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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兰始终陪着自己,反倒是一向活泼的青玉, 留在了宫中。
“先皇走了,娘娘也要离开了。皇上嘴上不说,心中却是难受的。总得有人, 陪着皇上。”她的眼里充斥着对宫外的向往, 可最后只摇了摇头。她看着赵承长大, 舍不下那孩子。
往事在脑海中不断循环, 难以抽离思绪。只听系统平静的声音:“闭眼。”
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楚妍感觉额头触到一片冰凉,有什么好像被牵引着离开。
又是一句,“睁眼。”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再回想时,只觉心中一片平和。
前尘往事, 烟消云散。不是说记忆, 而是相应的情感。再回忆, 如同看着一本书,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再无波动, 只作旁观。
系统审视着楚妍, 然后点了点头,像是确定了什么。
依旧是圆滚滚的身体, 系统板着脸一本正经:“西赵维持了百年太平, 你成功地将世界轨迹扳了回来。所以……”
系统示意楚妍抬头, 漆黑的空间里突然乍现光芒,无数的金线不知从何处而来,汇聚缠绕在一起,最后消失不见。一颗星星正悄然挂在楚妍头顶,一点点发出柔和的光芒,成了除白胖的系统君外唯一的光源。
“这是?”楚妍睁大双眼。
“每个世界你所获得的功德,都会形成一颗星辰。”系统严肃地解释,“当这里成为一片星空,就是你回归原来世界的时候了。”
楚妍眨了眨眼,星空啊,一定会很美。
“另外,你可以选择上个世界的一件物品带走。”
楚妍沉思片刻,物品的话,蛊毒那本书自己已经背下来了,唯一可能有用的……
“假死药吧。”楚妍看着系统,认真地问道:“我可以带走它吗?”
系统点头,圆滚滚的身子一跳,他的礼服帽就颤了下来,帽子飘到楚妍面前,她犹疑着将手伸到帽子口,再拿回来的时候,手中正是当初冯萱给自己的药丸。
“什么啊……异次元帽吗?”楚妍喃喃自语。
帽子慢悠悠地又飘回了系统头上。
“该执行下个任务了。”他催促着。
楚妍点头应是,走上前,在他疑惑的目光下,给一丝不苟的系统君整了整帽子,“你帽子带歪了。”
然后,她眼前一黑,便没有丝毫预警地进入了下个世界。
啧,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半夜,楚妍醒来了。去客厅喝水时,她看到了阳台上有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
走到阳台,果然是她的姐姐,何绘葶。
何绘葶手指正夹着一支细细的烟,浅浅地吸了一口,少许才轻轻地吐了出来。然后也没再抽,就任它静静地燃烧。
许多人喜欢在阳台上眺望城市的夜景,流光溢彩、灯火通明。可何绘葶只是把目光投向黑暗的更深处,不言不语。
楚妍悄悄地回到客厅,放下杯子,然后拿了件薄毯过来,披到了她的身上。
何绘葶回头:“是阿妍啊。”她随手把燃烧过半的烟捻灭在旁边海蓝的烟灰缸里。“怎么起来了?”
楚妍乖乖答道:“起来喝口水。姐姐,夜里凉,你早点休息好不好啊?”
何绘葶一笑,冲淡了刚才的冷瑟感,她摸了摸楚妍的头,“好,我一会儿就睡。”
于是楚妍便放心一笑,“恩,姐姐晚安。”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楚妍坐在床上,抱膝回想着剧情。
很开心,这个世界,她的姐姐还活着。虽然,前景依旧不够乐观。
故事的原发展应该是,何绘葶,作为男主的白月光,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母亲是舞蹈家,父亲是商人,她自小喜欢钢琴,天分也极高。在一次音乐会中,认识了男主安禾。
安禾出生医学世家,自幼受母亲的影响,格外喜欢钢琴。虽然受家中长辈要求,学的医学,却对其并不喜爱,只是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两个人相识之后,一个平然、温和 ,一个温柔、纯善,再加上爱好相同,自然而然,便在一起了。
后何绘葶身患脑瘤,安禾在陪伴她治疗的过程中,碰到了种种事,见到了不同的人,才解开心结,正真走上了学医之路。也正是因为此,才有幸碰到了他的导师,威斯曼,从而救了他爱的人。
此后安禾努力钻研医术,更自愿去非洲当志愿医生三年,渐渐看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有生之年,成为一代国手。
而何绘葶经历生死,钢琴的演奏更胜一筹,康复后致力于慈善音乐会。
一个人的努力或许微小,两个人也没差,但是多年累积,他们帮助的人、影响的人逐渐汇成一股巨流,为世界的清涤开启了大门。
这本该是个很圆满的故事,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家姐姐不弹钢琴了!!!
