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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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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侯爷因这一点执意不允, 我也没法子,”奚泽轻声道:“不过……你可以帮我说好话。”

    洛蓉面带沮丧, “爹若听得进去我的话, 哪还用等到现在, 我早就去虞灵谷找你了。”

    奚泽低头, 眸底藏了笑意,“那怎么办?”

    洛蓉眼神转动,倾身过去拽住他袖口, 目不转睛望着他,“族长哥哥, 我们私奔吧。”

    奚泽手臂定在半空,指尖夹着棋子,挑眉看她,“私奔?”

    洛蓉点点头, 眼神充满期待,轻轻摇了摇他衣袖。

    “好不好?”

    奚泽一语不发,就那样定定看着她,片刻不到她便败下阵来, 将手缩了回去,一脸心虚的样子。

    “我, 就随便说说,我可舍不得爹娘和誉儿。”

    奚泽唇角微挑, 揉了揉凑到跟前的那颗小脑袋, “不相信我?”

    “什么?”洛蓉受宠若惊, 呐呐问他。

    奚泽手指把玩着棋子,眼神深邃,“我何时骗过你,莫再胡思乱想。”

    洛蓉心中突然急跳了下,欢喜地注视着他。

    “好。”

    她离得很近,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如玉的脸颊染了层淡淡绯红,唇色饱满,眼眸清澈灵动,好像虞灵谷的解忧泉般。

    奚泽怔了一下,低头落下棋子,“佛经抄完了吗?”

    “嗯?”洛蓉眨了眨眼睛,猛地反应过来,一蹦而起,“坏了坏了,这几日都忘了写,太后寿辰马上就到了,若是抄不完,表哥肯定会责罚我的。”

    “差多少?”

    洛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唔,三……四本吧。”

    “还有五日,”奚泽道:“少睡几个时辰应该来得及。”

    洛蓉幽怨地看他,“族长哥哥,你都不帮我吗?”

    “我不喜欢写字,”奚泽神情坦然,看了看外面,“今夜怕是要起风,抄的时候穿暖和,记得关窗。”

    洛蓉,“……”

    奚泽说完就不再搭理她,继续专心下棋,洛蓉委实不明白那棋有什么好下的,嘟囔了几声也不见他反应,悻悻道:“那我回去了。”

    “嗯。”

    “我真走了?”

    “走吧,”奚泽头都未抬。

    洛蓉孩子气地跺了下脚,拧身跑了。

    奚泽轻轻摇头,无声而笑。

    洛蓉前脚走,阿罗后脚就进来了,直直冲到他跟前,面带焦虑,“族长,你当真要娶她?”

    “嗯。”

    “你可想清楚了,那林子……”

    “阿罗,一切皆是定数,”奚泽打断他,“天意如此。”

    “但是……”阿罗张了张嘴,犹是不放心的样子。

    “没什么可担心的,”奚泽抬头看了他一眼,“去将彭长老带回来吧。”

    阿罗一动不动,抱臂僵立。

    “阿罗!”

    他这才冷着脸转身,大步朝外走。

    洛蓉从帝师府出来,心情一时喜一时忧,喜的自然是奚泽主动要娶她,忧的是如何过父亲这一关。

    思索了一路,否决掉无数个馊主意后,终于勉强想出个可行的,当即转了方向,直奔国公府。

    她在劝说父亲改变观念一事上,从来就没成功过一次,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别人,如今自己势单力薄,先得笼络些同盟才是,而能在父亲跟前说上话的人中,国公府那一家子最好收买。

    她去的时机很好,洛长宁跟齐进都在,而且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二人瞧见她来极是高兴,命丫鬟赶紧将新采买的柑橘拿来给她吃。

    齐俊抱着只大黄猫窝在太师椅中不满地哼哼,“昨日不是还说要留着过年吃,我想多吃一个都不行,今日就变了,真怀疑谁才是亲生的。”

    洛长宁横了他一眼,笑眯眯朝洛蓉道:“蓉儿啊,今日来找姑姑可是有何喜事?”

    “姑姑怎么晓得?”洛蓉一惊。

    洛长宁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皇上不是让太后为你择婿,今日宣你进宫,可是定好了,是哪家公子?”

