夏云渚听到这话,已经瘫坐在地上,无力起身,为何历史改变了那么多,只是这一不留神,就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去?她不信,她不信,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入秋的北方,地上已有些许冰凉,夏云渚也不知自己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直到有人从后面轻轻扶住了她。
“地上凉,你还是先起来吧。”那声音,熟悉又淡漠。
夏云渚非但没起身,反而伏在膝上,哭的撕心裂肺。
杨慎俯身,柔声劝道:“太医都说了,他不会有事的,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好吗?”
夏云渚抬着泪眼:“杨大哥,我该怎么办?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杨慎语气淡然的劝着:“他不会有事的,那么多太医都去看过了,只要按时服药,会没事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太医吗?”
夏云渚抓着他的胳膊,就是不肯松手:“可我怕,我心里怕,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杨慎无奈,只得先让她稳住神:“看你的憔悴的样子,怕是一夜未合眼吧,今日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寺庙中祭拜一下,你啊,就是自己吓自己,拜过之后,就会没事的。”
夏云渚委屈地点了点头,她抹了抹面上的泪痕,方才起身,可刚刚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却总是萦绕在她耳边,病人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病人自己最清楚,如若他真的没事,为何要千里迢迢,召刘太医来临清呢?
*
刘太医奉了圣旨,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临清,他仔细查看过正德的病情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开了几服药,又施针放血,折腾了好些时日,正德竟从病榻上起身,可以走动了,众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队人马继续北上,于十月二十六日,抵达了京郊的通州县。
正德在通州县又开始忙起了公务,实则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状况确实不行了,为了以防京中生变,他要在通州将未完成的事情全部做完。
宁王因为造反,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被判死刑。京城中的百官,之前有不少人收受过宁王的贿赂,正德派锦衣卫将这些人一一肃-清,贪污数额巨大的,按规矩处理,或砍头,或流放,贪污数额小的,予以警告。
内阁首辅杨廷和在京中,却是惴惴不安,皇上一行人停在了通州,明显是有什么计谋在里面,果不其然,他发现正德在暗中下旨,诏令宣府总兵朱振,大同总兵王昭,这些个昔日在应州并肩做过战的战友们,火速赶往京城。
难不成,皇上心中已有所察觉了?
必须赶在边军进京之前,有所行动,不然事情闹大,怕是要不好收场了。
正德在通州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夏云渚无奈,只得劝他赶快回京,找个大夫好好医治医治,安心在京中调养休息,别继续在外面游荡了。
年关将至,边军仍未赶到,实则是杨廷和暗中在将杨一清从东北调了回来,边军受阻,怕是永远都进不了京城了。
腊月初十,正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已经不起折腾了,下令回京。
在正阳门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后,正德挺着愈发虚弱的身子强撑过了正旦大朝会,又撑过了太庙祭祖,之后是最隆重且繁杂的大祀天地,大祀之日,正德不得不戴月起床,冒寒而出,前往南郊的圜丘以及北郊的方泽去行那繁复的祭祀礼仪,祭天的仪式异常繁复,正德撑着病体,勉强完成了前面的礼仪,待到行初献礼的时候,需要他捧爵下拜,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他突然间口吐鲜血,伏地不起。
*
夏云渚心中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却还要应付这繁缛的礼仪,这会她在豹房急的团团转,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寿康公主倒是乖巧,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参茶,走到自己娘亲身边劝道:“娘亲别着急了,先喝碗参茶,定定神吧。”
夏云渚接过那参茶,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这会心绪不宁,她哪有什么心思去喝参茶,只是在嘴边抿了一口,旋即又放下了。
也就是这一口茶的功夫,突然头脑发昏,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夏云渚不知道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面避光不透的幽暗房间里,门口这时有了些许动静。
“她醒了?”一个冷淡又熟悉的男声问道。
黑暗中,只能看到门窗上透过的剪影,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点了点头,旋即便是一阵开锁的声音,一个穿月白直缀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随即又命人,将外面的门上了锁。
夏云渚捶了捶自己的头,这会头晕的厉害,但总算是意识清醒了过来,怕是有人在那碗参茶中下了药,可下药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呢?居然能指使得动她的女儿,那人,怕不是个等闲之辈。
