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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昭胸口的伤, 还是要拜逸王所赐, 不,说到底是卫修。
这个阴谋的确够阴狠。既不落窠臼又不着痕迹,不论成功失败,都不会让逸王受到一丁点儿损失。百里昭能惊险脱身,没有谢芝缨的手串,根本就不可能。
事情还得从那次不成功的狩猎阴谋说起。
芸贵妃人是被救下了,可还是病了。娇弱的美人经不起这样被猛虎袭击加高空坠崖的刺激。不但病了, 还病得不轻, 自打回到琉璃宫,一连数日都发烧, 整晚地说胡话, 身体滚烫得能煎鸡蛋。
皇帝百里浩听说后自然心急如焚, 提前结束了隆重的秋狩匆忙赶回。一问御医, 都说娘娘不过是受了惊吓,着了风寒, 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御医都爱这么说。百里浩怒了,吃着最对症的好药还是高热不退神志不清,叫什么身无大碍?
天子发了脾气, 御医只有战战兢兢,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百里浩被气到了没脾气。就是把这些御医诛九族, 也不能让芸贵妃好起来啊。
他郁闷难当。宫里已经出了一个重病号, 他器重的继任者, 唯一的储君,太子百里晖。现在他最爱的芸贵妃也病得不省人事了,每日还有那么繁重的朝政烦扰,老天真是薄待他。
这样想着就踱到了坤宁宫,皇后褚娘娘的寝宫。
在百里浩心里,褚娘娘是名温柔敦厚的正妻,他心情烦闷的时候还是喜欢找褚娘娘吐苦水。
可巧褚娘娘刚看望太子回来,也是一脸的郁闷。这对天渊朝第一夫妻各自愁苦,向隅而泣。说着说着,褚娘娘边擦眼泪边感慨,为什么近来接二连三地有人病倒呢?难道流年不利?
流年?百里浩一个激灵。他怎么没朝那方面想呢。
百里浩找来司天监监正,将自己的愁苦告诉他,希望他能解惑。司天监监正名叫傅高博,听完皇帝的要求哪敢怠慢,郑重其事地拿出工具,皱着眉头一番推演,最后给出这样的结论:虽然还没有灾星照临的迹象,但近日整座宫廷运气略呈衰势,有小人煞之患。
犯小人?难道太子和芸贵妃都......
百里浩的目光马上充满了犀利。这两人都是他心头肉,集宠于一身,自然也是集怨恨于一身。会是谁毒害了他们不成?贴身服侍的宫人都是他选的,入口的东西也都用银针探过,而且是宫人试吃后才给主子吃喝,怎么可能呢。
褚娘娘倒比较冷静,她想了想道:“昭儿做了多年太子,倒是一直平安无事。芸妹妹可就不好说了......”
芸贵妃是新宠,家族根基也浅,比较容易招祸。褚娘娘的言下之意,百里浩听出来了。
“芸妹妹跟着您狩猎,出了事儿就提前回宫了。到今天为止,也没过去多久。这段时间里,哪些妃嫔去过琉璃宫,臣妾心里还是有数的。”褚娘娘思索着说,“要不要顺着这条线捋一捋呢?”
哪个嫉恨芸贵妃的人,借着探望的功夫,给她下毒,或者使出什么别的坏招,这完全有可能。
“下毒倒也不一定,”褚娘娘分析,“真那样,咱们那么多御医还能看不出来?听皇上所说,臣妾倒觉得芸妹妹像是中了邪,或者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一样。”
难道有人给芸贵妃下了魇术吗?百里浩大怒,就要命人搜查各个嫔妃的院子,褚娘娘赶紧拉住他道,不过是猜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臣妾倒有个主意。”褚娘娘灵机一动,“真有人加害芸妹妹的话,若是她听说芸妹妹忽然痊愈了,岂不是要着急恼恨?必然有更多动作。皇上派人悄悄盯着那些去探望过芸妹妹的嫔妃,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关心则乱。百里浩自责一番,采纳了褚娘娘的建议。他找了一名和芸贵妃有几分相似的宫女,命她扮成芸贵妃的样子,带着芸贵妃的贴身宫女,在他下朝后过来勤政殿“报喜”。
当晚,被分派去盯梢的人就有了发现。
六皇子百里昭的母妃穆惠妃住在流华,有人看见流华的一个宫女深更半夜在院子里埋东西。
百里浩还担心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穆惠妃,刻意又细查了一番。结果调查发现,芸贵妃曾经得罪过穆惠妃。
某一日宫里给妃子们送新裁制的宫装,不知怎么送错了。本该送去灵秀宫的,送到了芸贵妃的琉璃宫,芸贵妃还穿上了出去显摆,让别的妃子给指了出来,据说当时穆惠妃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可是芸贵妃一来得宠,二来品阶比她高,她还是忍住没发作。
调查的人禀报说,自那以后,穆惠妃去琉璃宫的次数就少了。
没等百里浩消化完这些信息,另一路暗探也回来了,呈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个荷包,里面放着一张黄纸,上面写着芸贵妃的名字,生辰八字,还用朱砂画了许多触目惊心的符号。经过傅高博的辨认,那是一些恶毒的咒语。
“这些咒符的色泽不同,可以看得出有一条是新添的。”傅高博端详一番后判断。
看来皇后的疑兵之计果然奏效了,想要加害芸贵妃的人---多半就是穆惠妃---见她病情有了大起色,一不做二不休,马上变本加厉!
