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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心中有神佛,再无世间杂念与纷争,似乎这种生活是东陵凤绝最好的归宿。
她也不想去感叹什么,只是觉得,从她第一眼瞧见东陵凤绝开始,她一直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阴冷而沉郁的气质,眉心的刻痕更是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柔,他是一名男子,上天给了他男儿身,却偏偏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性格,这种性格,如若是一名女子到也罢了,但,他不仅是一名男子,偏偏还是一代帝王。
在先皇的十几个皇子中,她对东陵凤绝是有好感的,但,仅仅只是好感而已,因为,毕竟,他拯救了芸娘的命,如若不是他,或许芸娘已死千次万次了,虽说芸娘最后的结局不知是什么,但,她终究是感激他的。
只是对他有一种念惜的感情罢了。
清晨,阳光穿过云层,染亮了薄薄的天际。
她便与东陵凤真带着一群护卫与白荟,以及张卫离开了皇宫,他们出宫时畅通无阻,也许是皇帝东陵凤意打过招呼的缘故。
马车驾到了宫门口,守宫门的几名禁卫军掀开了轿帘,见了里面的人,赶紧低下了头,轻唤了一声:“北襄王,云王妃,末将有礼了。”
然后,禁卫军统领冲着部下挥了挥衣袖,厚重的宫门敞开,马车跑得飞快,张卫拉着马车的辔头,挥着马鞭,马儿飞也似地向卞梁北边而去,那是封厥的方向。
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北襄王一行人终于在日暮之前回了封厥襄王府。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顾清莲听闻马蹄声,早就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奔向了停靠在王府门口的大马车。
与丫头分开了这么久,心里自是想念,毕竟,她与顾丫头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呢。
分离数日,乍然相见,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顾清莲将小姐抚进了屋,白荟则跟着几名宫女下去跟着太监们,将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来。
云定初顾不得与清莲闲磕,便赶紧撩着裙摆奔向了一个房间。
“芸娘。”原主心里始终记挂着奶娘,她身不由己就冲进了芸娘的房间。
燕王府面积很广,整个修筑也十分的奢华,长廊很长,四周全栽种了成排的梅花树,还有月月开花的四季桂,常青树。
芸娘是奴才,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奴才,由于她是北襄王正妃的奶娘,并且,还是从小把云王妃带到大的,有了这样的关系,芸娘自不可能再与一般的奴婢们挤睡在一起。
而是专门拔了一间上等宽敞明亮的房间给她住,清莲以照顾她为由,便搬进了这座小宅院。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吗?”芸娘躺在床上,当她听到有疾呼声传入耳时,撑着从床榻上起身,颤着声儿轻喊,“小姐,是你回来吗?”
毒木箭之毒凶猛无常,芸娘的一双眼睛虽然大睁着,可是,眼眸并没有半点儿焦距,一双手在空中乱挥动着。
云定初奔进屋,看到了芸娘的第一瞬间,被眼前所看到的芸娘惊吓住了。
满头的白发,以及失去焦距的瞳仁,一双枯瘦的手臂在空气中乱挥,两鬓的白发丝不断地随风乱飞乱飘。
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两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丰润,甚至连颧骨都露了出来。
尖瘦的下巴,颤动的薄薄嘴唇,让云定初的心疼如猫爪子在刨。
把她的心刨成了一个大大的坑。
她的一颗心疼到无以复加。
“芸娘。”颤动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鼻音,两个字艰难地从她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芸娘的声音充满了沧桑味儿。
瘦俏的面容上掺杂着一缕喜悦之色。
“芸娘,我……”第一次声音有些哽咽,喉咙处似乎像堵了千万吨棉花,涩涩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奴才终于又见到你了,奴才给小姐请安。”
云定初的心口很疼,她一把狠狠地将芸娘抱在了怀中。
然后,眼泪扑籁籁就留了下来,这是第一次,她落了泪,手指尖接触到的娇小身躯,枯瘦如柴的芸娘让她心疼,让她心碎。
对于原主来说,芸娘是比生母还要亲上几分的女子。
这名奴才,把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云定初,怎不叫人感动与落泪?