两年前,她们父母在一场事故中丧生,那个时候何绘葶尚在读大学,接到噩耗时,一个从没接触社会,被父母娇宠地很好的乖乖女应该是什么反应呢?
公司没有主事之人,其他的人纷纷落井下石。她主修音乐,从未接触过公司事务。幡然醒悟,如同开挂一样夺回公司主权只发生在小说漫画之中。现实中,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情……
何绘葶努力过,也寻求过父母至交好友的帮助。父母留下的产业,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公司被各方蚕食,只留空架?
可他们只是叹惋着拒绝了,欲言又止。不是他们不帮忙,只是帮又能帮何家多久呢?你若是有被投资与帮助的价值,那么他们现在帮了你,可谓是互惠互利,因为你成长起来后也必然对他们有帮助。
何家女儿他们知道,是个好姑娘。可光品性好是不够的,学艺术,不通俗事。这次帮她渡过难关了,那么下次呢?至于楚妍,那么小,他们自然不会看在眼中。
如此,倒不如劝何家女儿趁公司还有点皮毛,赶紧处理掉,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商人凉薄重利吗?或许。可最后转让公司之事,却又是他们帮忙办理的,怕何绘葶不懂行情,被骗。甚至她们现在住的两室一厅,也是父母的朋友帮忙找的,价格比市价还低了一些。
没错,她们搬离了别墅。
没办法,公司内部其实现金流没多少了,出的也就是人力什么的。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再者,就两个人,住什么别墅呢?太寂寞了。
经历此番打击,何绘葶变得沉默起来。父母健在时,因为有他们的支持与保护,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现如今,只会弹钢琴的她有什么用呢?
她在沙发上从深夜呆坐到黎明。第二天去学校拒绝了去国外深造钢琴的机会。
“你要知道,这个机会是多么难得,查尔大师挑中了你……”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个学生颇有灵气,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何绘葶缓慢但坚决地摇了摇头:“老师,很抱歉,我已经想好了。”
出国深造耗费太大,更何况……她妹妹还那么小,她要照顾好楚妍。她再喜欢钢琴又如何?百无一用。
老师遗憾地看着他一直看好的学生,“既然你决定了,那好吧。”
何绘葶深深地给老师鞠了一躬,离开了办公室。辜负了老师的期望,她深感抱歉。
后来……她在一家音乐酒吧弹起了吉他。酒吧是她曾经的朋友开的,现在她不是何家千金了,朋友,她有自知之明,没攀着赶着去认。也不知为什么她特意找到自己,给她这样一个机会,不过也无所谓,毕竟工资真的挺高的,蛮好。她垂眸浅笑着答应了。
那么些日子啊,弹着弹着,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吉他。
冯萱幼时弱不胜衣,恰有门客建议冯家送她到青云观修养。冯家商讨之下,念到青云观灵气养人,便为了唯一嫡女诚心相求,花费了不少代价才请得避居简出的妙贞真人收了冯萱为记名弟子,替其调养身体。
册中记载琐事且不再提,冯萱除了与乾道某一师兄走得进了一些,颇受其照顾以外并无其他不妥行为。楚妍一遍讶异冯萱修养期间竟无异象,实与其表现不符之时,一遍翻到了簿册的最后一页。
一张夹杂在其中的纸条滑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楚妍拾起来一看,上面大抵写着:属下对此生疑,特对冯萱师兄经行勘察,有重大收获。
下意识地,楚妍将目光移向桌案上与该簿册同材质的一部……‘厚书’。然后又将目光移向正在看奏折的赵祗。
似是感应到楚妍的目光,赵祗合上奏折抬头,对着颔首道:“皇后已经看完了?”挑了挑眉,想到了什么。他修长的手将‘厚书’推了过来,神色平静,“朕适才忘了说,这才是重中之重。”
楚妍看着赵祗永远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气笑了。
楚妍:赵祗,我哗你大爷。
她仔仔细细地把一堆无用的材料看完之后,他才和自己说重点是其它。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全西赵百姓官员知道自家皇帝是这么恶劣一人吗?
