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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阿月成亲的那一日,他非常的激动, 心中满是期待。
甚至在成亲前一日的晚上, 因为太过高兴,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碾转反侧的睡不着, 心里满满涨涨着喜悦,这些感情让他根本不舍得闭上眼睛。
胸膛里溢满的, 全是兴奋和柔软的欢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的心情,甚至高兴到有些混乱。
想要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下,好让他好好体悟这种感情, 但又想让时间快点过去,快点太阳升起,快点到明天早上, 想要快一点和阿月成亲, 真正的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就是在这种既焦灼又甜蜜期待的情绪中, 沈鸿轩脑中思绪转动,同时涌现出了许多感慨和怀念。
这一天晚上, 沈鸿轩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回忆,他想起那些往事,想起那些无忧的两小无猜的过去,觉得心里熨帖温暖极了。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原来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 原来她在他身边已经有这么多年。
很快了, 明天他们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 作为夫妻相互扶持共度一生,他们会举案齐眉,会琴瑟和鸣,也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这一生只要阿月一个妻子,只想和阿月一个人度过,他只和父亲母亲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会用他全部的生命和剩下所有的岁月去爱她,即使她现在怨怪他、讨厌他,但是沈鸿轩知道她总是会对他心软。总有一日,他们一定能够真正的心意相通、心心相印。
心中这样坚定着感慨着,沈鸿轩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前,吱呀一声,他推开了窗户,并没有完全打开,只是打开了一道缝隙,让夏日夜晚清凉的凉风徐徐吹了进来。
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只见月色如水、夜色深沉,漆黑的夜幕上有点点繁星在璀璨闪耀,一眨一眨的调皮至极。凉风吹拂过面,夹杂着甜腻清甜的花香和草木清冽干净的气味。
沈鸿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依在窗边透过打开的缝隙隔着深沉的月色,遥望着洛府方向的那一栋绣楼。
那是洛月汐住的地方,从沈鸿轩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洛月汐绣楼的屋檐,和屋檐下悬挂着风铃。
从洛月汐从洛夫人的院子里搬出来住到绣楼开始,沈鸿轩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忍不住靠在窗前去看洛月汐绣楼的情况。
他只能隐隐错错的看到绣楼的模样,但就只是这样的注视,已经让他心生满足和喜悦。
此时绣楼早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没有一点光亮透出。
洛月汐不喜欢有人在她晚上睡觉时守夜,因而入夜之后,整个绣楼除了最下面会有守夜的丫鬟,楼上除了洛月汐以外就再无他人。
按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想翻墙去找洛月汐的冲动,沈鸿轩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
这样坐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沈鸿轩不敢继续放任自己想下去,便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回忆起那些他们都无忧稚嫩的岁月。
他也是听父母闲谈时说起的,洛沈两家比邻而居,世代都是故交。
而沈山和洛文彬自少年时就是好友,虽然一人五大三粗喜好军事,一人文弱书生彬彬有礼,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建立起极为深厚的友谊。
而随着时光飞逝,沈山和洛文彬相继成婚,两府紧挨着,两家又交好,沈夫人和洛夫人嫁过来后,走动就极为频繁。
原本沈夫人和洛夫人在闺阁之中时,不过是几面之缘的关系,但是成亲后他们却反而越走越近,成为了关系亲密的密友。
两家交好,自然也是希望他们的下一代也能维持着友好的关系。
沈鸿轩是沈山的长子,在他出生一年多以后,成婚后一直没有身孕的洛夫人终于有孕了,这个喜讯不仅是洛府的喜讯,沈府的两位主人也真切为他们高兴。
当时洛夫人和沈夫人还私下底开过玩笑,若是洛夫人这胎是个儿子,便让他和沈鸿轩做一对兄弟,若是女儿,便让他们指腹为婚。
当时洛夫人有孕中,沈夫人还煞有其事的专门从嫁妆中翻出了两块质地绝佳的羊脂暖玉,一块挂在了沈鸿轩身上,一块就给了洛夫人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
不过当时两位夫人不过玩笑话,两人都没有当真。
但是谁成想洛夫人身体文弱,在生洛月汐时难产了。虽然在挣扎了三天三夜后总算是诞下了一个女儿,却伤了身子,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洛夫人心中既是痛苦酸涩又是悲伤歉疚,身为人/妻却无法为丈夫诞下可以传承家业的麟儿,她心中如何不愧疚?
