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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谁应了谁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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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曾观察过千年,奈何桥对岸的荼靡小花妖会在每日阴气最旺盛的时刻化形。

    身着白衣的娇小人儿会同来往的鬼修坐在一起聊天,虽然彼岸不知道他们一般都在聊些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每次瞧见小荼靡笑靥时的好心情。

    他以为这样的陪伴会是天荒地老。

    直到有一天,还未至一日之中阴气最旺的时刻,他发现奈何桥对岸的荼靡花全部凋零。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日,白色的荼靡花瓣随着鬼界的阴风飞舞于空中,如同白色落雪,将通往奈何桥的路掩埋。

    也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妖心中空落落的,却又不知道为何。

    对岸的荼靡是在千万年前,他尚未化形时被一僧佛遗落在这儿的,他是一点点瞧着荼靡由一粒种子慢慢变成荼靡花丛,又慢慢开花,慢慢化形。

    他原以为是他习惯了对岸荼靡一直盛开的样子,一时花谢,心中适应不过来,便也没多想。

    可他修炼时脑中却一直浮现出荼靡第一次盛开的景致,还有第一次化形的样子,美丽的模样,让他惊艳,也给他的世界带来不同的色彩。

    还有花瓣凋零妖心刺痛的感觉。

    彼岸明白他这是应劫了,应的情劫。

    他开始盼望着对岸凋谢的花能重新盛开,美丽的人儿能重新出现。

    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所有的荼靡花瓣都渗入土中,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向黑无常询问,才得知,对面的荼靡花妖丢了。

    丢了?彼岸整只妖都恍惚了。

    瞧着前彼岸花妖恍惚的模样,记忆外的原荼靡花妖哭成泪人,伏在结界上,牙紧紧咬住手腕,才让自己没哭出声来。

    最后彼岸拜托黑无常帮忙打探着荼靡花妖究竟去哪儿了。

    没过几日,彼岸便收到消息,说是荼靡花妖想成为彼岸花妖,孤身入轮回,体验轮回死道了。

    他被这消息气得浑身发抖,黑无常以为他这是因为被人惦记妖身而气的,便安慰了两三句,但他自己心中明白,他是在气荼靡花妖的大胆。

    彼岸花妖,怎会是那般简单就能成的?若是她要,他给她又何妨!

    他去求了鬼界君主云倪大人放他出鬼界寻妖,这在记忆中只是一闪而过,但记忆外的人都明白,彼岸肯定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

    得了允后,彼岸开始在三千界中游荡,幸好,他自鬼界离开时取过一片荼靡叶,才不让自己那般迷茫。

    由着荼靡叶的指示,彼岸也花了不少时间终是寻到了荼靡的妖魂。

    荼靡的妖魂与现在比较,清纯稚嫩不少,眼神坚定,瞧着格外元气,我是十分喜欢的。

    我瞧着记忆中两人对话。

    在轮回中荼靡将彼岸给忘了……

    荼靡更显冷漠,而彼岸则激动与失落并存。

    彼岸:“荼靡,随我回去。”

    荼靡:“虽然,你让我觉得熟悉,但我却不能随你走,我要成为彼岸花妖。”

    虽然她忘了一切,却没有忘记她要成为彼岸花妖,这是彼岸怎么都没想到的。

    彼岸:“你何为要成为彼岸花妖?”

    这个问题彼岸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他很想得到答案。

    荼靡:“为了一个人。”

    “谁?”彼岸急促问道,他希望会是自己。

    荼靡:“忘了。”

    记忆之外,原荼靡花妖蹲着,抱着膝盖,哭着喃喃:“错了,原来从开始就错了。倘若我当初还记得,也就不会这样了,可我竟然将他给忘了……”

    本来这小言剧情就让我觉得无聊,这哭泣声听得我更是心烦,我便在旁解释着:“天道如此,你为小妖,本就神魂不实,历经轮回,总是会忘掉些什么,不过一般而言轮回得道后便会记起。”

    “我……”女子听了我的话,开口说了一句后又顿住了,然后才道,“记起来了。”

    我明白她口中的记起来,究竟是记起什么,看女子模样,我敢保证这段记忆对两人而言都不算差,说不定还算甜蜜。

    我看着荼靡步入无尽轮回,而彼岸亦随之而去。

    每一世,彼岸都会在整片世界中寻找荼蘼的转世,每一世,彼岸都会守在荼蘼身边,直到荼蘼应劫死亡,彼岸也会在旁指导着荼蘼对死生轮回的领悟。

    能做到如此,我心中对彼岸是佩服的,对这荼蘼小妖是羡慕的。

    尽管我夫君也很爱我宠我,但猛不丁的被喂下一大口狗粮,我的内心也是十分拒绝的。

    这样的轮回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我都没力去数他们究竟缠绵了多少世。

    如此多世竟然都被彼岸记在心上,我的内心很复杂。

    真真是狗粮吃得都麻木了,如果可以使用法术,我会选择举起火把。

    不过后来我换了个心态看这些记忆,发现这些故事就与三千界的恐怖电影一样,每集换一个死法,到现在我都还没瞧见一次重样的,这对我来说挺新奇的。

    看着看着我心中不禁又佩服起彼岸花妖来,每次看见自己的爱人死在面前也就算了,这在每世都还要自己算计着爱人的死法,看得我都觉得心酸了。

    但看女子脸上甜蜜又心疼的模样,怕是什么都没瞧出吧,不过我也不会去提醒什么。

    记忆中的荼蘼花妖神魂越来越凝实,对轮回死道的感悟越来越深,她身上的气质也越来越与彼岸靠近。

    我明白这是悟道终点了,这千世轮回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再看向女子,她面露忐忑也知道马上就要出现她想知道的事情了。

    最后一世结束,荼蘼花妖的神魂已经随时可达成所愿了。

    我看着记忆中荼蘼花妖的激动又充满希望的元气脸,不觉叹气。

    如果仅是这样荼蘼的魂是无法转为彼岸的,她还差一样最为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彼岸本体。

    彼岸本体,而且还是能容下至少是千年妖魂的彼岸本体,又岂是好找的?

