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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妍原以为是给她自己的, 谁知……
她看着自己面前拿卡通杯装的橙汁, 又看了看对方澄碧的茶水，一时间噎住了，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伐╭(╯^╰)╮！
看够了对方的反应, 苏衍才收起了他的恶趣味，把一旁的文件袋拿了过来，里面是楚妍前些日子熬夜写的分析报告。
楚妍早就看到了她被置在桌子上的资料, 见此坐直了身子, 知道重头戏来了。
“学校要求的应该是创业策划案, 可是你交的却是……”苏衍修长的手指再次翻阅着这沓报告, “零售业现状分析及规划书？”
他盯着楚妍, 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这可是不合规矩的。”
前几日他遂着学校的意思在楚妍的带领下游览学校时，几近是没开口说话的。以至于她现在听到他声音时不由恍惚了一下, 无他, 声音太好听了。玉石之声，鸣越悠扬。
楚妍眨了眨眼睛，唔，突觉少女心有些炸裂怎么办？
少女把卡通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看向苏衍以示尊敬，乖乖地回应着。“除却第一届校友会, 学校其实并未要求必须要给导师交创业计划书。”只是后期的学生因着前几期学长学姐传授的经验, 下意识地也同他们一样, 写的创业书罢了。这固然是一种能够简洁快速给别人体现自己眼光的方式，也反应出一种综合能力，不过……
再怎么优秀也还都是高中生啦，全都是创业策划案的话，老师就算对大鱼大肉是真爱也禁不住天天见吧？更何况其实她做了两手准备，如若这次嘉宾是严谨古板传统型，她就会中规中矩和别人一样上交计划书了。可前日一见，他苏衍分明不是那种人啊！
苏衍上身白衬衫，下身西装裤，普普通通的白领标配。他穿起来的时候看着极为温和清隽，可楚妍就是感觉他不是个按常规出牌的人。图书馆他的反应也变相为她证实了这一点，加强了她做这件事成功的概率。
感谢现在的经济也就是零九年左右的水平，所以在弄清楚经济环境之后，她挑选出本市一家零售大企作为典型案例，将其财务各项指标与同行业进行对比，然后通过一连串的分析点明问题得出了结论。
一来受行政区划分及地方利益的限制，零售业很难跨地区发展；二来作为本身盈利能力就较差的行业，随着各个品牌的出现会使竞争形势愈发严峻，保持市场份额难上加难；三来企业规模的扩大必然要求门面店数量的增加，相关营运成本不可避免地增高，但资源利用无法达到高效……
所以她在报告中写了以下几点建议：
一是根据企业实际情况适当采取轻资产运营模式；二是随着互联网金融的发展，A企业作为零售业领头人可考虑“线上线下”双线发展的商业形式；三是提高资产使用效率，合理规划资源……
诸如此类。她自然知道纸上谈兵必不可取，但是根据未来的发展趋势，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引起对方兴趣的切入点。
再次表白曾经的老师，EVA分析大法在这个普遍使用杜邦分析法的年代真的是超赞的！
“……我偶然间诞生的这个想法，特趁着这次机会，提出来希望能得到老师的指导和改善。”少女声音软绵地解释完她的做法，见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又是不再吭声，忍不住加上一句，“更何况，其实您今天叫我过来就已经是对我报告的一种肯定了，不是吗？”
若是不感兴趣，谁会把一个上交文档明显与别人不一样的留下来，还特意叫学生过来？早就随手扔一边不再看了吧。
楚妍依旧乖乖地坐在那里，坐姿端正，心中却没什么紧张的。
苏衍似笑非笑瞟了楚妍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丫头不如看起来乖巧，好在他本身也对那种性格的没兴趣，这样灵动的小姑娘收来当关门弟子，那位“祖宗”总不会闹腾了吧？
“你这个分析报告是不错，但是实施起来……”苏衍敲了敲他手下的这沓白纸，时间、人力、资源等等以及具体如何实施并不合适由一个小姑娘来计划决定。
楚妍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具体措施当然是由有经验的人来负责，她也就是因前世的经历，遂比别人看得稍微远一点点罢了，就她那点水平，不定别人连嘲讽的兴趣都没有呢！