白衣男子走到榻前,便靠在塌边坐了下来,这会夏云渚身上的药效还未散,他竟一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夏云渚心中惊恐,她挣脱了两下,无奈那药下的太猛,她只要轻微动一下,就是一身的虚汗,这会只能瘫在那人怀里,为了积蓄一点力气,便不敢再乱动。
那人一手执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揽,温柔说道:“云儿,你不是问我,他死了你该怎么办吗?我告诉你,今日他在郊祀大典上吐了血,如今昏迷不醒,一拨一拨的太医去看过了,都说无力回天,你说说看,他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夏云渚抬手抵在他胸前,泪眼涟涟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杨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杨慎死死摁住她的手腕,语气冰冷:“别看了,没什么可看的,太医都判了他死刑了,你乖乖待在这里别动就好了。皇帝驾崩,幼帝登基,太后位高权重,有武后之志,你说众位大臣要如何对你呢?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新帝上位,你必须得死,可我舍不得你死。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将你平平安安送出去的,只要你向我保证,不再吵着闹着要去见他,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我爹动不了你一分一毫。”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死,杨大哥,我求你了,让我去见见他,我……”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粗暴的按在床沿,俯身附上了温热的唇。
他边吻边脱她的衣服,夏云渚无力反抗,只能狠下心来,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男人被她咬的满嘴是血,方才松开了她,命人将她双手双脚都缚了起来,警告她不要随意乱动,这才愤然拂袖而去。
外面局势到底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此刻她四肢都被缚的死死的,又被人灌了药,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他千万不要就这样抛下她,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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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朱载垣伏在他父皇的塌边,看着父皇愈发微弱的呼吸,久久不愿离去。
杨廷和在他身后劝了劝,朱载垣才起身揉了揉泪眼,小心谨慎地试探道:“杨阁老,既然太医院治不好父皇,要不咱们广发诏书,在民间公开招募精通医术的高手,前来给父皇治病吧。”
杨廷和听罢,先是默不作声,旋即又轻轻抚了抚太子的胳膊,态度温和道:“这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已经云集在太医院了,他们为陛下诊病多年,十分了解陛下的情况,比外面召来的医生强多了。陛下不过是得了一场重感冒,凡事皆因操劳而起,只需静心调养,陛下会痊愈的,太子殿下就不要太多担心了。”
朱载垣回头看了看病榻上的父皇,此刻连他最信任的杨阁老都这样说了,那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是敦促太医院好好照看父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杨廷和心中也算是暂时舒了口气,他秘密找来杨南翔,命锦衣卫对豹房严加看管,不得再有其他外人,靠近皇帝病榻半步。
待杨南翔回到家中之时,已看到自己父亲从东北风尘仆仆归来,正在自己书房中饮茶。
杨南翔见杨一清此刻还有心思品茶,也不知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便慌忙问道:“父亲,现在的局势怕是你也知道了,皇上命不久矣,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杨一清却是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茶盏:“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这江山至始至终,都是朱家的江山,杨廷和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忌惮今上手中的兵权过重,在军中威望太高,越来越不听文官的话罢了,说到底,文官和皇上之间的恩怨,已经到达了顶点,他杨廷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那父亲心中,可认同杨阁老的所作所为呢?”到底是父子,杨南翔这一句话,便问在了要害上。
杨一清笑着捻了捻手中的茶杯:“我既然亲自率军阻截边军,实则是不想这事闹的太大,皇上心中已有了决断,他这是想与文官集团,对抗到底啊。不过杨廷和如此胆大妄为,当面否决了太子要给皇上更换太医的建议,此等做法,非君子所为,民间若是真存在妙手神医,兴许皇上尚有一线生机,如今这情形……怕是只能在病榻上等死了。”
杨南翔颔首表示赞同,随即又问道:“父亲可知,就在郊祀那日,皇后突然不知所踪了,如今豹房戒备森严,除了少数贴身侍奉皇上的身边人,外头人都不知道现在豹房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皇上昏迷不醒,自是也不知道皇后到底去了哪里。”
杨一清深深叹了口气:“哎……这个节骨眼上,杨廷和最忌惮的人,就应该是皇后。太子年幼,尚撑不起大局,一旦太子登基,权利必定会旁落在皇后手中,这,也是杨廷和最不希望看到的。”
杨南翔疑惑问道:“父亲的意思是,皇后现在在杨廷和手上?恕孩儿不才,孩儿虽不希望看到女人把持朝政的一幕,但我与父亲,都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后对我们有知遇之恩,如今难道要放任皇后被杨廷和所害,而放手不理吗?”