作为世家贵女,她深知如果侯府后继无人,即使安远侯府再怎么繁华,也会如无根浮萍,在洛文彬百年后散去。
是以即使心中悲伤酸涩,洛夫人却还是打算为洛文彬寻一两个身家干净的女子做妾,好为洛文彬诞下儿子继承侯府。
只是洛文彬与洛夫人感情甚笃,并不愿接受纳妾,只说这一生有一女足以。洛文彬好生劝慰了夫人一番,至此纳妾这件事情就不再提起了。
而洛府,也就只有洛月汐这一位姑娘了,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洛月汐本就是早产儿,又是洛夫人难产了好几天才生下来的,大抵是出生时在腹中闷着了,洛月汐刚出生时跟只小猫崽一样脆弱,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
在洛月汐幼时,洛夫人根本就不敢轻易让她离开房间,她大多时日都是在床上度过,只有天气极好时,洛夫人才会亲自抱着她到自己的小院里转悠一会儿。
也是多亏了这样精细的照顾,先天不足的洛月汐才渐渐的被养得强壮起来,虽然还是文弱病态,但是总算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了。
到五岁时,洛月汐已经养得只比正常的孩子差不了多少了,洛夫人才敢真正的把她带出来见人,不会再害怕一个不留神就生病了。
和洛月汐完全相反,小时候的沈鸿轩完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沈鸿轩是沈府的长子,在他五岁以前又是府中独子,自然在沈府地位不同。
虽然沈山夫妇并没有纵容娇惯他,但是巴结讨好他的下人比比皆是,就算沈夫人时时敲打却也难免还是让五岁时的沈鸿轩变成了一个有些任性和霸道的熊孩子!
沈鸿轩小时候是个机灵鬼,他早就知道隔壁洛府出生了一个小妹妹,母亲三天两头的去洛家拜访,天天在他耳边说女儿有多乖巧有多可爱,又不停的嫌弃他是个粗壮不可爱的男孩!
所以,小时候,沈鸿轩对于这个从没见过面但是早有耳闻的小妹妹观感是很不好的,觉得她是“别人家的孩子”!觉得她抢走了母亲的注意力。
沈鸿轩五岁,洛月汐三岁那一年。沈夫人去洛家参加了洛月汐三岁的生辰诞礼后,回到府中时极为兴奋,高兴和振奋洋溢她整个周身,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一回到府,沈夫人就一把抱起前来迎接她的沈鸿轩,将他揽在怀里,啵啵的在他脸上亲了几大下。
沈鸿轩是个男孩子,当时正是熊孩子的时候,虽然心里欢喜极了,却觉得当众被母亲抱起来亲非常丢脸,小脸就忍不住皱成了一团。
觉得他都五岁了,还被母亲搂搂抱抱的按着亲亲,实在是太不男子汉了,他又不是小姑娘!
可还不等沈鸿轩抗议,沈夫人就抱着沈鸿轩兴奋的转了好几个圈。
被凌空抛飞在空中的沈鸿轩被转得头晕眼花,一阵天旋地转,等沈夫人停下来时,沈鸿轩已经一脸蒙圈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鸿轩,母亲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就是你洛妹妹月汐,你们可是指腹为婚哦!哈哈,怎么样?高兴吧!”沈夫人忘乎所以,高兴的对着一个才五岁的小家伙说着这些,也不管沈鸿轩是不是听得懂。
时年五岁的熊孩子沈鸿轩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做亲事,但是在悄悄和下人们打听了以后,他就知道,原来亲事就是给他找一个一直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就像母亲和父亲一样。
这样一想,当时五岁的熊孩子心里就不满了,他都没见过那洛妹妹,母亲怎么就给他定了亲事呢?
而且,母亲好像更喜欢洛家妹妹来着。撅了撅嘴,沈鸿轩一脸气闷,小巧粉嫩的唇嘟起,还带着点委屈,可怜巴巴的。(所以这才是重点吗 ̄▽ ̄)
因为沈鸿轩还小,所以沈夫人也只是提了一句,并没有真的认为沈鸿轩理解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才五岁,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作天作地的孩子呢!
但是沈夫人显然没想到,沈鸿轩不仅大致知道了什么叫定亲,竟然还一直在心中记挂着这件事情。
除了记挂着,他还暗戳戳的想着偷偷摸摸的去见洛月汐一面,然后告诉她——他才不要和她结亲,也不许她来抢他的娘亲!!