于是她很坦然地点头：“我知道的，这分析报告本就是想让您看看，若是顺眼便好。我的创业计划书其实在这里。”说着从她背着的小花包里掏出了另一个文件夹。这才是她准备全身心投入的策划案，前面那个分析报告书不过是敲门石，也盼着这位“成功人士”能借此发展零售业，毕竟她所提及的模式零售业成熟运用后，她也是受益的。
苏衍看着标着“2号”的文件夹一愣，后蓦然失笑，合着是早就准备好了！亏他还在想着怎么说才能不打击到这姑娘，哪想到她还这么小就已这般透又聪慧。一环连着一环，估计“1号”是拿来刷他好感的，“2号”才是她真正准备实施的吧？
他可一定要把何楚妍推荐给那祖宗，如此这般，他们这堆可怜的弟子必然会少受许多折磨。
这回唇畔的笑容是切切实实地显示出苏衍的好心情。他右手压着楚妍的文件夹，笑意满满地冲楚妍道：“这先不急，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楚妍：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无法言喻好坏的预感……
楚妍一边吃着切好的时令水果，一边听着青玉简略地禀告孙晓柔近况。虽然青玉思路清晰、语调活泼，但楚妍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这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好吃好喝地侍候着，结果就听了两句闲话便恨红了眼。
将玉签搁在盘子里，楚妍捧着杯茶开始整理思绪。原想着这姑娘要是个好的、明理的，那么受封后来自己这里与她详谈，能达成共识就最好了。如果是个有心计的，那也得见见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谁成想就晾了她两天，她便忍不住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是该夸她融入环境快的好呢？还是该高兴穿越女她是个智商不在线的好？
直到孙晓柔前来拜见自己时，楚妍确定了想法，这姑娘果真和常人的思路不太一样。
楚妍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晓柔一身素色地站在大堂中央。且不说拜见皇后穿得这么素净，这可称得上是不敬了。就看衣服上的云纹，那可是姐姐喜欢的样式，再看那神态……
自己可不信这些都是巧合。楚妍眯了眯眼，原主记忆里拜见她时孙晓柔可不是如此装扮，发生了什么让孙晓柔做出了改变？这些消息她是哪来的？光明正大地扮作姐姐的样子，就不怕身为后宫之主的自己找着由头惩戒吗？
少顷，楚妍淡淡道：“起来吧。”随后平淡地问了几个问题。
孙晓柔面带微笑，语调清浅，一一回答。
楚妍心里冷笑，这做派，学谁呢，根本半分不像！既没有姐姐的娴静也没有姐姐的典雅。以为穿着素衣便是清贵了不成？脾气一上来根本忍不住，干脆便发作了。
楚妍轻描淡写道：“青兰，从本宫库里挑几匹新进的丝绸来，颜色艳一些的。再取两套鎏金首饰。”随即笑容温和而不失威严地看向孙晓柔：“孙御女这身实在是太素净了，小姑娘家，实该穿娇俏一些。”
青玉很会看眼色地朝楚妍俯身笑道：“孙御女怕是知道娘娘和善大方，特地如此，巴巴来找娘娘撒娇讨赏来了！”
楚妍挑了挑眉：“哦？原是这般。”
孙晓柔瞬间笑容僵住了，什么叫来讨赏？我装扮和薛楚娴那么像你看不出来吗？
看着孙晓柔表情裂开，楚妍轻轻笑着：“孙御女有心了。”
“皇后这么开心，发生了何事？”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入，随后赵祗走了进来。
楚妍神色不变，屈膝问安，“皇上，您来了。”
孙晓柔一听瞬间满脸期待地看向赵祗，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收敛住表情维持了刚才的做派。
楚妍见孙晓柔一副全身心都挂在赵祗身上的样子不由一笑：“没什么，今个儿孙御女来向臣妾请安，臣妾方知传言果是不可尽信。”说着指向孙晓柔：“您瞧，本听说孙太傅独女是个娇憨性子的，没想到竟是个娴静的可人儿。”
楚妍忽的转了态度，让在场了解内情的几人不由惊住了。谁知其实是楚妍见孙赵二人同入眼帘心中突现几分怨恨。
孙御女你还是保持着这幅形象吧，最好再像一点。她可是不准备拆你台了，拼着哪怕自己被膈应到也要让赵祗多难受几分！
