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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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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日八月十五,盈月挂天,天朗气清。

    近些年岁,民间取圆满佳意,渐起合家团圆的风气。即便不提民间风尚如何,于那些名人大族而言,秋夜赏月是一个极好的聚会缘由。宴席之中推杯换盏,亭廊之中对月吟诗,脱离了平时的拘谨和戒备,事半功倍之效可期唾手而得。

    太子得陛下恩准,在府中大开宴席,宴请建康城中的世家大官,意图也大抵如此。

    此次府中主人悉数前往太子府赴宴,沈府上下家仆战战兢兢,不敢怠慢。从焚香熏衣到侍奉沐浴,均是小心谨慎,生怕出岔子遭责罚。

    前朝皇子斗争,酿成接连惨案。殷鉴不远,足以成例。由此,本朝的太子东宫被牵至台城之外。可即便如此,太子的府邸照旧是依规格而制,用尽人间奢华之物,其工艺和用材包罗宏富,足以让人为之喟叹。

    沈清晓跟在柳氏和沈静祯身后,由太子东宫的掌事太监引至女眷宴厅。

    她们刚踏进门栏,就有一眼尖的妇人瞧见三人。那妇人的面庞几经挤压还是没法换上自然的笑容,但她顾不上这么多,忙起身上前去做第一位迎接她们的殷勤者:“沈夫人!你我真是许久没碰面。近来身体如何?上次我差人送至府上的人参可有效用?”

    笑容虚假,声音做作又尖锐刺耳,引来不少在场女眷的目光。

    柳氏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道:“冯夫人,多谢好意。不过太医因陛下天恩曾来替我把脉,称人参对我非但没有益处,还会败了我的气。我看那人参着实不错,就把它留着,以后总可以拿来救急。”

    冯夫人闻及前半句时,不免尴尬狼狈,可听到柳氏后来宽善近人的话语,脸上的笑意又漾开一层:“正是了,上好的人参可不容易得。沈夫人,不如这般,我今日请得一位善做药膳的庖人,夫人得空时,不妨带上公子姑娘,到我府中来品鉴一番?”

    “冯夫人,今日太子妃殿下主持女宴。这以后的事便以后再提,定会去的。”

    “好好好!那便静候佳音。”

    柳氏执意将柳氏一行三人送至各自的席案边,才端坐回原位,脸上得意轩轩,惹来不少白眼。

    “看看那个冯周氏一脸谄媚样。要不是原配早逝无子,她又诞下一子一女,颇通媚色之术。这冯氏正妻的位子哪轮得到此等寒门卑贱女子。”不远处的高瘦妇人小声抱怨,语气中满是鄙夷。

    “可不是嘛,沈夫人真是在柳府承了教养。”另一位妇人附和,“那冯周氏就想给女儿寻个好婚事,传言说之前被别的府上婉拒。我估摸着这会是盯上沈家的敬荣公子了。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现在的沈府,怎会是她能攀得上的?”

    “哦?现在的沈氏,竟有如此厉害?”八卦传闻在高门贵妇之间,总是深受追捧。

    “暂且不提沈公子在建康中的名望。如今朝堂上的五位中书令,只有沈大人和宁大人掌实权,这两位还是亲家,中书监又都是老辈的皇室宗亲。况且……”她往那位妇人的耳边细语,“半年前新提拔的中书舍人丁元景颇受圣上宠信,我家老爷说,这位寒门出身的丁大人在几年前可是受过沈大人的恩惠,两人私下里很是要好。”

    听者诧异,瞪大双眼:“如此说来,这沈家日后权重望崇,也是指日可期了。冯周氏真是痴人说梦。”

    沈清晓向来耳聪目明,听到两位夫人大半话语,在心中咀嚼:后宅和朝堂的较量一样纷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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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宴过后,满月才爬上树梢,赴宴的女眷三两结伴,去园中赏月。

    “娘,冯家的冯仪兰在湖边的石亭奏琴,引来不少公子围观,出尽了风头。”先头跑远的沈静祯气急败坏地折返回宴厅,碰上正准备去赏月的柳氏和沈清晓一行人,“我刚刚就疑心,那个冯仪兰为何要提前退席,原来是一早打好了算盘。”

    “冯家女真是心机深重啊!”

    “就是,在太子府出风头,明摆着是想搏名声。”

    “正经姑娘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艺,真是蒙了心。”

    周围的妇人窃窃私语,有几人见无冯府人在,还壮着胆子大声议论。

    终是柳氏出面镇住场面:“还是先去看看,毕竟眼见为实。”

    一伙人沿着鹅软石径急急行至湖畔石亭,果不其然,冯家仪兰正在亭中抚琴作乐。她周围聚了一圈闻风而至的公子哥,就连太子、睿王和顾长仁也在其中。

    “若不是因为我那小外甥染了风寒,就凭姐姐的琴艺,哪有她出风头的机会。”沈静祯愤愤然对柳氏抱怨。

    “莫要胡言!”

    见柳氏似要发威,沈静祯便不敢多嘴,只能气鼓鼓地站着。

    而沈清晓对琴曲并无兴致,在瞧看众人的反应时,她发现有一人侧头望向她。

    四目相对,那人干脆转过身来。

    是宁和豫!

    他只认得扮作书生的“沈青”!

    沈清晓看到那宁和豫愣了一瞬后,直直朝自己走来,她的手心不住冒汗。而当宁和豫的双手压在自己的肩膀时,她在他上下打量、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再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宁和豫行动突然,又作出格之举,引来当场众人的惊讶和猜测。至于陶醉抚琴的冯仪兰,只有屈指几人关注于她。而此时,琴弦乍然崩断,冯仪兰,真要成建康城中一大茶饭谈资。

    “你是?”宁和豫感到不可置信,“难道你就是……”

    “和豫,你未免太过失礼了。”

    出言制止的,是睿王萧成修。沈清晓顺着他的肩线,看见他身后的萧扶远也是震惊模样。

    一同跟上来的顾长仁也为二人解围:“宁公子,你是否是认错人了?这是沈中书令的侄女沈清晓。”

    宁和豫显然是未缓过劲,看看沈清晓,又看看顾长仁,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这处。顾、萧二人铺好台阶,为大局着想,他对沈清晓抱拳躬身:“沈姑娘,此番是和豫唐突了。”

    “既是误会,宁公子无需心怀歉意。”明明是自己瞒了他,沈清晓心有羞愧。

    闹剧翻篇,琴弦崩坏,众人散开,各自玩乐。

    而有一双怨意难消的眼睛,一直盯着沈清晓的后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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