杨一清紧紧握了握手中的茶杯:“翔儿是非分明,为父心中甚为欢喜,为今之计,还要你暗中潜人,去调查皇后的下落,切莫让杨廷和先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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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渚想试图挣脱开缚在手脚上的绳子,却因为最近连日被人灌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不想喝药,几次挣扎,无奈对方拽着她的脖子,强行往下灌,她几次吐了出来,对方就将药含在自己口中,强行吻着喂她,直叫她喘不上气来,为了活命,为了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她无奈只得含泪将汤药咽了下去。
对方三番五次想对她用强,无奈她死命抵抗,对方觉得将来的日子还长,只得暂时先放了她,但对外面的情况,却是只字不提。
夏云渚不知自己还要在这牢笼中待多久,他的病情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要无力回天了。
新皇的登基大典正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朱载垣却一点都没有心思去管那龙袍织造的事情。
杨廷和父子作为两代帝师,现在俨然大权在握,太子年幼,自然是极其依赖自己的老师,凡事都要请教三分。
杨南翔暗中派人打听消息,终于得知了皇后被囚的确切地点,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与几个锦衣卫昼伏夜出,放倒了看守在外的随从,悄悄潜了进去。
“娘娘,娘娘,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杨南翔上前,看着衣冠不整,胸前裸-露三分的夏云渚,忙将她身上缚着的绳子解开,又取下身上的披风,覆在她身上,欲要带她离开。
“杨指挥使。”夏云渚意识稍稍清醒了些,死命抓住他的胳膊,流着泪恳求道:“求你,带我去见皇上吧。”
杨南翔好意劝道:“娘娘现在不能去豹房,豹房守卫森严,娘娘这一去,怕是又要落到杨阁老手中了,他们是铁了心的想要你的命,现在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回去。”
夏云渚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皇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要你,告诉我实情。”
杨南翔无奈,只得深叹了一口气:“怕已无力回天,娘娘先别问那么多了,我爹自有我爹的安排,你现在跟我们走,尚能保全一命。”
*
京郊一破庙中,杨一清找了大夫来,为夏云渚解了身上的毒,夏云渚方才恢复了些力气。
杨一清苦口婆心劝道:“娘娘若是听老臣一句劝,就跟着王守仁王大人去广州,随着欧罗巴的商船远走高飞吧,娘娘留在大明,皇上一旦驾崩,文官集团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娘娘的。”
夏云渚岂是这么轻易就认输的人,这会她思虑了片刻,突然心生一计,只见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杨一清道:“既然你们说,豹房戒备森严,我去了便等于自投罗网,那么就请杨大人,送我去东宫,到了东宫,我自有安排!”
“娘娘,这……”
夏云渚态度坚决:“杨大人莫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即使要死,我也要同他死在一起,如果他死了,我自己独活于这世上,又有何意呢!”
杨一清见她这般态度,自是知道拗不过她,点头同意了。
入夜之后,夏云渚假扮锦衣卫,混在杨南翔的队伍中,一进了东宫,便直闯进春和殿,手刃了几个侍卫,一刀架在了太子的脖颈上。
“娘亲,你这是为何?”朱载垣被她这一举动,吓的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少废话,叫杨廷和父子,来东宫见我!”夏云渚紧了紧架在自己儿子脖颈上的刀,这时已惊动了不少东宫侍卫,众人提着刀,前来救驾,但碍于皇后手中有太子做人质,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杨廷和父子闻讯而来,看到此情此景,谁也不敢妄动一步,毕竟那锋利的绣春刀,就架在太子的脖颈之上,武后为了□□,不惜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谁又曾想,大明这位皇后,狠辣之心不亚于武后。
夏云渚大笑了三声,随即威胁道:“别乱动,再动,我就杀了太子,除了杨氏父子,你们全部都退下!退下!”
众侍卫见状,只得看向杨廷和,杨廷和理智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可以应付的过来。
众人只得退出了东宫,杨氏父子走进春和殿,反手将门掩了上。
杨廷和不卑不亢,走上前来,劝道:“皇后,有话好好说,放了太子,咱们从长计议。”
夏云渚却是冷笑:“从长计议,谁与你从长计议!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人即使是退了下去,也是埋伏在四周,随时等着你的命令,放了太子,绝不可能!我要你现在带我走偏门,去豹房见皇上,如果你敢抗命,我现在就杀了太子,再杀了你二人!还不快去!”
杨廷和无奈,只得按照她说的去做,这太子是他们父子二人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培养的听话孩子,如若太子死了,再迎一位藩王子嗣进京继承大统,恐怕就没太子这么知根知底,好操纵了。
众人来到了豹房,夏云渚看着病榻上的夫君,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她狠了狠心,并未放下手中的刀,只是威胁太子到他父亲的病榻前,语气冰冷地问道:“朱载垣,我要你看着你父皇的眼,说实话,你真的那么着急,想要当皇帝吗!”
