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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都是纯纯净净的红色,没有一点其他杂色在其中,世界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完全听不到,和一个双耳失聪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敬岚才感觉到自己的脸被凉凉的布料擦拭着,眼前的红色像被雨水无声的冲刷稀释,一点一点消失变淡。
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入眼就是林黎带着一抹惧色的脸,敬岚甩了甩头,只觉得五感一下子就全回到了身体里,整个人马上恢复正常的状态。
可却见林黎因为他这举动直接退了好几步,手里的方巾都没握住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敬岚疑惑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和平时无异,只是腿因为长时间坐在地上麻了,自己根本动不起来。
林黎脸上浮现一抹很想说什么的神色,但在犹豫了一阵之后,赶紧转身跑到旁边背对敬岚蹲了下来,抓起一只手开始轻轻地擦拭。
敬岚这才注意到,那里还躺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人,看身形和容貌,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女,穿了一身夜行衣,但这衣服上却绣了很多草绿色的花纹,不像是适合夜里行动。
在她身旁挂着一件黑袍,显然她就是敬岚和关向和救回来的那个人。
一头短发应该是刚刚被林黎梳过,静静地贴着少女的侧脸。
看了她的伤情,敬岚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基本上浑身能看到从纱布印出来的血迹,看处理方法,有伤及骨头的,有利器割伤的,还有擦伤的,加之遇见她时候竟然在和七个地囚交手,很难想象她到底在这里干了什么!
想到这里,敬岚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七个地囚呢?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他双眼被一片血红遮掩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黎!我怎么会在这里!”敬岚用双手把腿给拖得伸直,拼命活动着让腿恢复知觉。
林黎脸色变了变,抓紧手里的方巾转身就跑了出去,一言不发...
这举动让敬岚心中更是疑惑,可这里也没有谁能问清楚,只能当即点了腿上几个穴位,加快双腿的恢复速度。
不多久就差不多能站起来,敬岚扶着墙撑起身体,把放在自己旁边倚着墙壁的长剑背回背上,他想这把剑应该是关向和替他好好保留着的,当然也有傅子桑拿着天梵,看不上这把剑的原因吧。
试着走了几步,勉强能稳住自己,敬岚就朝着山洞之外走了过去。
刚跳上洞口,就和快步走来的关向和正正撞在了一起,两人都朝后退了一步,敬岚差点从洞口掉下去,而关向和则是摆了古武的准备式。
这姿态看得敬岚一愣:“你干嘛?”
关向和很快收了阵势,盯着敬岚看了一会儿,把敬岚都看得有点浑身发毛,心想自己到底是脸上长了朵花还是怎么的,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朝敬岚招了招手,转身就走:“你先过来。”
安安静静走了一阵,关向和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就地找了个小土丘坐了下来,现在是晚上,也不用担心会有地囚出现。
坐稳之后,关向和拍了拍身旁的地面,敬岚也到旁边坐了下来:“你们到底干什么?怎么一个半个见我都像见鬼一样?”
关向和被这话逗得一乐,之前脸上隐隐的严肃也消失不见:“看起来,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啊!鬼哪里有你恐怖?!”
敬岚顿时懵了,心想自己这几天好像没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一脸疑惑看着关向和:“我干什么了?”
关向和脸上露出些许慨叹的神情:“你应该还记得今天傍晚时候你被六个黑皮人围了的事情吧。”
敬岚点头,关向和接着说道:“我当时虽然回来找了所有人一齐去救你,不过还是觉得你是死定了的,那时候还差点为这事和傅子桑打起来!”
“后来...”关向和顿了顿,有些后怕的开口道:“我们找到你时候,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拿着黑袍小丫头的匕首,像中邪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还有周围七具已经风化得不成样的尸体...”
“那是黑皮人死了以后的样子吗?”关向和紧紧盯着敬岚的眼睛。
敬岚心惊中只有些僵硬的点头:“是。”
似乎是确认了敬岚没有说谎,关向和坐直身子:“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黑皮人,我总觉得你肯定还知道些什么东西。”
敬岚低头神色震撼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语气都乱了:“它们...不叫黑皮人,叫地囚...”
“我在此之前,在寒山镇遇到过他们...当时前后总共碰见两个,实际上,他们都是从正常人变成这个样子的,我猜也许是某种非常稀有的毒...”
“那两个地囚一个被有个用飞剑的人杀了,另一个被我的同伴点了一下额头解决的,我之后尝试过这个方法,但是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连串的信息从敬岚嘴里出来,在关向和的脸上一层一层的添着震惊:“那个黑袍小丫头那么牛?!”
“黑袍小丫头?”话题的方向突然转到他们救回来的少女身上,敬岚有一阵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关向和八成是把那个少女当成了他的同伴,随即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的同伴。”
这话一出,关向和脸色更是古怪:“不是同伴?你难道以前认识袁念莺?”
突然扯到这个让敬岚觉得有点耳熟名字,心中再度感叹话题跨度实在太大的同时,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过来袁念莺是谁:“这和袁念莺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她穿着和袁念莺一模一样的袍子!看年龄没错的话她就是袁念莺一直在找的妹妹!”关向和脸色渐渐浮现出非常诧异的神色:“你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决定救她?”
敬岚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到底为什么出手救她,似乎...只是觉得那时候只剩下两个地囚,他们还是有机会救人的,加上亲眼看着这个少女杀死了地囚,随即点了点头:“可能当时感觉只要能问一问她,我就能找到和地囚战斗的办法,而且那也是一条人命,有能力救肯定得救啊!”说着无奈一摊手:“三个我觉得已经本事很上天了,谁想得到她居然和七个地囚打起来...”