“芸娘,我拿回夜明珠了,这颗夜明珠能解除你身体的毒素。”云定初从衣袖中摸出那颗不离身的珠子,在卞梁皇宫偏院时,连晚上睡觉她都没让珠子离开自己半刻,放在她床榻旁侧的那只盒子,是她刻意放在那儿麻痹敌人的。
如此宝贝这颗珠子,目的就是想挽回芸娘的命。
夜明珠的光辉将所有的物体笼罩,闪闪发光,扎了所有人的眼瞳,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去欣赏它散发出来的独特光芒,都把目光齐聚在它独特的解毒功能上。
“芸娘,你快张嘴,将珠子含进嘴里,你身体里的毒就可以解除了。”
芸娘一双干枯如鸡爪子一般的手掌,紧紧地抓握住了云定初冰凉的玉手,摇了摇头,叹息,“没用了,小姐,能得小姐如此爱护,奴婢就算死也值得了。”
“不,芸娘,你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千辛万苦把珠子从卞梁渣爹手上骗了来,然而,芸娘却拒绝让它为她解毒。
她不允许,她绝不允许芸娘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捏住了芸娘的下巴,当芸娘在她猝不及防张开时,她赶紧将珠子喂了进去,芸娘想说话,或许是想挣扎,然而,云定初早已有准备,伸手便点了她的哑穴,以及她身上另外好几个穴位,芸娘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就只能呆呆地躺回到床上。
夜明珠在她嘴里含着,转瞬间,便有了些许的变化,芸娘额头上的那绺黑发在慢慢地由白变转黑,虽然有些缓慢,但是,云定初不急,她查过那本《央国宝典》,里面就提到了一颗夜明珠,也提到了夜明珠的功效,只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了夜明珠的下落,并使用了一连串的计谋才将这东西寻了来。
自然是知道它的妙用,她知道芸娘中毒很深,所以,一时半会儿应该功效不大。
“清莲,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有按时为芸娘煎药喝下?”
“有,奴婢一刻也不敢怠慢,几乎一天三剂,可是,小姐,不知是医术不行,还是毒太厉害,芸娘最近一段时间几乎都不下床了,整个人总是没精神,而且,她的头发也渐渐白了,重要的是,她吃不下任何的食物。”
不吃东西,瘦得自然快,她的满头白发让云定初有些焦急,赶紧替她把了把脉,脉像混乱,重要的是,云定初摸到了一根死脉,‘丁冬’紧崩的心弦不知被什么无缘无故就拔断了。
死脉?
当下,她面色惨白,脑子里翁翁作响,整个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因为,原主一直在指责着她,骂着她,说她不该如此晚回来,如若芸娘有个闪失,她定会找她拼命。
被这样的事实惊得退后一步,然后,她喃喃唤出了口,疯了似地扑上前,抱着芸娘,“芸娘,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第一次,云定初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纵身学了一身的医术,然而,却不能保住自己最在乎人的性命。
无力回天,真的无力回天了,哪怕她寻回了夜明珠,夜明珠虽有奇特的功效,在古医书上讲,它吸了天地日月之灵气,是一颗神珠,能够将芸娘体内的毒素吸到珠子上去,可是,太迟了,她回来的太迟了毒木箭之毒,已经攻进了芸娘的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根血管,血管里面的血液,包括每一条纤维,每一个神经末梢。
“小……姐。”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芸娘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贲起,云定初吓了一大跳,伸手赶紧替她解开了穴位。
然后,一口乌黑的血汁从芸娘的嘴中喷了出来,夜明珠喷落到地,珠子洁白珠身如今被染成了黑炭,只能看到圆圆的一个黑体球状物,如若不是亲眼瞧见是从芸娘嘴里喷吐出来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颗含进芸娘嘴里的珠子会是地面上滚动的这一颗。
芸娘的嘴张得极大,舌头一片鲜红,那是从她喉管里涌出来的血汁。
“小姐……。”舌头已经兜不转了。
“清……莲……过来,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小姐……清莲……”
见芸娘快不行了,已经气息奄奄,清莲是跪着走到她床榻旁边的。
双眼泪花闪烁,啜泣着喊了一声,“芸娘。”对于顾清莲来说,芸娘也算得上是慈母一枚,是她亲手将眼前这两个姑娘带大,看着她们从流鼻涕的小女孩,出落在亭亭玉女的大姑娘。
走至今日,她也完成了小姐交给她的使命。
泉下得以相见,她无愧于小姐,她会给小姐说,她的女儿云定初长得很漂亮,出落与她一样,是个美人胚子,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充满了智慧的脑袋。
“小姐……我不……行了,其实……我等到今日,只不过是为了想再看你一眼,而你,成功寻到了夜明珠,说明了你已成长了不少。”说着,芸娘笑了,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苍白无力,却是极美极美的笑容。
在云定初与清莲的眼中,芸娘脸上的笑容从来没这样美过。
因为,那是她留给她们二人最后的笑容。
泪从她跟角汩汩而落,云定初与清莲急切地不断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可是,那泪,仿若如森林里的古泉,静静地流淌,似乎没有一个尽头。
颤抖的视线中,芸娘再喷出一口鲜血,这一次,鲜血全数喷溅到了云定初的衣袖上,本是白色的衣衫,这次被染上了大小不一的鲜花花朵,那形状像极了冬天雪园里盛开的红梅。
“小……姐……这是……”芸娘慢吞吞地,无比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是一块古朴沉郁的上等蓝田玉,玉身光滑,但,玉身上面有细细的条纹,似乎是一些文字,但,由于字迹混乱模糊,根本辩不出到底是什么字?