    洛蓉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冰凉的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没……太后就问了我几句话。”

    洛长宁笑容一滞,“未透露点什么吗?”

    洛蓉摇头。

    洛长宁略显失望,跟齐进嘀咕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抓了把瓜子嗑起来。

    洛蓉默默观察,待他们嬉笑闲话时,将手上最后一瓣橘子咽下去,咳嗽了声,摆出一副严肃模样。

    “姑姑,姑父,今日来,我是有正事与你们说。”

    “方才说的不是正事?”齐进瞅了她一眼。

    “这不是才要讲重点么,”洛蓉捏了捏橘子皮,心情有些忐忑,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嫁给族长哥哥。”

    “哦,”齐家三人面不改色,吃茶的吃茶,嗑瓜子的嗑瓜子,撸猫的撸猫。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洛蓉眼神依次从三人身上略过,“我说我要嫁给奚泽。”

    “嫁吧嫁吧,”齐俊百忙中回她一声,“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没见你嫁出去。”

    洛蓉,“我这次说真的!”

    “你哪次说得是假的?”

    洛蓉哼了声,“可这回族长哥哥答应了啊。”

    室内瞬间寂静。

    洛长宁愣了愣,立即拍拍手上的瓜子屑,紧盯着她,“蓉儿,此话当真?”

    “不可能,先生怎么会答应,”不待她回答齐进便道:“定是骗人的。”

    洛蓉急了,“这种事哪能乱说,你们若不信,自可当面去问他。”

    齐进呵呵笑了笑,明显不当回事,转身将整杯茶罐下去,又看向她,却已是变了脸色。

    “看来我们这些年真是将你宠坏了,竟然如此无法无天,成亲是要你情我愿才行,你,你怎能逼迫先生,老实交代,你对他做了什么?”

    洛蓉翻了个白眼。

    “姑父觉得我能逼迫得了他吗?”

    齐进挠了挠脑门,“好像不能啊,那他为何会答应?”

    “他也喜欢我啊,”洛蓉捧着脸傻乐,“你们都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他真的要娶你?”洛长宁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真的,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信,”洛蓉拍了拍桌子,“我告诉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劝说爹爹,或者……奶奶也成。”

    “那不可能,”齐进大手一挥,“你们俩差着辈呢,怎么能成亲,不是胡闹嘛,不行不行,我得问问先生去,这玩笑开不得!”

    说着话就要往出走,洛蓉也不阻拦,只轻飘飘问他一句,“姑父晓得他住在哪吗?”

    齐进脚步顿住。

    “嘻嘻,我知道,”洛蓉满脸得意,“但我不告诉你。”

    齐俊插嘴,“表姐,莫非他是被你囚禁了……”

    还没说完,一堆橘子皮便朝他脸上飞来,齐俊大呼小叫着伸手挡开,“开玩笑开玩笑,表姐别生气呀。”

    齐进满脸困惑,“你怎么会知道先生在哪,我都不知道……”

    洛蓉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实话告诉你们吧,族长哥哥这些年一直在金陵,我也是不久前才晓得。”

    齐家三人惊住,洛长宁与齐进对视一眼,道:“怎么可能,他若在金陵我们怎会不晓得。”

    “他如今就在金陵,如果不是身陷曹府,我让紫苏通知你们,你们能知道吗?”洛蓉瞧着他们,“蓉儿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你们很快就会明白。”

    这番话出口,屋内再次陷入寂静,洛蓉眼神转动,看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齐进,“姑父,我跟族长哥哥成亲,其实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齐进眉头一簇,“此话怎讲?”

    “你看啊,族长哥哥于我们两家都有恩,你跟爹爹是不是得客客气气,尊敬待他,”洛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可假如我们成了亲,他就得跟我一样叫你姑父,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因为你是他长辈,他须对你执小辈之礼,你多划算呐。”

    齐进暗自琢磨了一阵,面上一喜,“咦……有道理啊。”

    洛蓉心中偷乐,再接再厉,“若非我们一早认识他,能看的出他已至不惑吗?所以说这年纪只是个数字,其实也没大要紧的,对不对?”

