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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秀娘一愣:“袁员外喜欢这些画?”
“不喜欢自然就不会说要买了。”袁大善人含笑道,“再说这齐小官人也确实有才,我们何不帮他一把?这样,他要多少价钱,我再加五两便是!”
一面说着,一面就吩咐随从掏银子,韦秀娘没想到这画会卖的这样顺利,一时还有些愣怔。袁大善人叫人把画卷了带走,临走还吩咐韦秀娘跟齐英带个话,今后倘若还有好画,就直接送到他家里去就行了。
送走了袁大善人,韦秀娘看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不由摇头苦笑:“这个齐小官人,还真是好命。”
干净的房间收拾好了,宁如寄两人的行李也被韦秀娘拿到了新房间里,宁如寄和卫甄还有童瑞三人各自回去拾掇了自己一番,然后又聚到了一起。
童瑞取来纸笔,卫甄接过,提笔略一思索,然后便毫无犹豫地在先纸旁标注上了原画上的记录,接着又几笔勾勒出了两具尸首的样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童瑞立时看呆了——宁小官的话,果然一点都不骗人,眼前的特使大人,竟真的可以过目不忘!且看他这行云流水的样子,简直比原作齐德画的还要顺手。
宁如寄虽然早就知道卫甄这本事,但在关键时刻能用的上,她心里也还是十分喜欢的,因此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多少暗藏着欣赏。
只是此刻在认真作画的卫甄神情却有些不太对劲,看着自己笔下所画的两具人像,想象着他们作为尸首时的样子,卫甄就忍不住要手抖。
“大约就是这样了。”好不容易画完,卫甄立时丢下笔,站的远远的。
宁如寄拿起画好的画,童瑞拿来齐德的剩下的那些原画,两相比对,一瞧之下,便觉倘若不是尚未干透的墨迹,这新画的画简直和齐德的手笔如出一辙。
童瑞不由赞道:“特使大人不光是过目不忘,画画也是一流啊!”
倘若不会画画,光脑子里记得也没什么用,卫甄能够这般行云流水,显然是练过多年的。
卫甄一笑,只摆摆手:“平日无事,喜欢瞎画而已。”
宁如寄没说话,只拿着卫甄画好的画页仔细看:“你觉得,这与原作有几成相似?”
卫甄挺直了腰板:“起码九成九。”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可以把这张当做原画作来看了。他很相信自己,宁如寄也很相信他。
“这里记录的案情,跟卷宗上写的差不多。”宁如寄指着画页一侧的那几行字道。
童瑞凑过去,只见上面写着:永熙三年十月十六日,于山腰悬崖处发现尸体两具,尸身一长一少,年长者年四十左右,面目被毁,死于毒针暗器,年少者二十许,人高马大,衣着光鲜,死于刀伤。
下面还繁杂记载了两具尸首的具体细节,宁如寄和童瑞一一看过,目光才移到那两具尸首的图画上。
倘若只看云阳县衙的卷宗,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原来这年长者的尸体在发现时,竟是已被毁容的。两人朝那画上看去,果然身量稍低的年长者的脸上一团模糊。
目光再移到年少者身上,宁如寄上下打量了一圈,喃喃道:“这个少年人,瞧着怪怪的。”
童瑞接口:“哪里怪怪的?”
宁如寄摇摇头。此刻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怪怪的。又仔细看了两圈,宁如寄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年少者的脚趾是有些异于常人的。
齐德所画的是发现尸体的现场,两具尸身旁边的悬崖,还有挖掘尸体的坑洞都清晰可见,画中年少者的脚是光着的,鞋子还留在坑里,他一双裸露的大脚和身上华贵的衣衫不太相称,而其中右脚的第四脚趾,还十分明显地短缺了一截。
童瑞很快也发觉了这两个疑点。
“这凶手,究竟是想干什么?一个毁了脸,一个切断一根脚趾?”