“这是……你娘亲让我给你的,她说,等你成了人后,如若你过得幸福,这块东西就不要给你了,可是,奴婢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所以,一直就等着小姐你回来……把它交给你……”
她的舌头越来越兜不转了。
喘了一口气,重重地做了个深呼吸,可是,她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微弱。
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老天已经不再给她机会。
她张着唇,最后吐出‘你……要好好……地活下……’‘去‘都没说出口,便闭上了双眸。
双手从云定初的掌心无力滑落,云定初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愿意放开,不住地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
她轻轻地喊着,“芸娘,不要走。不要走,芸娘。”
她已经喊不出来了,她的嗓音慢慢地哑了。
因为,她留不住芸娘离开的步伐,所以,她心伤难过,所以,她痛不欲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寻回了夜明珠却救不回芸娘的一条性命。
她一直对自己的医术是那么有把握,然而,却失误了这一次。
她真的不该在卞梁呆那么多天,她一直认为自己把时间掐得很准,她没料到毒木箭之毒如此的凶残。
只不过是那么一点剂量,却会要了芸娘的性命。
她伤心难过,除了芸娘之于原主来说,是一位极伟大的娘亲外,还因为她心中升腾的一缕挫败感。
她是一名失败的医者,因为,她救不了芸娘的一条命,眼睁睁地看着她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从她的手指尖逝去。
她站在原地,整个人就像是一块雕像,久久地抱着芸娘慢慢转凉的身体而不放开。
直至北襄王闻讯赶了来,见芸娘已经阖然长逝,看着她满面的僵凝与黯然,东陵凤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陪着她默默地伤心,难过。
两个时辰后,东陵凤真迫不得已,在芸娘的尸体慢慢转冷后,让张卫命人将芸娘装进了棺材中。
“芸娘呢?她去了哪儿?”
她一直坐在床榻上不出声,忽然抬起了头,眼睛迅速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了床榻上的几根秀发上,那是芸娘身上留下的碎发。
她将它们一根根捡了起来,装进了一个小香囊中。
“小姐,人你不要吓我。”顾清莲含着眼泪扯着声儿叫喊。
然而,云定初却视若无睹。
她冲着她笑了笑,喃喃道,“不要吵,芸娘要睡觉呢,她中了毒,得好好休息,清莲,记得为她按时熬药服用,我去卞梁为她寻夜明珠了。”
这是她去卞梁之前对清莲说过的话。
然而,现在,她又说了出来,她失忆了吗?
“小姐。”顾清莲惊得三魂丢了六魄。
“小姐,你不要吓清莲,芸娘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清莲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你了。”
就在清莲慌得六神无主之际,门口传来了‘嘠止嘠止’椅子滑动的声音。
清莲见北襄来了,赶紧奔过去,扯着襄王的衣袖叫嚷,“王爷,小姐她……她……不知道怎么了?”
东陵凤真也是听说她神情有些异样,才赶紧过来一探究竟的。
眼眸微微抬起,眸底尽显担忧之色,眉宇间也是一片黯然。
“清莲,你先下去吧。”
顾清莲瞟了前面的小姐一眼,尽管箐担心她,可是,毕竟,北襄王来了,她们是夫妻,相信王爷会好好劝她的。
再说,天塌下来了有襄王替小姐撑着。
这样想着,顾清莲便有些放心了。
向襄王微微行了一个礼后,急忙退了厢房。
北襄王滑动了椅子,片刻,整个人就已经在了她的身后。
见她低垂着头,手掌摸着指尖的香囊发怔,他开口讲话了,“芸娘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她把你带大,感激她是理所当然,可是,本王相信,芸娘并不想看到你这样为她伤心与憔悴,她希望看到的是你振作。”
静寂的房间里,响起了他低沉浑厚的磁性嗓音。
她仍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低垂着头,视线怔怔地望着指尖的那只香囊。
那只香囊是芸娘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云定初,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这句话说出来是多么的简单,可是,做起来又多么的困难。
所谓言之易,行之难,正是如此。
“她真的很好,五岁那年,我因偷了大夫人刘氏的一根钗子去卖换钱,刘氏让下人抓住我,罚我一百杖责,是芸娘跑过来,不顾护卫凶悍的阻拦,硬是用身体覆在了我的身体上,为我挨了足足九十九下板子,从那件事情后,我便再也不敢拿府中任何人的东西了,我被罚不要紧,我不想拖累芸娘,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这一生,她为我吃的苦太多太多,然而,我都还没报答她,让她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她怎么就能走了呢?”