    齐进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巫咸族寿数长久,在他们族里,兴许……先生的这个年龄段才是正经成婚的年纪。”

    洛蓉啪地一拍掌,“对啊,姑父你真是太聪明了!”说着转向洛长宁,“姑姑,你不是想知道保养秘诀吗?等我嫁给族长哥哥,成了他们的族长夫人,还怕不晓得巫咸族秘术吗?”

    洛长宁眼睛一亮,脸上绽放笑意,“你知道的,姑姑一直都很支持你,你以后可不要忘了姑姑。”

    洛蓉眉开眼笑,“姑姑放心,那你们……是答应了?”

    齐进走回去坐下,“我们答应有何用,要你爹同意才行。”

    “那快帮我劝劝他啊!”洛蓉道。

    “哪有那么容易,”齐进瞥了她一眼,缩缩脖子,“你爹那牛脾气……”

    “我不管,”洛蓉哼道:“反正你们得帮我,否则我就告诉我爹是姑父帮我和族长哥哥见面。”

    “嘿,你这丫头,”齐进瞪她,稍顷,状似无奈地松口,“好吧,我帮你劝劝,不过成不成可不敢保证。”

    洛蓉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多谢姑父。”

    “先别高兴的太早,保不准一句话都没说就灰溜溜回来了,”齐俊在旁泼冷水。

    齐进端起桌上那盘瓜子朝他丢过去,“兔崽子,再说一句……”

    齐俊眼疾脚快,立即起身朝门外狂奔,一堆瓜子哗啦啦在他身后洒下。

    在国公府交代完,洛蓉心情大好,回去后美美睡了一觉,翌日早早醒来,抱着洛誉坐在小花园里,静待姑姑和姑父前来。

    石桌上摆了几盘糕点,都是洛蓉新研究的口味,五颜六色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洛誉喜欢吃甜的,见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糕点就两眼放光,小胳膊使劲往前伸,每次快要够到时便被洛蓉一把揽回怀里。

    “姐姐,给我吃,给我吃……”

    眼见着那些吃的都进了姐姐肚子,自己一个也没捞着,洛誉委屈的都要哭了。

    洛蓉唇角沾满点心沫子,瞧见他瘪着嘴,及其不满的样子,勉为其难将剩下的小半块塞到他手里,语重心长教育他。

    “小孩子要少吃甜食。”

    洛誉捧着糕点,登时多云转晴,正要往嘴里送,突然横空里伸过来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去。

    洛誉尚未反应过来,手上已经空了,拧头一看,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糕点在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手上,急忙挣脱开洛蓉的怀抱,伸手去抢。

    彭长老故意逗他,手举得高高的就是不给他,洛誉蹦得没劲了,气呼呼往旁边一坐,“哼,不要了!”

    “真不要了?”彭长老拿着糕点在他眼前晃,“不要我可就吃了哦,我吃了哦……”

    洛誉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他的手,彭长老佯装吃惊喊了几声,顺势将糕点给了他。

    “哈哈,笨爷爷,”洛誉得意洋洋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跑了。

    彭长老笑容满面,坐下打量了几眼洛蓉,“恩,面带红光,看来喜事将近了。”

    洛蓉耳根微热,盈盈而笑,“彭爷爷,你算的真准,族长哥哥果然……昨日还觉得不可能,没想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

    “跟奚泽比起来,那算什么……”彭长老抚须道,话音一转,“对了,阿罗那小子被我教训了一夜,眼下还在屋里绑着,你让人去给他送些吃的。”

    洛蓉微讶,“阿罗来了?彭爷爷为何将他绑起来?”

    “那小子一根筋,我帮他醒醒神。”

    洛蓉心中一动,“他不愿意让族长哥哥娶我吧,莫非是违反族规会有严厉惩罚?那族长哥哥……”

    “你连我都不信?”彭长老双眼一瞪,“我能害奚泽吗?”

    “蓉儿自然相信彭爷爷,”洛蓉心下稍安,困惑道:“可阿罗为何那般执拗,他就如此瞧不上我吗?”

