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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想想也是不可思议:我真的用我的血救了一个人吗?好吧, 这件事是真的。
其实捐献前后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只是她不用老跑去医院献血了, 体重又有反弹的趋势。
上课上了一天, 本来就比较累了。走到操场的时候, 更是天人交战:今天到底跑还是不跑?反正已经救了宋楌, 任务已经完成了, 没有必要那么拼命。但是, 你想想啊, 如果不跑的话那么体重反弹的会有多快?肯定是一天一斤地反弹啊! = =
所以她还是跑了。手机的曲子循环播放了一遍,就被一条短信截了胡——
“恭请唐小姐于本月12号在市桃花源大饭店参加感恩宴……请务必到场,宋楌父母敬上。”
宋楌父母?她立即明白了:算算日子宋楌该出院了。所以, 他的父母想搞个感恩的派对?果然人家这体质就是好啊, 白血病刚刚痊愈就敢出来玩。
不过, 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好像人家感谢的主角应该是自己啊。
电话又响了, 是班长打过来的:“喂?释心,你收到宋楌父母的邀请了没有?咱们一块去吧!”
“班长,我还是想专心准备中考。”
谷雨菲脾气上来了:“不行, 你一定要去。你不去了,人家这感恩宴不是白办了么?”
“我……不喜欢……被人围观。”
“不成!你必须得去!我们班主任都去的,你不去像什么话?!”
/(ㄒoㄒ)/~~原来徐老师也去啊!老实说, 自己蛮尊敬班主任老师的。好吧好吧, 既然徐老师都去了, 拼了头破血流,也去观摩观摩吧!
所以那日,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桃花源大饭店,处在一个叫做桃花坞的景区附近。你说好不好笑,一个以古典园林闻名的景点,居然在景区最正中心的建了一座欧洲古堡式的酒店。
走过了那一扇旋转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由上而下的鲜红色地毯。
门口的接应生很热情,给了她一朵特邀嘉宾的小红花。她不知道这个怎么佩戴,谷雨菲拿了过来,帮助她别在了胸口的位置。
上了二楼,宋阿姨就迎了过来。
在宋阿姨身边,还跟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这少女穿着公主裙一样的洋装。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阿姨,她们是宋哥哥的同学吗?”
“年年,他们就是你宋哥哥的救命恩人。”宋阿姨笑着道。
“哦,是你们啊。”骄傲的小公主道:“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宋哥哥。”
……唐释心很想吐槽,小姐你个子比我都高,能不能说话利落点?都不是萝莉的年纪了,还卖萌穿洋装做什么?还有,一口一个宋哥哥你肉不肉麻?不知情者很容易听成“送哥哥”哎!最重要的是——你丫的跟宋家人是什么关系?!
宋阿姨只是介绍道:“小唐,小谷,这是小楌的好朋友年年,今天你们几个就坐在一块吧。”
未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坐在一块很天经地义。但是坐下来以后,这个年年就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笑着和她们聊天。说什么“我跟宋哥哥从小就认识了。”“他平常都喊我年年妹妹。”“我怎么没有听过宋哥哥提到你们两个呢?”
谷雨菲沉默不语,但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很淡定,只是道:“没提到很正常,他不生病谁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骨髓匹配。”
年年的敌意瞬间从谷雨菲的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好呀,来互相伤害呀,怼人她唐释心从来都没有怕过谁!
但一秒以后,后面有人喊:“年年。”接着,走过来一个高挑的女人。
“妈,宋阿姨让我坐在这座。”
“不,你到妈妈那一桌去吃。”美丽的女人道:“这儿是你宋哥哥同学的位置。”
于是年年走了,好了,她耳根清净了。不一会儿,这张桌子上的小客人纷纷都来了。她看见了江晓也到了,心里乐得开花。但是不一会儿,某重量级人物坐在了身边,笑眯眯对所有人道:“今天大家随意,别当我是班主任老师。”
“是!徐老师!”每个人都凝神屏气,好像在上课回答问题。
她那个囧啊,赶紧给班主任老师倒了一杯红酒:“老师,我敬你一杯哈哈哈。”
接下来,不断有宋家的亲眷过来,每一个亲眷都对她们两个感激不已。尤其是对她,都说是她救了宋楌的命。各种赞美之词袭来,说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但班主任徐老师就在身边,她精神高度紧张,就装的有多淑女就有淑女。
我不当淑女好多年……
不一会儿,今天的主人翁宋楌到了。
她还以为,宋楌依旧在住院。但事实上,宋楌已经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了。不愧是少年人,这恢复能力就是不一样。只是,他戴了一顶针织帽子,脸上也没有眉毛,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古怪。但少年英俊挺拔的轮廓,却可见端倪了。
和他干杯的时候,宋楌说:“谢谢你们今天来参加宴会。”
谷雨菲的脸色瞬间就红了:“宋楌,你能痊愈就好。”
“对,干杯。”某人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庆祝你出院了。”
很快到了饭点了。用餐时,第一道菜上的是各种花式甜点。接着上冷盘和红酒。这些都是高档次的西餐,不管合不合胃口,一桌的同学老师都纷纷大快朵颐。只有她慢吞吞地夹菜,每个菜只尝一口,就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
这不是装淑女,是她根本不能吃下去。
班主任徐老师注意到了她:“小唐,你怎么不吃饭?”