见楚妍拿起‘厚书’,赵祗复又低头审起了奏章,依旧是半分余光都没给她。楚妍瞥了赵祗一眼,干脆利落地接着看了下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和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翻开它的第一眼,楚妍就蹙起了眉。
赵归辰,顺王第二子。顺王乃是先王的异母兄弟,曾与先王争夺龙位,作风强硬。先王登基之后,特将贫瘠的南疆予其作为封地,又赐其称号为“顺王”,强调的就是个“顺”字,提点他恭顺、顺服。为了警醒,也是为了讽刺。
然而顺王看似在南疆不声不响地窝着,实际上一直在蛰伏等待着机会反击。先王身体不好时,他抓住机会站了出来,成为了几年前叛军的最大势力。当初,射向赵祗,导致姐姐楚娴身亡的那一箭,就是他的手下干的。
薛家联合各世家,出动私兵,才助赵祗灭了顺王。本以为其嫡系都已经杀了干净,却没想到顺王竟然还有一个嫡二子。
他这个嫡二子酷似其离世的王妃,据说顺王心疼嫡子,其母早年曾在青云观修行,遂赵归辰幼时便被他遣人悄悄送至这里。更令人讶异的是,妙贞真人,是顺王妃的妹妹。也就是说,她是赵归辰的姨母。
如此,问题便来了。赵归辰与冯萱几乎一起长大,师兄妹感情甚笃,妙贞到底知不知晓?是她推动的吗?冯家……
又及,顺王当初真的只是想让儿子在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成长吗?还是他早就计划好,为当初的失败留了一条后路。
楚妍理了理脑海里杂乱的思绪,然后睁开眼,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幕后人揪着薛家不放了。若无薛家,当年顺王怕是已经……只可惜功败垂成。何止是薛家,他赵归辰怕是对众世家都心怀匪意。
夜已深,赵祗合上了最后一本奏折,楚妍也把手中的册子合拢放到了桌上。两人对视了一眼。
烛火好似在这一刻凝结。
楚妍自觉开口,“臣妾近日会探探冯妃的口风,并将顺王之母留在宫中的钉子拔·出·来。”
赵祗沉沉开口:“其余的事,朕来处理。”
然而楚妍没有想到,事态会变为这副模样。计划,竟真是赶不上变化的。
像往常一般,赵祗去孙晓柔那里坐坐,迷惑他人眼线,楚妍在景仁宫中处理事务。
青玉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她俯身在楚妍耳边快速地说了几句,楚妍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青玉慎重地点了点头。
楚妍瞬间沉下了脸,吩咐道:“请胡太医过来,速度点,但不要引人注目。”
然后起身,匆匆向孙充容所住的地方赶了过去。青玉手下遣人急讯,孙充容与赵祗不知为何同时昏迷了,且二人脸色发黑,异常诡异。
从柳正焦急地候在门口,看到楚妍,眼神一亮,迎着她疾速走进屋内。
虽是有了准备,但楚妍看清屋内情形,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忧虑。赵祗与孙晓柔二人瘫在地面上,赵祗右手伤口已是发黑,他与孙晓柔二人均浑身经脉都鼓起,衬得脸色格外怖人。
从柳踌躇着开口:“皇上与孙充容面向有异,奴婢不敢遣人搬动,怕对身体有碍,请娘娘恕罪。”
楚妍摇了摇头:“你做得对。”此时此刻,赵祗这般模样,她必须得撑起场子,保持表面上的安稳……
按捺住心中焦躁,楚妍冷静开口:“发生何事,你且说与本宫。”
从柳稳了稳神,低低应了一声:“是。”
据孙晓柔侍女从柳所言,近日孙晓柔总会点燃一味香,此香味道幽迷,不知其从哪里得到。她本欲观察几天再禀告,谁知便出了这档事。孙晓柔正与赵祗用膳之时,忽地拔出头上的金钗,朝赵祗心口刺去。众人心惊当口,她左手又抓住了右手,强行改变了头簪的轨迹,在赵祗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她浑身一颤,二人便相继昏迷。