“凶手想做什么,此刻还看不出……”宁如寄皱眉一哼,“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么明显的疑点,在刘天朗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话粗理不粗,刘天朗要是早发现了这些疑点,也就不能把常二屈打成招了。
“我看,齐老仵作一定也是瞧不过刘天朗,才故意留下了这些画。也算是上天有眼,叫我们看到了。”童瑞长叹一声。
宁如寄道:“单单有画还不够,依旧得开棺验尸。”
童瑞点点头:“但今天也来不及了,不如明天。”
“明天就明天,不过趁天还没黑,咱们得再去找一个人证问问。”
她所说的人证,就是卷宗里提到的,曾经见过那个年长者的客栈老板。
尽管卫甄不情不愿,三人还是再次来到捕快房,找到了蒋奇。蒋奇一听要找的人,立时点头:“这人我知道,姓张,家就住镇子西头,可是——”
说到这里却又忽然停了口。
听他卖起关子,卫甄忍不住皱了眉:“可是什么,还不快说!”
蒋奇颇为为难地看了看三人,叹了口气:“大人这案子,还真是难查……这个张老板,他也已经死了!”
※※※
四个人没用多久就来到了镇子西头,已经死掉了的张老板的家,一路上,卫甄和童瑞都在为“查谁谁死”这件事颇为恼怒,一直都阴沉着脸,但宁如寄和蒋奇的神情却还算轻松,蒋奇该是对什么事都浑不在意,其实也对,这案子是上头的大人要来查,查到查不到,跟他都没什么关系,至于宁如寄,她似乎是早已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因此心绪还算平和。
四人走到张老板家门口,才发现他们家的大门居然关着。
石头镇虽然不大,但民风还算淳朴,蒋奇在这里的这几年,几乎很少发生什么鸡鸣狗盗的事,镇上的百姓们白日也从没有关门的。宁如寄一路走来已经发觉了这一点,因此这关闭的大门在此刻就显得十分突兀。
蒋奇也拧了眉头,上前去敲门,他手劲大,敲门声震天响,然而敲了半晌,那屋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倘若是出门了的话,应该在门外上锁才对,蒋奇推了推门,这门显然是在里面栓上了,大白天的,那张老板的寡妇关着门在家里做什么?就在四人打算想别的办法的时候,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里却走出一个人来。
“哟,这不是蒋捕快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往上的妇人,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往这边走,这妇人头上插着一朵红花,脸上浓妆艳抹,一瞧就不像是正经良家。
蒋捕快显然认得那妇人,紧了紧眉:“梁媒婆,你住这儿?”
“对啊,我就住这儿啊,蒋捕快你不知道啊?”
蒋奇没接她这话,瞧了瞧张家的大门:“这张家的寡妇去哪儿了,你知道么?”
梁媒婆吐出一片瓜子皮:“嘿,门上又没上锁,不就在家呢么?”
蒋奇本想问在家为什么不开门,但看梁媒婆那恨不得一脚踹开大门一探究竟的样子,顿时也明白了原委。
“大白天地关着门,还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勾当呢,我刚才呀,好像瞧见有个男人进去了……”梁媒婆转着眼珠儿,小声说道。
四人都没说话,却都瞧着她,梁媒婆便以为他们是要听她的闲话,便愈发来了劲儿:
“蒋捕快你要找张家寡妇,嘿,她可没空!不是我多嘴,那老张还没死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外面的人勾搭上了,要不老张怎么能一根绳子上了吊呢?”
“我前儿个说要给她说一门亲,她还不干,装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哼,怕是舍不得那野男人吧?”
“我猜定是那野男人也有家室,不然两个早就正大光明勾搭在一块儿了……”
卫甄听的恨不得伸手去捂住宁如寄的耳朵,蒋奇也脸色不善,一摆手:“行了,闭嘴吧!”
梁媒婆看到他瞪得铜铃般的眼睛,这才讪讪闭了嘴,自觉没意思,转身回去了。蒋奇又敲了敲张家的门,还是没有回应,宁如寄便道声“走吧”,四人离开了张老板的家。
回去的路上,宁如寄跟蒋奇打听了一下这个张老板,原来这姓张的老板是因为染上了赌瘾才把家财败光的,开始先卖了客栈,后来又卖掉了自家的大宅子,搬到这么个犄角旮旯里来。至于他为什么自杀,蒋奇也不太清楚。
回到客栈,天已晚了,韦秀娘已准备好了饭菜。三人落座,宁如寄打量了大堂一圈,问道:“任秋儿不在?”
韦秀娘答道:“她说嗓子疼,怕是那会儿被烟呛到了,我叫她去医馆看看,让大夫给开服药吃吃。”
童瑞不由道:“她哪来的钱看大夫?”
韦秀娘一张嘴:“呀,我倒是忘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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