她没有哭,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声音也清澈如山林间的清泉。
但是,能听到那夹杂着话语中幽幽的悲伤,那是由内到外,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一种痛苦与心伤。
她在默默地哀悼芸娘的离世。
“你说,如果我早些回来,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人是有一定定数的,芸娘的寿命只有这么长,你不要再责怪自己,这件事情上,你已经尽力了。”
北襄王望着她的背影,见那背影透着悲伤与寂寥,他的心口,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醉在慢慢地蔓延开去。
“我没有尽力,我只是对自己的医术太有把握了,是我的自信害了芸娘一条命,我明明可以早些回来的,偏偏,我去寻了娘亲的墓。”如果不是因为想调查娘亲的死因耽搁了时间,她如果早些回来的话,芸娘就不会死。
芸娘的死让她深深地自责与懊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定初,本王觉得……”北襄王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伤心的情绪似乎会牵动他的情绪。
自从芸娘逝世后,他也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桌案旁没有了云定初那张笑脸,自以为势的骄傲模样,以及,她叉着腰凶巴巴冲着他怒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让他心情也变得沮丧起来。
如若苏后还在人世,他定会把她千刀万刮,只是,谋害芸娘性命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所以,他没有办法,只能劝解着她,抚慰着她,让她慢慢走出失去芸娘的阴影。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打她出娘胎,芸娘就一直带着她,她会心酸难过皆是人之常情。
见她无力地跌坐在了床榻上,他滑动着自己的坐椅到她面前去。
“好好振作起来吧。”他伸出衣袖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温柔地安慰,“你的娘亲希望你能幸福,以前,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从此后,本王觉得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定初。”
然后,在一阵沉默中,俩人相互凝望,泪雾雾的目光里,云定初似乎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与幽伤。
伸臂一把将她拽进了怀,薄唇印在了她的鬓发处,火热的唇吐出,“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定初,不要再伤心了,你这样哭,本王的心也会跟着难受。”
见她哭,他心里最真的感觉就是难受。
总觉得心口堵得发慌,似乎很想找到一个泉眼口,将心中的幽伤发泄出来。
外面有宫女来报,“王爷,云王妃,巴蜀来了几名护卫,说是来接云王妃去为薄恒世子爷看病的。”
宫女的声音尖尖柔柔的,听起来格外的清脆悦耳。
“还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瞧,你的医技都名满天下了,连巴蜀的庄王庄王妃都相信你的医术啊,所以,赶紧收拾收拾,转战巴蜀吧,如若你将薄恒医治好,庄王庄王妃恐怕会对你感恩不激,你夫君我又多了一些颜面了。”
知道这些话是他安慰自己的。
云定初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冲着她笑了笑,扬声回着外面来禀报的宫女,“你先下去,我们马上就来。”
“好的。”
她推着北襄王走出厢房间,就听到了一阵吵杂的声音传来,“不许拦哀家,狗奴才。”
是窦氏的声音,穿过了长廊,然后,她便看到了一身正装打扮,梳着一个大发髻,永远是一身粗布衣衫的婆婆窦氏站在花园中,手上还挂了一个包袱,正怒容满面地冲着一干跪在她周围的奴才们发脾气。
“太后,你消消气。”
“是啊,太后,你不能就这样子独自离开啊,如若王爷知道了,奴才们不好交待啊。”
“……”
真是难为了一干奴婢们,要侍候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的主子,实在不是一件寻常事儿。
燕王府富丽堂皇,不论是哪方面都比北襄要高贵千万倍,她就想不通了,这世间之人,怎么会有人弃富贵而回那苦寒的地方受罪了,难道她天生就是一个受虐狂,不想过安逸舒坦的生活。
那她这些年来呆在北襄,受了那么多年苦与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母后,你要去哪儿?”