众宫女太监皆慌乱不堪,从柳反应过来后咬了咬牙,一改温柔姿态,强硬地让所有宫人呆在此处,不得外出,又遣了她手下一小宫女前来报信。
听罢,楚妍长吁一口气,看样子消息还未在后宫中传开。沉吟两秒,她转头吩咐青兰:“封锁消息,若是有不长眼的非要凑上前打听……”
楚妍眼神凉薄,扯着嘴角一字一顿道:“你且记住都有谁,对外只称是孙充容有孕了,身子不太好,圣上忧心才请了胡太医过来。”
青兰一脸严肃地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楚妍慢慢地环视了周围一众人,看着宫女太监都垂头跪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广袖一甩,背过身子,敛眉道:“青玉,你来处理。”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蓦地,众人浑身一颤,脸色发白,眼神闪过恐惧,但依旧咬着牙不敢吱声。青玉利落地应着:“是,娘娘放心。”尔后用眼神示意着众人随她离去。
褪去玄色朝服,摘下冠冕,赵祗的气势收敛不少。平日里因气势而不敢被人细酌的容貌显露了出来,俊朗依旧。当年还是少年郎的他除却近水楼台这一优势外,就是仗着姿容和气度,不动声色打压其他追求者才赢得姐姐的芳心的。几年过去了,不再青涩,已是青年的赵祗随着阅历和气质的加成,光彩更甚往昔。
他狭长的眼睛望了过来,一如既往的深邃。“走吧。”
楚妍点了点头,戴上面纱,低着头跟在了赵祗身后两步的距离。
原主自进宫之后,就再也没踏出过宫门。是以楚妍虽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感受着心中的波动,怕是原主的情愫作祟,到底也没说什么。她就静静地随着赵祗看着街上孩童嬉闹、听着小贩叫卖,熙熙攘攘,也算是有趣,并不难熬。
不过叫楚妍有些惊讶的是,赵祗好似对京都的街道路途极为熟悉一般,七拐八拐,走过两条大道,穿过几个巷子,便到了薛府门口。
楚妍看着熟悉的场景,心绪难辨。
薛府的门卫看起来与赵祗倒是颇为熟悉,见到赵祗和其随行的两个侍卫,飞快地行了个礼,笑咪咪地熟络到:“黄公子,您来了,二爷怕是正等着您呢!您请。”说着弯着腰,恭敬地将赵祗等人迎了进去。薛楚妍这个薛家嫡系反倒是被无视了。
赵祗回头看了楚妍一眼,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楚妍却硬生生从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嘲讽。像是在说,不过几年,薛氏门人就连他们嫡小姐都认不出来了,啧……
虽是戴着面纱,但是楚妍依旧扯了扯嘴角,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陛下,您管得有点太多了。
赵祗见状挑了挑眉,举步进了大门。楚妍抬头定定地看了牌匾三秒,垂眸也跟着进去了。
低调地穿过外庭,到了原主父亲的书房前。薛称之将赵祗引进书房后方才恭敬地弯腰拜见,“微臣参见陛下。”
楚妍借机仔仔细细地看着原主的父亲,记忆里只余其三年前的样子,皇后久居景仁宫,哪怕父亲本人天天都上朝,二人并未相隔多远,却也是见不到的。
薛称之已过不惑之年,眼角有了淡淡的纹路,却依旧是一位中年美大叔。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既有文人的气质与傲骨、又有着身为臣子的忠诚。只是……楚妍突然想到,薛氏被诬陷后灭族时,父亲他是什么怎样一种心情呢?