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小瞧熊孩子的谜一般的倔强和坚持,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沈鸿轩一记就是两年。
洛沈两家比邻而居,两家其实只隔着一道墙壁而已,而且关系也很亲近,都没有防备彼此的意思,在那堵墙上也没有做什么文章。
沈鸿轩从五岁时就开始跟着沈山习武,虽然年纪太小,不可能真的舞刀弄剑,但是却也要开始跑跑跳跳扎马步的锻炼了。
虽然个头还是矮,但是身体却锻炼得极为健壮,七岁的沈鸿轩已经不比正常十岁的小孩弱了,就算矮半个头,单挑沈鸿轩也能干掉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这两年里一直记挂着亲事这件事,在知道洛家和沈家只隔着一道墙后,便一直想找到最矮的一处翻过去,然后溜到隔壁去找洛月汐。
这原本只是一个孩子幼稚的想法,基本上不怎么可能实现,毕竟沈府可不止沈鸿轩一个猢狲,还有两只大老虎呢!由不得他想翻天就翻天。
但是世事无常,不防有一日沈山休沐,正带着他练武呢,中途时却突然有宫中的人来请沈山入宫商谈军务。
事关皇命,又是有关军务,沈山自然只能立刻领命。
那一日沈夫人刚好前去一家侯府赴宴了,而沈山也匆匆换了朝服入宫,整个沈府除了沈鸿轩就只有他才半岁的二弟,整个沈府就剩他这只猢狲最大了。
所谓老虎不在家,猢狲就野了。沈鸿轩当时就当机立断的吩咐下人,说他要绕着沈府的墙壁跑步锻炼,为了防止有人打扰到他,不允许任何下人跟着。
虽然沈鸿轩才七岁,但世家贵族的孩子自小就要接受各种教育,他虽然熊了一点,但绝不如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那么天真懵懂,沈府的下人也不可能把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哄骗。
毕竟主子就是主子,不管他多小,命令有多奇怪,都不是下人能随意置喙的。
再说跑步锻炼而已,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沈府的下人也不敢阻拦,只能随着沈鸿轩去了。
沈府很大,而真正和洛府靠着的就只有那么一段墙壁。
沈鸿轩绕着沈府跑了一圈才找对了地方,便在这一段墙壁周围打转,想着怎么能翻过去。
他个子小,要直接翻墙过去显然不太容易,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在墙根处看来瞄去,在看到墙边的一颗大树时,沈鸿轩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艰难的爬上树,顺着树枝好不容易的爬到了墙上,沈鸿轩低头一看,菜发现地面距离墙头有老远的距离,他一下子便被吓到了!
被吓到的沈鸿轩只敢紧紧巴住墙壁,不敢再乱动一下。眼睛都不敢往下看的,生怕因为太高而被吓得心惊而摔下去。
渐渐的,沈鸿轩的手脚都麻了。他人小体力差,在墙上耗了那么久撑不住也是正常的。
他觉得自己手很麻,已经没有力气那么紧的抓着墙了,就忍不住稍稍松了松手,谁想到就这么一松手,他就一不小心从墙上滑了下去。
好在沈鸿轩两年来不是白锻炼的,虽然从墙壁上滑了下去,却还记得手脚不停在墙面上扑腾摩擦,试图减缓摔下去的速度。
“砰!!”沈鸿轩重重摔在地上,摔了个头晕眼花。
好在墙壁在下的洛府种植了一些低矮的灌木,沈鸿轩在摔下的过程中又不断摩擦墙壁阻拦了下降的速度,总算没有摔得太狠。
只是他身上难免被粗糙的墙壁和锋利的灌木树枝给划伤,伤到了不少地方。尤其是他左脚,更是被划开了好大一个伤口,鲜血不停的涌出来。
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伤,沈鸿轩都懵了,看到鲜红的血不断流出来,而全身各处都痛得要死,他整个人怕极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哇……好疼,爹爹,娘亲,我好疼……”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被灌木划开了一道口子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因为重重摔在灌木上,沈鸿轩原本白嫩的小脸上此时蹭满了灰尘,而右脸上还有一道被树叶花开的细小伤口泛着血,脸上全是泪水,哭得鼻头微红可怜极了。
就在他哭得要打嗝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他头顶传来,那是一个软嚅甜美的童声,只是说话的语气好像很是不耐烦:“你是哪来的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人哭了好久,却一直没有人回应没有人抱他起来哄他,现在突然有人来理他了,沈鸿轩心里的委屈更盛了,哭得越发起劲起来。
“伤得又不算重?有什么好哭的!”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被沈鸿轩吵得心烦,忍不住提高声音斥责了一句。
身边有脚步声传来,沈鸿轩就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同时有白皙小巧的小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摸到了一手的眼泪和灰尘,却没有一丝血迹。
沈鸿轩哭了这么久,脸上的那道细小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止血了 ̄▽ ̄
沈鸿轩顶着一张花猫脸抬头看了上去,就见一个头发梳成包包头,穿着浅蓝色襦裙的小女孩蹲在他面前看着他。
这个小女孩玉雪可爱,神情却极为冷淡漠然,她眉头微皱眼神严厉,面对沈鸿轩的惨状更是没有一丝同情和可怜,只是有些不耐烦。
“只是皮外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有什么好哭的?”那女孩语气淡漠的又问了一句。
但很快她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微皱眉头低声自言自语道,“错了,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怎么能要求他能坚强?”