“你...”关向和看着敬岚,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很复杂的神情,沉默不言。
“神啊!我最近怎么总是遇到年龄比我小,看着比我老的人!”敬岚又被盯着,心想这人是不是被巫蕈儿附体了,转开脸快速摆了摆手:“能不能别摆这么张脸,你再怎么看都长得比我还年轻,一副老人家的样子干什么?!我前段时间可是被我那个同伴这样折磨的够呛了,好不容易和正常人待上几天,你还来?”
被这话说得一时笑了出来,关向和摸了摸脸,似乎也想起来,他还只是个比敬岚还小上两三岁的少年:“你的同伴不是女的么?这也沧桑得起来?”
说起巫蕈儿敬岚觉得自己就一肚子的憋屈:“她也算女的?整天就天气太热她给你降降温的脸,问什么都像听不见一样,偶尔好不容易听见她说话,也都是乱七八糟听不懂的东西,最后一次在北寒山上见着她,还莫名其妙见面就把我打了一顿!简直就是神经病一个!”
“这么凶?”关向和拍了拍敬岚的肩膀:“这样你还跟着她干嘛?”
敬岚叹了口气:“因为我师父。”
关向和抬了抬眉毛:“你师父?”
敬岚点头,心想好像也不是什么需要藏着的事情,毕竟无尘寺现在已经与废土无异,随即开口道:“我和我师父住在山上的一个寺庙里,大概半个月以前,有人闯进来杀了我师父,还差点杀了我,我就是为了报仇才跟着她的。”
“为什么?你们以前有仇家?”关向和皱起眉头:“还有,报仇不是应该找凶手吗?跟着她干什么?”
“我觉得不是仇家,我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因为从头到尾我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敬岚拳头微微攥紧:“那时候我只见到她,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什么,因为她认识我师父,而且说不定还救了我,我想她那天会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偶然,但是她什么都不说,我也没有头绪,只能跟着了。”
这时,敬岚突然发现关向和神情有些奇怪,随即问道:“怎么了?”
关向和被敬岚吓了一跳,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这几天看下来,你剑术那么好,你师父肯定更厉害,你的仇人该多强多快,才能在你都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完成这些,你找他报仇真的不是送死吗?”
“不是这么回事。”敬岚摇头,皱眉回忆着无尘寺的情景:“当时的情况很难描述,甚至看起来,可以说根本就不像人做的...”
“是那些会邪术的人的话...”关向和阴着脸压低了声音:“你就算想报仇也没用的!”
看见关向和脸上突然流露出的不安,敬岚瞪大眼睛,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有没有搞错?你几岁了都?还邪术?你从小被长辈说鬼故事吓大的吗?”
被敬岚这么一说,关向和沉默了一刻,盯着敬岚:“那你觉得是什么?”
“幻术。”敬岚伸手在怀里找着巫蕈儿做的符纸:“通俗一点说,就是戏法,只是更有技术性,我师父说过,这些人通过各种各样偏门的东西和方法欺骗人的五感,然后在人恐惧分神的时候趁机动手...”
“真的有这种人?!”
突然被关向和大声打断,敬岚诧异地看着关向和,答道:“那当然,我师父还提起过他年轻时候和幻术师动手,输了差点丢了命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
说道这里,敬岚在关向和的脸上看到了非常兴奋的神情,只见关向和一把就抓住了敬岚的衣袖:“怎么打败幻术师?!”
敬岚疑惑看了一眼关向和非常激动的脸,只能无奈给他浇了盆冷水:“我也不知道...”
果然话音刚落关向和的脸就垮了,失望透顶的低下头,敬岚思考了一阵,随手拍了拍他的背:“你也别太低落,如果你想找幻术师的话,之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那个同伴,她就是个幻术师,而且好像很厉害。”
“你看,这就是她给我的幻术师做出来的东西。”敬岚从怀里摸出符纸,在关向和面前一甩,一蓬蓝火骤然照亮了两个少年的脸。
然而这一刻,情况却出乎意料的变了!
敬岚觉得双眼被蓝光刺了一下,模糊地看到不远处竟然变成了北寒山石亭外的山壁!
巫蕈儿站在那里,眼神如霜看着自己,而下一秒钟,在她的旁边就出现了一条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的缝,一条诡异至极的缝!
敬岚不知道要怎么描述他所看见的场景,那条缝隙没有依托于任何东西,就像一个独立的个体一样竖立在那里,或者说就像空气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无数双黑色的手突然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抓住巫蕈儿一齐往里拽!
钉入岩壁的锁链眨眼间绷紧,只微微滞了一下,就被拔出来一起拖进了缝隙里!
山路上,空空荡荡,就像刚刚站在那里的巫蕈儿根本不曾存在一样,只剩下一道深邃而黑暗的裂缝无声的缓缓闭合…
对了!身后!
突然,一声在耳边的大吼声把敬岚吓得几乎跳起来:“你再呆我们就完蛋了!!”
敬岚眼前的场景飞快的回到了黑暗的土丘,蓝光还在,但是关向和已经不在原地,而是死死抓着敬岚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敬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在颤抖的双腿。
敬岚也没多想顺着他拉的力量就站了起来,这突然的动作让关向和重心一个不稳,往后退了几步,也顾不上双腿发软,直接摆出了古武的起式。
敬岚见他这副样子,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心里立马凉了,想着不会那么倒霉碰见地囚吧?
一咬牙猛然回头,正面对上的一张脸先把敬岚惊得退后了一步,彻底看清之后,敬岚反倒是放松下来。
因为在敬岚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早就看了三天已经很习惯很眼熟的雾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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