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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立马就紧张起来。
刚才乐乐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好在郁筝看起来神色无常，只是看了他俩一眼，说道：“可以吃了。”
年末越来越近，温度也跟着降了下来，这种冬天热气腾腾的黄焖鸡米饭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端上来的碗里鸡肉金黄，翻滚的褐色汤汁浓稠，红椒与青椒颜色交相辉映，米饭颗粒饱满光泽诱人，光是飘来的香气就让人食欲大开。
郁筝本以为自己做多了会吃不完，没想到乐乐小朋友捧着碗把里面的饭吃了个精光。
味道虽然不如当年母亲的手艺，但是还是不错的。
郁筝尝了之后，给了自己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抬眼却见谢鸣踌躇着没有下口，她有点小紧张：“怎么了？”
谢鸣用筷子夹起鸡肉，“没什么。”
他怕只要再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的沦陷再沦陷。
像□□。
吃完饭后郁筝很慷慨地允许乐乐动自己的古筝，并且让她去隔壁拿假甲戴上。
郁筝收拾好碗筷走到洗碗池边，男人修长的手伸过来：“我来。”
她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她走出厨房，乐乐已经飞速戴好了指甲在琴前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得像是准备上战场。
郁筝扑哧一声笑出来：“乐乐，你是准备弹琴呢还是准备去打架？”
这话让乐乐很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小女孩的声音还有奶气的糯：“当然是弹琴！”
柔软的玉指覆上她的小手，女人走过来时带起一阵清风，干净又好闻。她站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指，声音一如古筝一般清澈动人，“放轻松。”
紧绷的弦刹那间舒展开了。
乐乐很快上手，弹起了两指的练习。郁筝注意到她的假甲只戴了右手三指，学的时间应当不超过一个月。
正好趁着她没有空，她也很乐意给这个有好感的小姑娘辅导辅导。
“学什么曲子了？”郁筝问道，“《千声佛》《关山月》《虞美人》学到了吗？”
她记得前几天听这小姑娘弹出了一个她很耳熟的调子，但是她没想起来出自哪首曲子。
果然，小姑娘自豪地说：“现在在学《虞美人》。”
《虞美人》和《孟姜女》都是一级的考级曲，这两首曲子比较缓慢，也没什么很难的指法，两分钟就能搞定。
乐乐试着弹了一遍，郁筝一眼看出这小姑娘弹琴时候坐不住，手都在抖，身体蹦的特别紧，尤其是左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就直接架在琴弦上，拿起来一看手臂后面尽是压出的红印子。
指法倒是没有多大的问题，而且她快能把曲子背下来了，想来天性如此。
这样的小姑娘长大以后一定特别活泼。
“来，”郁筝指向十六分音符的部分，“你把这一段再弹一遍，慢一点。”
整首曲子最快的地方只有两行，弹起来花不到二十秒，对于初学者来说这很考验技巧的掌握。乐乐刚才一弹到这就开始慌，只要一个音错了，接下来整首曲子的基调就得乱。
乐乐乖巧地放慢速度弹，果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弹琴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弹的特别急躁。”郁筝敲敲她的小脑袋，“这首曲子讲的是虞美人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是大将军宠爱的姬妾，在楚汉相争的后期，大将军项羽大势已去，被困在一个小地方，四面都是萧瑟，只有虞美人陪伴在他的身边。于是项羽对虞美人唱出哀歌，虞美人给出回应后，拔剑自刎。等到项羽杀出重围，也跟着在江边自杀了。”
考虑到小姑娘的年龄，她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叙述这个故事，哪想到小姑娘灵气十足，理解起来非常快，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为什么大将军要自杀？”
郁筝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百姓，也许是对虞美人的爱吧。”
古筝曲里，多以叙述历史为主，当然也不乏一些民乐，例如《丰收锣鼓》这种讲述丰收喜悦的曲子。历史是婉转凄凉的，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统统交融在这二十一根琴弦里了。
经她这么一讲述，乐乐似乎明白了不少，再次弹琴时已经找到感觉了。