    “非也,倒不是因为你,此事……”彭长老刚开了个口,菱香便来禀报,“姑娘,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来了。”

    洛蓉忙起身,问清在何处,快步朝东厅而去,彭长老无所事事,便也跟了去。

    他们进去时,正好听见洛禾问齐进,“你可知先生住在何处,我派人寻遍京师,竟未见他踪迹,不知是否又落在了……”

    瞧见洛蓉,后面的话收了回去,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定在后面的彭长老身上。

    “我什么都不晓得,”彭长老一脸无辜,“别看我,族长行事从不与我打招呼。”

    洛禾暗暗摇了摇头,吩咐丫鬟看座。

    洛蓉在洛长宁旁边坐下,姑侄俩不说话,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洛禾看向她们,“你们俩眼睛抽筋了?有话就说。”

    二人同时侧过脸,目光飘忽,洛蓉小声道:“说呀,小姑姑,快说啊!”

    洛长宁:我什么都听不见。

    洛蓉对她失去希望,盯向齐进,不停地使眼色,他仿若未见,捧着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这茶不错,哪里产的?”

    薛氏正要答,洛禾先一步道:“你府里连明前龙井都没有吗?待会儿回去时我让人给你装一些。”

    齐进,“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禾瞅了眼桌上茶壶,眉头一拧,“那你这一大清早跑来做什么?”

    “我……”

    “咳咳,”洛蓉连忙咳嗽提醒,齐进看了看她,像是才记起正事,端出一副正经模样,“我来是有要紧事与大哥商议。”

    洛禾甩了甩衣袖起身,“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容我回来再说吧。”

    “大哥去哪?”齐进忙问。

    “进宫,”洛禾朝看戏的彭长老微微颔首,大步朝外走。

    洛蓉急了,使劲掐了下洛长宁,洛长宁惊呼一声,让洛禾停了脚步。

    “尾巴被夹住了?”洛禾肃容盯着自己妹妹,“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洛长宁委屈,“大哥,不是刚下朝吗,你怎么又进宫……”

    “不行吗?”

    “行,当然行,”洛长宁呵呵干笑,“大哥慢走。”

    洛蓉眼睁睁看着父亲伟岸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转头瞪向自己的姑姑姑父,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对你们很失望!

    齐俊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

    齐进微笑看他,他默默闭上了嘴。

    皇宫御书房内。

    书案上摆了厚厚两沓奏折,笔架置于右手边,上面整齐地挂了大大小小四五只毛笔,旁边是一方精致砚台。

    陈牧端坐于案后,清隽的面容看起来有些严肃,听到太监报雍武侯请见,神情微微松缓,放下手中折子让宣进来。

    洛禾垂首进来行礼,陈牧让他起身,脸上带了笑意,“侯爷来的正好。”

    “皇上,关于冀州换防之事……”

    陈牧抬手,示意他无须多说,只道:“朕明白侯爷之意,此事且容朕再想想。”

    洛禾欲言又止。

    “侯爷放心,朕自有主张,”陈牧看着他,“倒是另外有件事,朕想听听侯爷的想法。”

    “皇上请说。”

    “是这样,近日有人托朕做媒,想迎娶侯爷千金,所以问问侯爷……”

    洛禾面容一凛。

    陈牧道:“朕说的并非姑母。”

    “哦?”洛禾微微有些讶异,“不知皇上所言,是哪家公子?”

    “朕的老师。”

    “帝师?”洛禾大惊。

    “没错,就是帝师,”陈牧道,瞧着他震惊的许久不做声,不用想也知道在顾虑什么,未立即点破,目光炯炯看着他,“侯爷意下如何?”

    洛禾心情复杂,噗通跪倒,“皇上,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正是碧玉年华,而帝师如今年事已高,与蓉儿委实不大合适,还请皇上恕罪,微臣不能答应。”

    “朕无乱点鸳鸯之意,不过是问问侯爷,侯爷何罪之有,快请起,”陈牧眼神一转,“不过……侯爷在意的只是帝师的年纪吗?”

    洛禾依言起身,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假如帝师与朕一般年轻,侯爷可会同意?”