赵祗手往前一挡,“老师不必多礼。”说着看向了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的楚妍。
薛称之随着其目光亦看向了门口的素衣女子。“不知这位是?”
楚妍低叹一声,上前两步,摘下了面纱。“父亲,是我。”
薛称之双眼一瞪:“阿妍!?”随后反应过来,再一弯腰:“娘娘,您怎么……”
楚妍连忙拦住薛称之的动作,“父亲万勿如此。”说着将其扶向旁边的椅子,无奈地看了一眼早已坐在旁边的赵祗。
给二人都沏了一杯茶,端上来一一摆好后,楚妍才向薛父解释道:“承蒙皇上感念,这次特让女儿回来看看您二老,毕竟母亲身体不好,总不好累得母亲入宫探望女儿。”
是的,虽已经调养多年,但是原主母亲的身体依旧没有大好,所以当初入宫劝说楚妍的不是其母亲,而是她的大伯母,薛氏的族长夫人。
薛称之拍了拍楚妍的胳膊,看向赵祗,再度拱了拱手:“臣在此多谢皇上了。”
赵祗手指摩挲着玉质棋子,闻言抬头,“老师客气了。”眼神却是瞟向楚妍,暗示性地敲了敲棋子,朕可是来找老师下棋的,你还不走?
她才和父亲说了几句话!楚妍简直是要被气笑了,但又发作不得。故楚妍只得轻轻对父亲笑道:“女儿回来尚未见过母亲,不知母亲?”
薛称之听此,点了点头,直道:“夫人她必定也念着娘娘,娘娘且去。臣正欲与陛下手谈一局。”
楚妍这回真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父亲,我可是您几年没见的亲闺女,竟还比不过一盘棋局?
暗道自己失算,楚妍起身敛裙,“父亲说的是,女儿这便去了。”尔后向赵祗行了一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赵祗屈尊降贵地抬头看了楚妍一眼,随后摆了摆手,示意楚妍赶紧走。
楚妍:姐姐,您能今天给我托个梦说说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人的吗?
为了以防万一,楚妍挑了条偏僻的小道前往薛夫人的院子。还没到达内院时,听到了熟悉的男声,顺着方向一望,正是原主的弟弟,薛秉书。
远远看去,薛秉书正与几人笑谈,有两个是楚妍大伯母所出的堂兄,另两个……楚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寻半天,方才有些零碎的影像。那两位好似是冯家的嫡子,西赵风气开放,春日宴时众贵女与世家子比拼才艺,原主当初是见过他们的。
脑子飞快地转动,脚步却也没停,楚妍一个转身躲进了假山之中,直至四周再无半点声音,才移步向着薛夫人的院落走去。
然而,穿越女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孙晓柔,孙太傅独女。于赵祗登基后三年第一次的大选,因与同届秀女发生口角而被推搡至湖中,穿越女从而附身。此后的日子里,“孙晓柔”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借着与楚娴三分相似的相貌,以及多处类同的行姿、小爱好,进了赵祗的眼。
已是皇后的楚妍对赵祗宠爱谁从不在意,二者之间本无情爱,相处时是友人、是合作者。直至孙晓柔由低升至高分位,楚妍才发现此女竟是借着自己敬爱的姐姐上的位!任何人都无法容忍他人对自己亲人的亵渎,薛楚妍自然大怒,欲寻由头惩戒孙晓柔,却被赵祗处处阻碍。随后不知怎地,外面传言当年薛楚娴与赵祗之间的情分全部是被设计出来的,赵祗二哥被挑拨干的蠢事也是以薛氏为主的世家谋划的……赵祗一查,竟真查出了些许证据。
自家人知自家事,薛楚妍自然知道这些荒谬的传言不是真的。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世家受到突如其来地打压,薛楚妍尚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被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薛氏一族就因为那可笑的证据被诛九族!老弱妇孺亦无一幸存。