比起第一遍第二遍，多的是余韵。
一个六岁半的小姑娘，未经人事，自然不指望她能够体会曲子里的情情爱爱与深意。乐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短时间内能发挥水平的极限了。
谢鸣洗手迈步走来，郁筝站在乐乐的身后微微弯腰，曲线流畅而生动。她的声音很温和，面对小魔王时是十足的耐心，而小魔王也一改往日的乖戾，乖的不得了。
岁月静好。
*
周六的早晨，郁筝特地早起给自己画了个妆，穿上新买的呢子大衣出了门。
今天风很大，把人的脸吹的僵硬。昨夜下了场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水气。露珠倒挂在绿化带的植物上，颗颗晶莹。
s市空气质量素来很好，没有帝都的雾霾重重，但是一旦碰上冬日里的下雨天，湿漉漉的冷意往衣领子里钻，从脚尖一直蔓延向心里。
约见的地方是一幢摩天大厦，周六没有什么人，保安懒散地搓手取暖。
登上电梯去往跟导演约见的房间，郁筝这才知道这是一间录音室。
录音室里只有李导一个人。他背对着郁筝，手上捧着深蓝色的文件夹在仔细翻看。郁筝小心地带上门不造成声响，安静地站在门口。
“进来吧。”李导其实也觉察到郁筝的来到，所以在郁筝走进时就合上了文件夹，并没有让她久等。
郁筝走到李导面前。
李导递给她自己刚才翻看的深蓝色文件夹。
郁筝一眼就看出这是首新谱出的曲子，只有简谱，没有配合上古筝的指法，但是不同的是……
与其说这是古筝谱，不如说——这是一首歌。
一首，没有歌名，没有歌词，只有简谱的歌。。
“导演，你这是？”
“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再镀一层光环？”李导轻巧地说道。“你以前学过声乐吧，你们大学应该也是有选修课的。我的意思是，你的音色很不错，考虑过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吗？”
郁筝怔住了。
李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眸光与镜片的反光一样锐利：“郁筝，你很有天赋。单纯的弹古筝，你可能一辈子只能活在幕后。如果你想走的更远，你要把古筝——当做你的专长，你的加分点。”
“郁筝，你有野心吗？”
有。
当然有。
走上艺术这条路，除却本身的热爱，郁筝最开始就是抱有能够通过古筝闯出一条道的心态。
不然当年她为何一意孤行，违背父母的意愿报考音乐学院？
同样她也想证明，不一定只有父母给她指定的路才能让她出人头地，她一个人——也同样可以。
也同样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郁筝攥紧手中的文件夹，仿佛有千钧之重。
“有。”
“我想让你自弹自唱。”李导微笑着说，“这首歌是没有古筝谱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一个月，谱出你内心的弹奏方法来。现在，你可以试着听一遍。”
郁筝点头。
李导站起身，打开了其中一台机器，音乐的起伏波动跃然而出：“既然你已经同意跟我们公司签约，我一定会拿出浑身解数来培养你。”
“郁筝，相信你能做到。”
看中这小姑娘，除了她本身的灵气、勤奋与现有的姿色资质，还有年龄。
她才二十岁，未来光明一片，只是缺一个正确的指导人。
假以时日，这姑娘必成大器。
郁筝戴上耳机。
这首曲子用的是钢琴演奏，没有多余的合音，连些复杂的音都没有，纯粹照着文件夹上的谱子弹。果然如李导所说创作不久，只有简谱。
然而，让郁筝体会到的是，整首曲子的音调都十分轻盈，仿佛置身于莽莽深林，如同古诗词《竹里馆》里描绘的意境。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那是一种奇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灵魂上的净化与升华——从里到外透彻的洗涤。
一曲终了，郁筝摘下耳机，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导。
“这首曲子的作者，是我的恩师。”李导的声音不咸不淡，“他是一个天才。”
短暂的话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郁筝也不好接话，只得低下头，从第一个音开始思考。
以往她都是照着谱子直接弹，这让她亲自来谱曲还是第一次遇到。李导对她的期望值果然十分高。
“把合同签了之后，我会给你安排经纪人。”李导说，“届时我们电话联系。”
李导所在的公司同样也签下了陆致和任珊珊，接下来跟他们的接触不会少了。
郁筝想了想，对李导说：“我可以拷贝一份刚才的曲子吗？”
“可以。”李导的情绪没多大变化，仿佛刚才那野心十足的模样只是错觉。“静候佳音。”
“一个月后见。”郁筝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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