    洛禾还是没太明白,帝师历经两代帝王,自皇上少年登基便辅佐在侧,怎么可能年轻得了!除非他是……洛禾面容一僵,心念电闪间,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猛地看向皇上。

    陈牧知道他猜到了,轻笑一声,“侯爷还未见过老师吧,正巧他今日也在,想见见侯爷。”

    说话同时,屏风后有人影缓步而出,洛禾盯着那道身影,眼睛越睁越大。

    “侯爷,”奚泽朝他揖了一礼,洛禾满面惊楞,半晌没反应。

    “侯爷,”奚泽又叫了声,态度诚恳,“我是真心求娶令嫒,还望侯爷能成全。”

    这句话一出口,洛禾瞬间回神,神情恢复严肃,“没想到先生竟然就是帝师,难怪,难怪……想来蓉儿是早就知道了。”

    奚泽未回答,陈牧噙着笑道:“老师博览群书,性情沉稳,依朕看,与表妹倒是般配,她那随心所欲的性子与老师正好互补。”

    洛禾心中一动,看了眼热情撮合的皇上,思绪繁杂。

    陈牧自然有他的打算,曹家意欲笼络奚泽的事他早就知道,虽然相信老师不会为其所用,但毕竟世事无常,想的长远些并无坏处,雍武侯府与曹府水火不容,洛蓉是他的表妹,既对老师有意,老师也愿意,他成全此事,自然是对大家都好。

    不过显然,侯爷不是这么认为的。

    洛禾心情翻江倒海,有种他们俩人暗度陈仓的感觉,怎么想都不舒服,寒着脸不发一语。

    奚泽上前道:“我听蓉儿说,侯爷嫌弃我年纪大,所以不情愿这门婚事,这个我确实无话可说,不过我保证还能活很久,定会护她一世周全。”

    洛禾微微动容,“先生这些年就从未动过娶妻之念?”

    “从未,”奚泽迎着他的目光。

    洛禾沉默盯着他,良久之后,松口道:“容我想想吧。”

    从宫里回来,洛禾与薛氏说了此事,薛氏颇是惊讶,思及今日国公府那两口子的异样,这才明白大抵是洛蓉请来的说客。

    夫妻俩商量许久,有些拿不定主意,之前坚决不同意,一是年纪相差太大,二是料定奚泽将她视作小辈,并无男女之情,女儿只是一厢情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雍武侯府与曹党多年不合,他不放心将女儿交到一个无权无势无力保她平安的人手上,可现在,这一切好像都不是问题了,巫咸族寿命长远,奚泽又是令曹玄束手无策的帝师,而且还主动求娶,表面看来,似乎没有反对的理由,可洛禾心里怎么都过不去,总像是有根刺杵在那。

    晚上用膳时未看到洛蓉,洛禾问了丫鬟才知她在临时抱佛脚,饭后无事,兜兜转转去了她的院子。

    洛蓉正在奋笔疾书,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菱香和紫苏,头都未抬道:“快来帮我捏捏,肩膀好酸。”

    洛禾走上前,手一放到她肩上,她便察觉出不对劲,身子一缩回头,满眼惊色,“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洛禾道,瞅了眼满桌凌乱的宣纸,“前几日做什么去了,现在才知道急了。”

    洛蓉低头嘟囔,“我就知道你是来教训我的。”

    洛禾看着她,语声忽然温柔,“再着急也不能饿着肚子,让菱香他们端些饭菜来,吃了再写。”

    洛蓉受宠若惊,“爹,我不饿,马上便是太后寿辰了,我得赶紧抄完。”

    “那待会饿了再吃,”洛禾道,语声微顿,“蓉儿,爹今日在宫里见到帝师了。”

    洛蓉握着笔的手僵住,面现紧张,“蓉儿不是故意瞒着爹的,只是……”

    “我明白。”

    “那他……可有跟爹说什么?”洛蓉心中忐忑,仔细观察父亲的神色。

    洛禾点头。

    洛蓉浑身紧绷,“爹会答应吗?”

    洛禾不答反问,“不答应,你会怨爹吗?”