“哼。”窦氏瞥了儿子一眼,视线从儿子俊俏的脸孔上瞟向了他身后的云定初若无其事的脸孔上。
“回北襄。”
“北襄王府已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现正在重建中,你实在想回,等它建好了,回去便是,现在,着什么急呢?”
东陵凤真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其实都是为了娘亲考虑。
然而,得到的却是娘亲的白眼与愤怒。
“北襄王府是被一把大火烧了,可是,大家心里都敞亮着,是被你的好王妃给烧得啊,真儿,你到底是鬼迷了什么心窃,她是苏后指给你的妃子,当时,咱们惹不起姓苏的,就算她指了一个瘸子瞎子,咱们也只能照单全收,可是,现在,姓苏的已经不再了,你为何不将她赶出王府,为何还要对她如此上心,不过是一名奶娘死了,居然得到了与王府妻妾死去的待遇,居然厚葬了她,她与咱们北襄可是敌人,真儿,你真是糊涂啊。”
恨铁不成钢便是如此。
云定初终于知道窦氏如何要拿着包袱独自离开了。
你说你要离开,何必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如若你真想一个人静静地离开,可以趁着月黑风高翻墙逃走。
偏偏在花园上演这么一出戏,是在给她看啊,是想逼北襄王将她赶走嘛。
其实也无所谓,天大地大,她就不相信离开了这王府,她云定初找不到安身之所。
只是,那一夜的盟约誓言还言犹在耳。
她与北襄王相约,是要将害她们的人统统铲除干净,要不是,有这段盟约在先,她才不受这份儿窝囊气。
什么东西?
她当初燃了一把火是为了什么?
窦氏就是一个木瓜脑袋,要不是有她的真儿,恐怕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真儿,今儿,哀家就要问一问你,你要不要将这女子休了?”
窦氏将手臂上的包袱扔在了地面,然后,指着云定初狠狠地向儿子威胁,在她眼中,眼前的女子就是红颜祸水,不论她长相如何,首先,她是苏后派过来的女子,她就对她没有了好感,再加上,她用一把火烧了北襄王府,以及独孤卫的死,所有的一切她都铭记在心。
今儿,不过是死了一个奶娘,儿子就将奶娘都厚葬了。
她在儿子心目中可还有一席之位?
所以,窦氏今儿要新债老债与云定初一起算。
“母亲,休妻乃是大事,再说,定初并未犯什么事,就算是她犯了错,咱们是东陵氏帝王天家,皇家子弟,应有博大的胸襟,宽广的胸怀,父皇当年就是这样教育我的。”
听了此话,窦氏气得七孔生烟,指着东陵凤真骂道,“好你个北襄王,你居然敢拿先皇来压哀家,这么多年了,哀家在北襄受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为了你,哀家将一生的青春奉献给了北襄,把热血洒在了北襄那块苦寒之地上,现在,窦家老了,居然得到你这样的对待,东陵凤真,你这个不孝子定会遭天打雷辟的,丘儿,咱们走,咱们出去自生自灭,把这地儿让给这个狐狸精。”
语毕,愤愤不平地剜了云定初一眼,拉着独孤丘不顾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的阻拦,便铁了心要带着孩子离开。
云定初却跑上前,跪在了窦氏面前,假意哭丧着脸道,“母后,你别这样,别为难夫君,媳妇儿不孝,可是,媳妇儿扔那把火,是不想给燕王等人留后路而目,事实上,燕王后来与苏后都是因北襄王府被烧成了一把灰烬才落败而亡的,如若当初留下了北襄王府,说不定,今日,胜利的便不会是咱们,而是苏后与燕王,母后,你指责媳妇儿是苏后指给夫君的,不管以前是什么原因,媳妇儿才入王府的,但是,现在,媳妇儿是夫君的妃子,是北襄王的人,这已是不真的事实,自从媳妇儿进了王府后,便一心一意为夫君谋算,母后,媳妇儿自认为自己没有错,你为什么要让夫君休了媳妇儿?今儿,如若你走了,媳妇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母后,你不用走,不要让夫君背上不孝的罪名,不用逼夫君做决择,媳妇儿走就是。”
古代的女子是绝计不可能会说出这番话。
如若夫君不休她,是没有一个女子有那个胆子敢离开夫家的。
离开了夫家,就是水里飘浮的一块浮苹,不知最终会飘向何方?