朱载垣的脖颈上还架着利刃,却也是哭的泣不成声:“母后,垣儿从未这样想过,垣儿从未想过,要害父皇!”
夏云渚松开手中的人质,将他往他父皇的床榻边狠狠一推,朱载垣瞬间就跪倒在他父皇榻前,俯跪哭泣不止。
夏云渚眼疾手快,将刀锋直对准杨廷和的心脏,就在分毫之间,停了下来。
“云儿,你干什么?你要杀我爹,先杀我好了!”杨慎挺身向前,一把握住了她手中的刀,锋利的刀刃在一刹那便被他手中鲜血染红。
杨廷和非但没有被她吓到,反而仰天大笑道:“娘娘要杀老夫,老夫无话可说,只是老夫实则并未做错任何事,女子不得干政,本来就是我大明祖训,老夫替天下人除害,生死亦有何所惧!”
夏云渚并未理会他父子二人,只是将手中的刀,又向前逼迫了分毫。
杨慎见状,一把推开了自己父亲,自己站到了夏云渚的刀锋前,刀尖已刺破了肉皮,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只见他冷笑道:“你我二人,今日非要走到这一步,很好,我今日若是死在你刀下,也算是无怨无悔了。”
夏云渚冷笑:“杨大哥,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与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因为我是女人而否定我,你们针对我的种种,归根结底,皆是因为我是个女人罢了!”
“云儿,把刀放下吧。”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会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起身,谁知这刚一起身,又是阵阵咳嗽不止。
夏云渚扔下手中刀剑,哭着伏在他榻前,轻声唤了句:“夫君,不要丢下我,答应我,不要丢下我一人,好吗……”
朱厚照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尽全力点了点头,眼中温热的泪,却一滴滴地滴到了她的手上。
杨廷和见状,慌乱之间忙捡起地上刀剑,朝着夏云渚直劈而来。
夏云渚眼疾手快,反手一摁,随即夺过他手中的刀剑,一刀直入他的心脏。
朱厚照闭上双眼,不愿看到这自相残杀的惨状,面上划过一行清泪。
“夫君,我带你去找大夫,咱们现在就走,好吗?”
夏云渚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张永的禀报声:“娘娘,太子,沙先生求见。”
夏云渚连忙起身,迎了沙勿略进来,沙勿略行了一个君臣大礼,匆忙说道:“娘娘,据臣观察,皇上所患的是肺炎,这种病,即使在欧罗巴,也难以治愈。臣识得一位传教士,他在欧罗巴行医多年,此刻就借居在京郊的一处喇嘛庙中,臣可带着娘娘,去寻那位传教士。”
夏云渚听闻,已掉下两行温热的泪,她转身伏在朱厚照榻前,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夫君,咱们走吧,永远不要再回这个牢笼中来,我带你走,我带你去看病,好吗?”
朱厚照会意地点了点头,病痛折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言半句,夏云渚命人备了马车,星夜出城,与沙勿略一同,去寻那欧罗巴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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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正德十六年,十四岁的太子朱载垣正式继位,次年改元建昌。
京郊一座喇嘛庙中,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的欧罗巴人,正与一个大明大夫一同诊治病人,他们二人对病人的病理病况分析了许久,方才对症下药。那病人经过二人一个多月的诊治,竟奇迹般的痊愈了。
夏云渚捧着一碗清水,坐到朱厚照榻前,面上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夫君,如今你这大病初愈,也不好随意走动,这次多亏了李言闻大夫与彼得大夫两位的悉心照料,你这病,才能好的这么快。”
朱厚照接过水碗,笑道:“只是今后不知咱们该往哪里走,咱们真的要去新大陆吗?”
夏云渚揽过他的胳膊,面上笑的甜蜜:“只要跟夫君在一起,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可以。”
正当这对小夫妻甜腻的时候,李言闻敲了敲门,带着一个三岁小男孩走了进来,看着病人愈发的精神焕发,不禁抱起了小男孩,笑了笑:“珍儿,你看,爹爹又治愈了一名患者,爹爹希望以后珍儿也能像爹爹一样,悬壶济世。”
夏云渚起身向李言闻行了一个大礼,叩谢道:“这次我夫君能大病痊愈,多亏了李大夫妙手回春,请问这孩子,可是李大夫的儿子?”
李言闻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这是犬子,李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