她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老师我来之前吃过了,现在不饿。”
“这什么话,人家为你准备的宴席怎么能不吃饭?你看你,这几个月瘦了多少?来,老师夹菜给你吃。”说完,徐老师就真的夹菜放到了她的碗里。
唐释心大囧了!徐老师给她夹的菜啊……
没办法,这一桌同学看着呢,总不能连老师的面子都不给吧!就拿起了筷子英勇赴死。
今天的主菜是七分熟的黑椒牛排和香煎海鲈鱼。别人左手拿叉,右手握刀。顺着牛排的纹理切割,切出来的边缘毛毛躁的。而她,磨磨唧唧的切呀切,把牛肉切得跟肉丝儿一样细。才慢吞吞地吃了下去。
但刚刚吃了几口,她就停止了进食。
原本以为只吃一点点不要紧的,却不曾想到,她居然一口都吃不得了。长期接受着小米粥和面包的胃,消化功能减退,肠胃蠕动缓慢。现在,牛肉全部硬邦邦地卡在了胃部……开始搅动着她的忍耐力。
她的脸色通红,已经不能再吃了。可是徐老师还不满意,学生吃的这么少像什么话!又端了一盘蓝纹芝士培根意大利面到她面前。慈祥地笑道:“小唐,你是不是等老师给你拿菜?”
说话间,全桌的人都盯着她看。她只好艰难地吃了几口意大利面,再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味道说不出的浓烈甜腻。
就这样,到达了某种极限。再也无法忍了。
她对自己身体的各种反应再熟悉不过了:“我去一下厕所。”
大大的走廊上,许许多多人来来往往。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捂着嘴巴,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极端的饥饿过后,一下子胃部涨得满满的。那种难受,就像嗓子被堵住了一样。这种吞咽不下去,胃部梗着食物的状况,已经面对过许多次。
这就是,她上辈子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暴饮暴食症。
所以刚才把一根筷子藏在了袖子里,她需要借助这玩意。
但这桃花源大酒店的卫生间真TM难找,转过了好几个弯儿,还是找不到女卫生间。好不容易,她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卫生间。进去以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就把厕所门给反锁了起来。接着,她把筷子伸到了喉咙里。
不是很需要用力的,只是感觉到恶心,就能把食物全部吐出来。
她一边吐,一边觉得身上背负起来莫名其妙的罪恶感,她明白,这是名为羞耻感的谴责。
还记得第一次遭受这种谴责的时候,她才七岁。
七岁的门前,她抱着玩具布娃娃。眼眸中倒映出赤.裸的两个身影纠缠不休。她有种感觉,自己不是这个母亲的孩子,她不认识这个母亲。更不认识这个和陌生男人纠缠不休的身体。尽管他们两个大汗淋漓,身体都染上了一层粉红。
那是母亲无数次出轨中的一段。她的时间兜兜转转多少年,命运都仿佛停止在了那一天。
你感觉过死亡的恐怖吗?七岁的小女孩感觉到了——那个男人发现了她在偷看,破门而出的瞬间,大手就卡住了她的脖子。她挣扎,男人又把她的脑袋摁住在墙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收紧,手臂上青筋暴露,似乎准备拧下自己的脑袋。
她喊:“救命。”张开了嘴巴,已经没有空气吸进去的余地了。
而母亲,窈窕的身体裹着丝绸睡衣走了出来:“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放了她吧。”
你曾感觉过被最亲的人背叛的愤怒吗?那个小女孩也感觉到了。
男人放过了她,但他走了之后。母亲又把自己毒打了一顿。甚至把她的头按在了浴缸的水里。一下,又一下,似乎逼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释放出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也是那时候,母亲用最冷厉的声音说:“不准告诉你爸爸。”
从那一天开始,母亲这个角色就死掉了。
跟了奶奶以后,童年深深的心理创伤变成了一腔满满的食欲……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患上暴饮暴食症,这也就是,为什么上辈子活成了重度抑郁患者。
最后,她如释重负,先拧开了水龙头,冲洗掉池子里的东西。然后抬起头,望见了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催吐的副作用很明显,眼泪会流淌下来,双眼会泛红。连脸都浮肿了起来——不堪入目的形象,她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太丑了。
再洗了一把脸,咕嘟了几口水,把口给漱干净。
周围充斥着洗手液的芬芳气味,到底把胃酸混杂着食物的倒霉气味给冲淡了不少。
洗干净了,最后一道程序是照镜子,不能让人看出来任何蛛丝马迹。这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但镜子却暴露了另一道秘密。
他其实没有站在多远的地方。带着针织帽子,穿着白衬衫,就这么看着她——不,也许是镜子里的那个她。但,的确是看着她!
他看到了!宋楌他看到了!
顿时,唐释心的脑海里就炸开了,头皮发麻,四肢无力,差点就要倒下。
“你就是那个得了白血病的人?!你用了我孙女的骨髓?”
宋楌有些摸不清状况:“是,还得多谢……”
“小兔崽子!”奶奶忽然骂了一句,几乎是气得发抖,手指都指到了宋楌的鼻子尖上:“你干嘛用我孙女的骨髓治病?!阮阮,奶奶怎么跟你说的?不准捐献!你搬出去住校就是为了给这个小兔崽子捐献骨髓?!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奶奶!”她急了,鞋子也不穿就下了床。
自家祖母自己最清楚。爷爷早逝,奶奶一个人拉扯父亲长大,从前就是村里性子最烈的寡妇。连爸爸都不敢忤逆奶奶的意思。这捐献骨髓的事儿,是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干的。她倒好,捐献出去也没有跟奶奶打一声招呼。
还有:“宋楌,你快走,这事儿跟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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