    洛蓉眼眶一红,“蓉儿这辈子非他不嫁,求爹成全。”

    洛禾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洛蓉拿不定他是何意,暗自琢磨了一阵,无奈放弃,继续专心抄佛经。

    翌日天刚亮,齐俊便跑来,拉着洛蓉上街为太后挑选寿礼。

    二人出门不久,一辆板车进了侯府,与此同时,奚泽收到传信,出了帝师府。

    刚拐至永福路,就听前面药铺传来吵闹声,一位妇人被掌柜的推搡出来,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不肯走,“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死,求求你救救他……”

    奚泽一眼认出,是那日在道观碰见的妇人。

    掌柜的骂了几句,威胁她不准再来,她跪匍在地,肩膀剧烈抖动,哭声沙哑,看起来颇是可怜。

    奚泽面不改色从她旁边经过,她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掌柜的去而复返,惊喜地抬头,看到奚泽的瞬间,眼里迸发出强烈恨意,猛然爬起来朝他扑去,“是你,是你咒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洛蓉和齐俊逛了半天,未有什么收获,从玉石店出来正要去别处,听到不远处的吵嚷声,拧头看了眼,发觉一个紫衣男人被状若疯癫的妇人撕扯,定睛一瞧,竟是奚泽。

    洛蓉整个人都炸了,当即狂奔而去,用力将妇人推开,挡在奚泽身前。

    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那妇人体弱,洛蓉这一推,她直接坐在了地上,不过转瞬又发狠地冲上来,咬牙切齿地厮打他们,嘴里不断嚷着,“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子命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奚泽下意识抱住洛蓉,转了个身护住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齐俊的护卫随后上前,将疯狂的妇人拦住。

    “没事吧?”奚泽垂眸问怀里的小姑娘,洛蓉心中小鹿乱撞,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妇人还在叫嚷,“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会遭报应的……”

    洛蓉怒气渐渐涌上来,伸手一拽又将奚泽挡在身后,瞧着那妇人有些面熟,瞅了眼旁边药铺想起来,目光转冷,“你说他害了你的孩子,证据呢?拿出证据来。”

    奚泽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大概是动了气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肤色微微有些泛红,侧脸弧线优美,像是画笔勾勒而成,一点瑕疵都没有,掩藏在秀发后面的耳朵圆润小巧,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已不是过去的小丫头,她长大了,长成他看到的未来里那般美貌模样。

    “那日在云清观,就是他诅咒我坏的是死胎,当时你也在……不对,你跟他是一伙的,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妇人情绪激动道。

    “嘴巴放干净点!”护卫怒喝。

    妇人咯噔一下,惊恐地后退两步,转而看向一旁看戏的齐俊,“他们俩狼狈为奸,咒死了我的孩子,还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快去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都杀了,为我孩子报仇!”

    齐俊愣愣地听她交代完,拧头问洛蓉,“表姐,你们俩还一起去道观了,何时去的,我怎么不晓得?”

    妇人脸色大变,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们,“你,你们,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洛蓉嗤笑,“他好心提醒你,却被你倒打一耙,你凭什么说你的孩子是因他诅咒而死,你有什么可值得他诅咒的,你们家是富商巨贾还是权势滔天,诅咒你对他有何好处?”

    妇人眼神在他们身上一打量,再看自己的粗布衣,一瞬间面如土色,双唇颤了颤正要开口,就听她接着道:“他若那么厉害,早就连你也诅咒死了,留你性命因为你美吗?即便是忘了,方才你疯了那么久,他也该将你咒死了,你怎的还活蹦乱跳?”

    妇人当下说不出话来,惊惧地看着他们。

    “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洛蓉历喝,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嗫嚅着往后缩,“不,不敢了。”

    洛蓉给了护卫一个眼神,护卫放行,妇人立即仓皇跑远。

    齐俊望着那背影幽幽道:“表姐,我可从未见你这般维护我。”

    “小孩子,捣什么乱,”洛蓉敷衍了他一声,转身看向奚泽,语带埋怨,“你怎的也不知道躲?”

    “为何要躲?”

    “她的孩子又不真是因你而死,你何故让她欺负。”

    “她又不是真能杀了我。”

    洛蓉心内蓦地有些触动,认真问他,“你们族长……都是这么舍己为人的吗?”