楚妍轻言慢语道：“刚见孙御女时，臣妾还以为见到了故人呢……”
赵祗顺着方向一看，先是一恍惚，看清之后脸色不由自主又黑了。这几天薛老对自己多有称赞，在自己处理政事时也不再指指点点。自己心生宽慰，又念着皇后前日生病，便来探看皇后。结果便看到了再也不想见到的孙御女……
回头一见楚妍通透的眼神，就知道她怕是猜到了事情的起末。瞬间，赵祗便浑身不畅起来。只得甩了一句：“画虎不似反类犬！”
孙晓柔脸色瞬间煞白，见其不可置信的表情，楚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青兰便引着她下去了，从柳的怀里抱着赏赐的物什紧随其后。
楚妍倒了杯茶递给赵祗，“皇上何必如此？”
噫，现在就恼羞成怒了？那我后面该怎么接场？
“姐姐已走了三年，皇上宠幸秀女本就是应该的。您宠幸谁，臣妾更是无从置喙。”楚妍语调一转：“可是在姐姐忌日这天如此，您不觉得这是对故人的一种侮辱吗？”
言辞犀利，毫不留情。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赵祗准唤人将冒犯自己的人拖出去，打上几板子再说。可薛楚妍她不仅是西赵的皇后，还是楚娴的妹妹。下意识地，赵祗就对其多几分忍耐度，更何况这件事是自己理亏。
便是被这么质问着，赵祗也咬着牙，按捺住了火气。
此刻一片寂静。
“砰”的一声，赵祗将茶盏掷在案上，靠着椅背苦笑道：“朕，我……自知对不起楚娴，当日……”
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却只是揉了揉额稍，“无论如何，再无此事！”
楚妍听后其实想甩两声呵呵给他的，可是见其压抑的表情。顿了顿，还是没有这样做。
只得淡淡道：“皇上，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便好。”随即又岔开话题，犹疑道：“还有一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祗抬头看了楚妍一眼：“说吧。”
“皇上在终选之前就……所以臣妾本是想加封孙太傅之女，全作补偿。”看见赵祗皱眉，楚妍不慌不忙地接着说了下去：“可是今天一见，臣妾却觉得……怕是出了问题。”
赵祗食指轻叩桌案，“问题？”
“是，臣妾素闻孙家姑娘是个娇俏的，谁成料今儿一见，倒是发现其衣色、花纹、语气都有熟悉之感，像是……”
赵祗阖眼，语气难辨，“像是楚娴？
”
楚妍沉默一瞬，还是开口：“正是。”说着缓缓跪下：“孙太傅家教甚严，孙御女应是不会这么做。但其尚还年幼，受人引诱挑拨也未可知。臣妾这般多嘴，您怕是觉得臣妾另有他心。只是这事恐是冲着您来的，臣妾便是被误会，也总是要提醒您的。”
赵祗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楚妍。“起来吧，朕知道了。”
直到被那双黑沉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楚妍才真正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西赵的皇帝，是在三年前叛乱之中，唯一胜出的人。慢慢地站了起来，感受着背后的冷汗，楚妍在心中苦笑，是自己大意了，未来必须谨慎而行。
如此一来，也说不定能逼得幕后之人与孙晓柔这位穿越女早点接触合作，毕竟自己可不相信家教甚严的孙家会让她走着这么一条歪路子接近圣上。孙太傅严格古板，是一个实打实的保皇党，再怎么宠爱独女也不会容忍她这种做法。这样一来，关于姐姐的信息，是谁传递给她的呢？
见主子不开口，青兰只能无奈地应了自家娘娘装病之事。
翌日，从养心殿下了朝的赵祗来至景仁宫。楚妍一脸虚弱地起身，被赵祗拦住：“皇后无须多礼，好好休养便是。”
楚妍抬眼看去，赵祗身着玄色上衣、朱色下裳，长身鹤立，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帝王的气势尽展，倒让人注意不到其清逸的五官了。
得亏有原主的记忆在，楚妍方才没一个照面就被这扑面而来的王气压住。
坐定后赵祗一边喝着前两天才送来的灵溪茶一边问道：“不过是淋了一场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楚妍淡淡道：“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承蒙皇上担心。”