    上三界没有,而下三界中,除了鬼界,其他地方也没有。

    三千界中的曼珠沙华与彼岸倒是长得像,但彼岸便是彼岸,是独独长在奈何桥边,被冥土滋润,又被渡水冲刷的花。

    此间为此一朵。

    这命定的结局,我心中虽早有猜想,但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儿。

    我瞧着记忆中的荼蘼花妖单纯的模样,真的是如她本体一样白。

    让我这个老婆婆都想在上面画上些黑黑的东西,然后毁灭她。

    荼蘼第一次尝试转彼岸,失败了。但她并不气馁,休养几年后,她准备再次尝试。

    在休养的这几年中,彼岸便是一直陪伴在她身侧,想将自己毕生所知全部都传于荼蘼。

    在看这段记忆时,那女子问了我一句:“失败是因为还差一样东西是不是?”

    我回答她:“是。”

    女子便没再说话,而我也知道她应是猜到了。

    不过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越到剧情悲伤的时候,女子反而越沉静了,就连眼泪也不见流下。

    果然,如猜测一般。

    在荼蘼第二次尝试时,彼岸将自己的本体献了出来。

    彼岸的妖身慢慢消失在漫天的红光中,什么都没有留下,整片天地就只剩下新任的彼岸花妖,也就是我身前的这个女子。

    所有的记忆也在此戛然而止。

    我站起身。

    女子一脸麻木的模样,转身看向我,轻声问道:“上仙,他现在在哪儿?”

    “我就在你身侧。”在女子身侧,彼岸的模样显现。

    我看着他轻轻勾住女子的手,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中满是宠溺的看着女子。

    女子右手也感觉到了温暖,她感觉到了在千世轮回中被呵护的温暖,她嘴角洋溢出幸福的笑容,抬头看牵住她手的彼岸。

    仅仅一眼,一眼过后,女子的眼中不再有温暖,反而很是陌生的看着身前男子,喃喃问着:“你是谁?”

    此话一出,彼岸嘴角的笑容不再,整个身形也被打碎,化作漫天红光,消失在女子身前。

    我知道,我的咒起作用了。

    女子站在漫天红光中,手抬起,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但光却总是从她手中逸走,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流出,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忘了些什么的,但她本为妖仙,会遗忘的本就该是不重要的,忘了便忘了。

    我看着女子魂魄归于纯白,走到她身前道:“你求我之事,我已做到,现在归你支付报酬了。”

    女子没有凝迟,点头。

    我从袖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魂珠,隔空轻点女子纯白的魂魄,稍加术法便将女子魂魄吸过来,点入魂珠中。

    女子刚入魂珠,整片空间开始坍塌,我也借着这点空间之力从空间出走出。

    三步过后,我出现在彼岸花丛的亭子中,胸中一阵气短,丹田本源瞬间剧痛,让我不觉吐出一口血来。

    我内视体内本源,如云倪所说一般,千疮百孔,也不知道还能支撑我施展几次回溯之法与欺天术。

    我重新坐在亭子中。

    亭外的彼岸花尽数谢尽,这次是将奈何桥的另一头铺成了红色,血一样的颜色。

    花瓣落尽,花梗上露出一些尖尖的嫩绿小角,倒是充满着无限生机。

    “彼岸落尽,你可高兴了?”云倪的声音在我身后兀的响起,声音冷冷的,让我听不出他其中的情绪。

    我擦掉唇边的血迹,带笑道:“高兴,怎会不高兴。”刚刚可是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我不转身,因为我怕见得云倪,怎么说彼岸花落尽对鬼界可不是一般的事儿,而这事儿却又是我一手造成的,云倪身为鬼界君主,怕是现下心中早想撕了我。

    见我不转身,云倪自己走到我身前,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带着慈悲笑容的佛修,这佛修是菩萨修为,站在云倪身侧,我直觉得眼睛要被他周围的金光给亮瞎了。

    看着菩萨,我不禁问道:“你们圣地前的桫椤可曾开花?”

    “上仙说笑,桫椤怎会开花?”菩萨笑着答。

    “哦。”这个答案我反正是不信的,我转而问道,“云倪大人怎与菩萨一起了?”

    云倪抿嘴不说话,倒是身侧菩萨开口:“小僧为了这彼岸而来。”

    “哦?”我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彼岸。”菩萨见我表情不言其他,转而对着彼岸花丛唤了一声。

    我便见彼岸花丛中,一男子显形,身着翠绿衣袍,面容与前彼岸花妖一模一样只是现下看来更添上几分神圣庄严。

    “此为小僧之徒,他的仙劫已过,小僧便是引渡他回圣地的。”

    “原道是这样。”我嘴角辍笑道,“那这彼岸落尽可全不在我了。”

    心中却为荼蘼感觉不值,荼蘼呀荼蘼,你只不过是人家成佛路上的一个劫而已。

    你是他的情劫,他是你的命劫,谁应了谁的劫,终是说不清的。

    这话刚说完,我觉得眼前发黑,本源不接,又是一口血吐出,整个人竟是昏了过去。

    倒地前我还在想着,这怕是我最大的黑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