可是,偏偏她不是真正的云定初,如若是真的云定初,窦氏这一招逼子孝顺的计谋绝对就成功了。
妥协的肯定是云定初,而并非是她窦氏。
她刚才后席话,说得头头道道,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委屈的那个人是她,人家一心为北襄王谋算,到头来,你还要赶人家走,有这样的天理么?
窦氏好歹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妇人,怎么能接受云定初这样的指责?
所以,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她指着云定初颤颤魏魏地道,“好极了,云定初,你在家都没受过教养么?你居然敢顶撞哀家,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母后,媳妇儿那有在顶撞你呀,媳妇儿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世人都说,母后你是活菩萨,您慈眉善眉,就算是媳妇儿做错了,你也会原谅不是,更何况媳妇儿不知哪里错了?如若真错了,媳妇儿愿意受罚,母后,媳妇儿自认平日里,对你是教孝顺的,你让媳妇儿往东,媳妇儿绝不敢往西,你让媳妇儿站着,媳妇儿就绝不敢坐着,母后呀,媳妇儿好伤心,不用打板的好,你不满意媳妇儿,媳妇儿也觉得受够了,媳妇儿走就是,您老人家用回北襄,媳妇儿回就是,媳妇儿会哭着向北襄老百姓诉说自己的委屈,大家一定会觉得媳妇儿是在说谎,所有老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萨,居然会为难一介区区小女子,而这小女子,还是她的媳妇儿,不是都说,母后最爱的儿子吗?夫君,看来你母亲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爱你,夫君,臣妾先离开了,今后,臣妾不能再为夫君您洗脚,侍候你沐浴更衣,为你端荼送水,不能再为陪伴着你身侧,替你分忧解劳,最重要,也是臣妾最挂挂心的是,臣妾今后再也不能为你针灸按摩了,本来你的腿肌肉都活过来了,现在……”
说着,赶紧埋下了头,用双手捂住了面颊佯装哭泣。
由于哭不出眼泪,她赶紧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大把,硬是从指尖缝中飙出一连串的泪水。
见她泪雨纷飞,又听了她刚才所讲的话,所有人都感觉窦氏就是一个十足的恶婆婆。
就算是苏后当初指给王爷的女人,可是,人家一颗心是向着北襄王的,自从入府以来,从未做过半件对不起王府的事。
窦氏冷咧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
然后,仰天大笑,半赏停住,“你们都觉得她好是不是?”
见所有人都不敢说半个字。
窦氏再度发飙了,“她说得可是事实?东陵凤真,今儿,你就给哀家说说,这样伶牙利齿的她,连婆婆都敢欺负,你的其他妻妾可还有活路,还还能生存下去?”
“母后您老家别说了,媳妇儿真的要走了,夫君,你好好与其他姐妹们过,其他姐妹会视你若珍宝的。”
“只是你那腿,恐怕这辈子只能是废了。”
“云定初,你少在那儿胡言乱语了,没有了你,真儿照样能有站起来的那一天,哀家立刻就去给他找名医来,将他治好,你要走便走,不要在那儿哆嗦。”
要走的人不是她么?
现在变在也云定初了。
总之一句话,这老妇人就是想赶她离开嘛。
她不想看到她,她以为,她云定初想看到她啊。
麻痹的,从地面撑起身,她便独自往门口处走去。
“云定初,你干什么?”
北襄王冷喝一声,然而,离开的那抹身影却置若未闻。
“张卫,去把她给本王拦住。”
“是。”见王爷急得不行,张卫赶紧一溜烟跑到了王府门口,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闪开。”云定初不是吃素的。
其实,她也不是想离开,只是想看一看北襄王的态度而已。
“云定初,给本王回来。”
见北襄王出声,所有人真是连头都不敢抬,所有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忤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结局,到底是窦后胜,还是云王妃胜。
这场婆媳拉锯战,其实,在云定初一身大红进入王府的那一天埋已经悄然埋下了。
忍了这么久,窦氏觉得是该自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因为,苏氏已经灭亡了,她再也用不着云定初了,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认为独孤卫是被云定初给设计害死的。
连她的亲侄女都敢害,她不会就这样轻易饶了云定初的。
见云定初伸手拔开了张卫拦在她前面的身体,北襄王急了,轮椅滑了过去,厉声喝出,“母后,云定初是本王的正妃,她没做任何一件对不起北襄的事情,本王不可能休了她,重要的是,她是病王的良医,本王离不开她。”
她是本王的良人,本王这辈子都离不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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