赵祗嗤笑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可朕怎么听胡太医说皇后这是忧思难愈啊？”
楚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昨日，梦到姐姐了。”
室内瞬间无一杂音。赵祗脸色极为难看，目光沉沉地看着卧床的楚妍不说话。
青玉青兰吓得一动不动，娘娘、娘娘她怎么突地提起了大小姐！？
楚妍坦然自若。她既成了薛楚妍，自然也继承了她的情感，心中确是有不平的。看着赵祗这幅样子，楚妍心中冷冷一笑。呵，怎么？提不得我姐姐吗？这道疤痕一碰就痛吗？
只是旧人哪里比得上新人，你赵祗未来会否定与我姐姐间的一切，就是因为那莫须有的谣言，灭了我薛氏一族！
寂静半晌，赵祗嗓音沙哑道：“你梦见楚娴怎么了……”
看着赵祗这样，楚妍心中是极为痛快的。可她只是脸上带着几分哀色几分感怀：“我梦见姐姐她携着我倚在亭柱边，又一次地讲起了《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她最喜欢那一段了……”说着不由一笑，眼底泛起微光，仿若自己还是当初被长姐照料着的小姑娘。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楚妍吟诵完此句，伤怀到：“姐姐自幼聪颖、博闻强记，连父亲都赞她静而雅，通且达，实有君子之风的。”
赵祗闭眼凄然一笑：“楚娴她自是千好万好，朕本欲与其相伴百年，她却为了救我而早早离去，我……”
听到此处，楚妍内心自然而然涌出一股酸涩，眼泪不由簌簌流下，“姐姐因你而亡，说句大不敬的，我原本是怨着您的。可您是姐姐心慕之人，姐姐救你是心甘情愿的。”说着抽泣两声“无论如何，总不能辜负了姐姐的心意。况陛下您素有大才，当时事态危急，您必当挑起大梁！父亲恐也是这般想的，举薛氏一族之力，愿陛下您顺意天意，强我西赵！”
说到最后一句时，楚妍语气坚决。强撑病体，下床行了一大礼！
赵祗猛一睁眼，目光如炬，看向地下的楚妍。
良久，低叹一声：“朕知道了。薛氏，有心了。”
推开门，阳光倾洒而下，赵祗转身离去时唇齿间依稀逸出二字， “楚娴”。
看着赵祗渐渐走远，楚妍揉着膝盖站了起来。原主姐姐薛楚娴倒真的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只可惜……慢慢地喝了几口茶，念起至亲的酸涩感才散去一些。
刚才楚妍所说句句为实，当年姐姐楚娴身死，父亲虽悲痛难忍，却知怪不得赵祗，更是与嫡亲兄长——薛氏族长商讨，全力相助赵祗，后续各世家也因薛氏态度而参与其中。说白了，现今几个百年世家都是有从龙之功的。
现在借由已逝的姐姐引出来，一是看看赵祗心中是否真的还念着楚娴，二来薛氏也能表表忠心。薛氏百年大族，怎么可能说灭就灭？赵祗必是准备了许久的。就是不知他打压世家的想法为何时所生了……楚妍现今要全力阻止未来那一幕发生。
三来，啧啧，赵祗你今个儿心绪波动下是不是忘了提给孙晓柔升分位的事情了？看来这位姑娘只能再等两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坐不坐得住，睡不睡得着啊！
喝着茶，楚妍长叹一声，姐姐，你当初救他赵祗时，可会想到未来有那么一天？让你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理了理思绪，楚妍唤宫女进来。青玉、青兰打量其脸色，长吁了一口气。
青玉耐不住性子，“娘娘，您怎么就提起了大小姐？奴婢看皇上那脸色……”一双杏眸盈满了对楚妍的担忧。边上的青兰虽不说话，但观其神色，也是忧虑的样子。
原主的确是有两个好宫女。
楚妍轻轻蹙眉，“青玉，你向家中传个消息。望父亲平日在朝堂收敛一些，君毕竟是君。”
青玉、青兰身子一颤，“娘娘，可是皇上他？”
楚妍叹息了一声，“许是我想多了吧。”
半遮半掩地说话，才能让他们脑补事情的严重性。父亲薛称之本就喜欢赵祗这个学生，赵祗当初又和自家姐姐两情相悦，是以虽为皇子，却对父亲极为恭敬。
然赵祗现在可是西赵的皇帝，登基三年有余。父亲怕是还没转过弯儿来，上朝时说话难免过于直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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