    奚泽,“……”

    “放心,日后我会保护你的,”洛蓉拍了拍胸脯,笑意盈盈道,上前两步拽住他衣袖,“族长哥哥,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奚泽心中涌起一股难言情绪,目光柔和看着她,“去侯府。”

    药铺旁边的马车里,曹永从帘子后看着那一幕,眼神一点点收缩。

    三人一起回到侯府,行至东厅,发现一辆板车停在那里,旁边守了几个壮年。

    洛蓉奇怪上前,尚未开口,便听他们齐齐躬身道:“族长。”

    是巫咸族的人。

    “你们怎会在此?”奚泽问道,声音带着冷意,“谁让你们出谷的。”

    几人面面相觑,打头那壮士小心回话,“彭长老……让我们送东西来。”

    奚泽深呼吸了一下,“都回去!”

    “是。”

    无人敢多话,当即拉了车准备走,奚泽叮嘱了句,“路上小心些,”便也跟着朝外行去。

    洛蓉拉住他,“族长哥哥,你只是来找他们的?来都来了,不见见我爹吗?”

    奚泽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头,“侯爷现在怕是没工夫见我。”

    洛蓉不解,待他离去,叫来丫鬟一问,方知父亲此时在书房,和齐俊过去,竟见彭长老坐在外面台阶上,齐进正巧从书房里出来。

    “爹,你怎么也在这?”齐俊问道。

    齐进没搭理他,撩开衣摆在彭长老旁边坐下,二人咧嘴朝洛蓉直乐。

    “我爹在里面吧,我去找他,”洛蓉被他们看的心里发毛,说着话朝屋内走,被彭长老拽住。

    “你爹没工夫理你,别去打扰他。”

    “为何?”洛蓉奇怪不已,“族长哥哥方才也这么说,爹到底在干什么?”

    “奚泽来过了?”彭长老问,不待她回答便咦了声,“他怎么没将阿罗带走。”

    洛蓉脑子里略略一转,想到不久前他说的话,这才反应过来,面现惊色,“彭爷爷,莫非他们送来的……是聘礼?”

    彭长老敲了下她脑门,“不然你以为呢。”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舅舅竟然躲起来一个人偷看,”齐俊也好奇起来,凑过来问他们。

    齐进喜道:“全是失传已久的兵法阵法图,还有嵩绘瓷的整套茶具餐具,名家字画更是用绳子捆着送来的,皆有上千年之久,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对了,还有把古剑,瞧着像是绝世神兵……”

    “什么绝世神兵,那是纯均剑,”彭长老插嘴,一脸的鄙视,“十大名剑图没看过吗?这都认不出。”

    齐进惊呐地摇头,“未看过,不过那真是十大名剑之一吗?老先生,你们巫咸族出手也太大方了。”

    彭长老得意洋洋,“我们族长娶妻,自然是要奉上最好的东西,方能显示出我们的诚意和对蓉丫头的看重。”

    “哎呦表姐,你面子可真大,”齐俊笑着打趣。

    洛蓉亦欣喜无比,兴奋问他,“那给我送的是什么好东西?”

    “你?”彭长老笑容消失,啪的一拍大腿,“我给忘了。”

    洛蓉,“……”

    “不过你不用失望,等你成了族长夫人,我们族里的好东西还不是任你挑选,”彭长老安慰她。

    洛蓉又高兴起来,伸长了脖子,“那族里除了名贵字画和兵法书,还有什么好东西?”

    彭长老想了想,“历朝历代的野史密传,道家佛家所有经书,各种各样的手抄孤本,唔,还有武功秘籍,星象八卦图什么的……”

    “有没有漂亮首饰?”

    彭长老摇头,“没有,我们族人都比较朴素。”

    洛蓉悻悻地缩回头。

    彭长老乐呵呵看她,“你想要漂亮首饰,让奚泽送你呀,他有。”

    “真的?”洛蓉眼睛一亮,转瞬又暗下去,犹豫道:“我去要……不好吧。”

    “那有什么,你们都快成亲了,他不该送你定情信物吗?”齐进帮她出主意,“你就直接管他要,若他不给,你就甩脸子,悔婚,你姑姑当初就是这么做的。”

    “诶,那不行那不行,”彭长老连忙道:“既已订婚,哪能随便毁约。”

    “就是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

    “那也不行!”

    二人旁若无人地争论起来,洛蓉见缝插针,“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跟族长哥哥定亲了?爹不是还没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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