留在原主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赵祗毫无波动的脸庞以及冰寒的眼底。
只可惜原主不知道,自薛氏一族灭亡之后,赵祗虽与展露真实性格的孙晓柔在了一起,然而薛家作为百年世家被摧毁,使得人人自危,尚未稳定几年的西赵波澜再起。赵祗在孙晓柔的鼓励中依旧对各个世家打压不止,为西赵未来的衰败埋下了伏笔。
最后,西赵终结在了赵祗的手中,赵祗死于叛军手中,恰似一个轮回。
浏览了剧情随后接收了原主记忆的楚妍缓缓睁开了双眼。这个世界里楚妍的任务是保证薛楚娴白月光的地位,引导赵祗做一个好皇帝,使得西赵安稳百年。至于孙晓柔这个穿越女,也自当为其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正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时,一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见楚妍,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姿态确是十足的恭敬有度。将药放在桌子上,向楚妍端正行了一礼,“娘娘,您醒了,可还哪里有不适?”
见楚妍摇了摇头,便起身动作轻柔地扶着楚妍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喂着她喝了两口水。楚妍喝着茶壶刚倒出的水,心中微讶,水的温度恰好。
这宫女做事倒是极为细致。
青兰,不愧是原主身边最沉稳妥帖的宫女。
楚妍暗自沉思,现在剧情大概已经到了赵祗与孙晓柔初见了。宫中不许祭拜,原主每逢薛楚娴忌日,总要和赵祗一起悄行宫外,去其墓前上香,尔后各与她说说话。一个怀念心中敬爱的姐姐,一个思念难忘的白月光。
此次不巧,恰逢大雨,回来时原主受了风寒,卧病在床。赵祗却在亭子独饮难眠思念薛楚娴时遇到了秀女,孙晓柔。然后,被那和白月光颇为相似的背影迷了眼,醉意朦胧拽住她时又恍惚看到了埋藏心底的那张容颜。于是两人相拥……
记忆里,第二天孙晓柔拜见原主的时候,特意打扮地娇俏明媚,与姐姐薛楚娴的典雅沉静完全不同。楚妍微微叹息,也怪不得原主直到孙晓柔升至高位才发现她是借人上位的,毕竟那个时候孙晓柔已经不再掩饰了。
见楚妍沉吟不语,青兰犹疑道:“娘娘?”
楚妍抬头微微一笑,“青兰,这两天宫中?”
青兰抿唇一笑:“娘娘放心,并无大碍。”
楚妍点头,正欲开口,却听到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望向门外,却见是原主另一个大宫女,青玉。
如果说青兰是沉稳细致,那么青玉便是活泼慧黠。这个人皆是薛氏特地给原主培养的侍女,一个擅医术,一个擅情报。
果然,青玉面色略带焦急的跨了进来,见到楚妍微怔,继而高兴道:“娘娘,您醒了!”声音清脆好听,“胡太医医术果然极好,他就说您这个时辰能醒来呢!”。
随后顿了顿,慢慢压低声音似是不知怎么开口:“娘娘,皇上他……”
楚妍见青玉脸上略有难色,平静缓然道:“可是储秀宫那边?”
青玉讶然,见主子神色安然,毫无不忿等负面情绪。不由深深一拜:“娘娘英明。是孙太傅独女,孙氏晓柔。”随即抬头嗔笑开来,“亏奴婢还担心娘娘您,巴巴地赶过来告诉您这消息。哪想到……”说着和青兰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叹了口气“您倒是依旧不在乎这些,哎。”
楚妍无奈一下,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在乎的,原主本就和赵祗无私情,更何况赵祗是要灭了薛氏一族的人,二者更是不可能的了。
秀女由原来的亲近变成了轻视,身边的奴才也眼神渐渐不对了起来,态度原来是讨好谄媚,成天变着花样儿上自己面前讨喜;现在说好听了是不卑不亢,说难听点就是眼睛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主子!表面上恭恭敬敬的,每日只静悄悄地完成自己了的活就退下,可实际上呢?