百里浩还是不敢太草率。他命人悄悄抓来那名宫女严加审问,最后宫女战战兢兢地招认,穆惠妃以她家人的生命胁迫她,要她做这件事,还许诺事成之后放她出宫。
人证物证都有,铁证如山,百里浩终于震怒了。
他把穆惠妃关押了起来,亲自审问。穆惠妃当然矢口否认,可是刚审了一下午,就有人来禀,说芸贵妃真的退烧了,不但退烧了,人清醒了,还嚷饿了,这是病好啦!
百里浩惊喜之余,对穆惠妃更加恼恨。这说明什么?荷包烧掉了,符咒的力量自然就消除了,芸贵妃当然就好转了!
穆惠妃见再怎样解释他都不信,悲愤地冷笑道:“皇上被人蒙蔽,带着偏见的心去考量一个人,自然怎么看那人都是有罪的!既然皇上不信任妾身,妾身无话可说!皇上怎样处置妾身,妾身都受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百里浩被她说得愈发火大,“朕平日里对你和昭儿还不够好么?朕本来觉得你淡泊名利,不是那种爱争风吃醋的庸俗妇人,几时起你也变得这么狠毒心窄!”
穆惠妃被伤透了心,只是冷笑,连眼泪都没有了,再不言语。
百里浩发了狠,下令给穆惠妃施以最严酷的刑罚---宫刑!
宫刑在女子而言,是为幽闭之刑,天渊朝建朝百余年,这么惨无人道的刑罚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足见百里浩暴怒的程度。
这事虽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百里昭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那时他已找过谢芝缨,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事。而结合当前他母妃的遭遇,他更肯定他的对手想要逼迫他做什么。
“......他们撺掇皇上给穆娘娘留足三日,用于所谓‘思过’,如果承认‘罪行’,就能免受皮肉苦。”项先生说,“其实,这是要暗示殿下,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有所动作。或劫狱,或谋反,总之,殿下是至孝之人,怎可能什么都不做呢!”
还真有谋士这般献计的,百里昭故意不动声色,让他们以为他心动了。
“殿下装作采纳了劫狱的计策,煞有其事地布置人手。”项先生的语气里有几分得意,“实际上那天晚上,殿下却另有动作!”
百里昭知道等待着他那支劫狱队伍的是天罗地网,但他还是“自投罗网”去了。
就在百里浩给出期限的最后一晚,宗人府的天牢加强了守备,宫里巡逻的侍卫也比平时多了一倍,逡巡最多的还是关押穆惠妃的地方。
百里浩留在勤政殿批阅奏折,近来政事的确繁重,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就在这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震得御案上高高一摞奏折都掉到了地上。杨公公急忙上前搀扶百里浩,又命人去打探。小太监慌慌张张地禀报,巨大的声响来自宗人府的方向。
“难道昭儿真像朕所担心的,为了营救母亲不惜铤而走险?”百里浩甚是失望,他站起身,打算走出去看情况。
忽然之间,勤政殿所有的灯烛都灭了。
“有刺客!”
侍卫愤怒的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厮杀声向御书房这边传来,百里浩越听越心惊,他把大部分人都调去宗人府了,勤政殿值守的侍卫人数有限,要是刺客的目标是他本人呢?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听见有人闯进了御书房,吓得抖做一团钻到了御案下。
有人在厮打,他听出那是勤政殿的侍卫。可渐渐地,他们都倒下了,看来杀手太强大,人数又占了上风。
难道他一国之君,今日要毙命于此?
黑暗之中,不知是谁高喊:“皇帝老儿逃跑了!”
“追!”
“皇……皇上……”好像过了几百年一般,百里浩听见杨公公抖抖索索地摸索着唤他,“刺客……他们……好像是朝金銮殿追去了。”
“派人……围剿。”这位天渊朝的天子手足俱软,声音颤抖,“他们追的是谁?”
“奴才不知。”
金銮殿离得不远,百里浩好像兵临城下的末代皇帝一般惶惶然不知所措。
好在惶恐了没多久就有欢呼声传来,他听见几个熟悉的御前侍卫的声音,心里不觉一松,看来刺客被抓住了。
“杨公公,你去看看情况。”
“是。”
杨公公拍拍身上的灰尘,蹒跚着出去了。很快便飞奔而返。
“皇上!皇上!”他喘着气嚷,“刺客被抓住了!有人……受了重伤!”
“是谁?”百里浩以为多半是哪个忠心的侍卫,看来要好好地奖赏一番。
“是六、六殿下。”
“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的话,是六殿下,是他把刺客引开的,胸口还挨了一刺!”杨公公说到这里有几分哽咽,“六殿下奄奄一息,好像……快不行了!”
“带朕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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