孙晓柔紧咬着下唇,自己可是不止一次听见那些宫女太监在嚼舌头根子,说什么原以为这位小主是有心计手段值得攀附的,可谁成想册封到现在都没下来?这般瞧起来啊,啧啧,怕是早就被皇上抛之脑后啦!早知道就不争着抢着来这里了,真真是眼瞎倒了霉……
后面的话孙晓柔根本不想听,匆匆走回屋子的她觉得路上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在心里暗嘲自己、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孙晓柔扑倒在床上痛哭,从来、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对待自己。
少顷,一个碧衣宫女敲了敲门,轻轻推了开来。“小主,您还好吗?奴婢盛了一碗碧粳粥,您近日胃口不好,不防喝几口易克化的粥。”
听着碧衣宫女温柔的关怀,孙晓柔忍不住抬起头,见其始终笑得柔和,不由扑倒其怀中,抽噎着。“呜呜呜……,谢谢你,从柳,只有你对我好。那些人,外面所有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从柳本是温柔地抚慰着怀里的孙晓柔,直道:“主子不哭不哭哈,哭了就不漂亮了!”语调温软,语音动人。听着主子说自己对她好时轻轻一笑,但听到后一句时安慰的动作却不由一顿,眼眸微微一闪。尔后自然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孙晓柔一直在吐诉自己的不甘愤慨中,并未发现从柳的异样。
从柳心中不由叹息。怪不得青玉姐姐要自己盯好这位孙氏小姐,果然是品性有问题的。才几天的时间,半点性子也按耐不住,急躁不稳。无非是听见了两句闲言碎语,竟是记恨上了所有人!从柳自己也是宫女,难不成能任着这位主子如此对待自己姐妹?这样的人,没上位反倒是好事了……
正在主仆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小宫女兴奋地冲进来,急切到:“乾清宫那边来、来人了!”
孙晓柔一听,睁大眼睛看向从柳,见其点头,忍不住笑:“好好好,太好了!”紧接着在宫女侍候下匆忙整理好自己,挺直了身子,前去听旨。
只是……听传侍念完诏书,孙晓柔不由怔愣住了。她急切地看向传侍:“公公、公公,你确定没错吗?”
传侍轻轻瞥了她一眼,见其眼睛通红,不由薄鄙一笑,“皇上的旨意,咱家怎地会传错!”说罢,将诏书卷好,递给了孙晓柔,“孙御女,您可拿好喽!”见孙晓柔迟迟不接,不由冷哼一声。
从柳连忙接了下来,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劳您跑了一趟,辛苦了!”传侍见此,这才勉强点点头,走了。
传侍走后,孙晓柔依旧跪在原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的宫女正准备扶起她,却被其怨愤、阴狠的眼神惊住。吓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哈,御女!竟然只是区区七品。凭什么?凭什么我等了这么久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满心欢喜地前来聆旨,却万万没料到,结果会是如此。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手掌心,疼痛愈发地刺激了孙晓柔。
这分明就是个笑话!万般期待,急切准备,却被如此打脸……慢慢地,孙晓柔顺着宫女的力道站了起来。
不,这一定不是皇上的意思,肯定是皇后在一旁撺掇的。当初皇上是那么温柔,他拥着她说道要娶自己为后的,都是薛楚妍她挡了路!
如果楚妍在此,一定会说:楚男人酒后的话从来不可信好伐?更何况赵祗他根本就不是对着你说的。这个锅我是不背的。
从柳冷眼看着自己表面上的主子已经有些癫狂,动作却依旧温柔小心地将孙晓柔扶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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