自嘲的笑了笑,那女孩收敛了眼中的不耐烦,难得的从疙瘩缝里捞出来了一点耐心。
沈鸿轩没听懂她说什么,但是她说很快就会好这句话,他却是听懂了,渐渐止了哭声,还是觉得左脚痛得要死,便怯怯的问:“真的很快就会好吗?不会再痛了吗?”
“真的。”温声应了一下,那小女孩蹲下身来,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帕子,“我先给你止血包扎起来,等你回家了,记得让人给你重新包扎。”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比沈鸿轩还要小,却极为冷静,包扎起来也是又快又好,很快沈鸿轩就看到之前脚上的伤口没有血在渗出来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给沈鸿轩包扎完,那小女孩便又一次问道。
沈鸿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涨红了脸就是不说话。他已经猜到眼前的人是谁了,想到来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在心中发誓要让人家好看的呢,结果现在却被人家给救了。
沈鸿轩赶紧用小手划拉了一下脸上的眼泪,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丢人,瘪了瘪嘴努力作出一副非常严肃的样子来。
虽然沈鸿轩不说话,但她只是眼神扫过就有所明悟,目光扫过沈鸿轩身上狼狈肮脏的衣服,皱了皱眉:“你莫非是——沈鸿轩?”
沈鸿轩低下头去不肯回答,觉得自己现在丢脸极了。心中既是羞怯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沈鸿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跑到洛府来,还弄了一身伤?对了,我叫洛月汐。”伸出手把沈鸿轩从地上拉了起来,扎着包包头的女孩歪了歪头,插在头上的齿梳上坠着的流苏随着晃起来,在风中轻轻作响。
沈鸿轩点了点头,小脸上泛起红晕,耳朵尖通红而发烫,两只小手忍不住搅在一起,低着头嗫嚅道:“我、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洛月汐扶着沈鸿轩离开墙角那一块,他的左脚受伤了不能使力,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右边。洛月汐见状扶着沈鸿轩示意他可以往这边靠一点。
沈鸿轩被搀扶着走了几步,脸上发烫一般通红,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唔,我听娘亲说,我、我和你有婚约,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婚约啊?”洛月汐眼角一下子眯了起来,虽然外表还是个五岁的幼/齿儿童,但是此时她眼睛眯起面无表情的样子却给人极大的威慑力。
原本还算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化了,洛月汐用高深莫测的表情盯了沈鸿轩一眼后,才轻轻笑道:“现在你见到我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的眼神险恶起来,墨色深沉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不过很快,那些情绪都从她眼中消失,只变作了一片死寂和漠然。
已经忘了自己花费那么大的功夫翻墙爬进来是为了什么,沈鸿轩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握紧了洛月汐扶着他的白嫩的小手,他看着比自己还低半个头的洛月汐,表情极为认真的说道:“我问过了,他们说婚约就是以后要一起生活。那我们来约定吧,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
他板着小脸,黑黝黝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会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对你好的!好吃的分给你,好玩的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扑哧。”绷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洛月汐被沈鸿轩的童言稚语逗笑,忍不住点了点头,不甚认真不过随口一说般的笑道,“好啊。那你以后,要践行你的诺言啊!”
“那是当然,你放心,以后我来保护你!”沈鸿轩说着挺了挺胸膛,表现出一幅健壮威武的样子,可惜左脚崴了,这番动作他差点脚下一歪摔倒在地上。
原本还颇有“气势”的宣言此时就只剩下了好笑,洛月汐笑得越发欢快起来了。
“呵……”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糗事和在洛月汐面前丢脸的样子,靠在窗边的沈鸿轩忍不住低笑起来。
少年磁性低沉的笑声醇厚阳光,在夜色中缓缓荡漾开来,沈鸿轩往后靠在墙壁上,望着不远处的绣楼低低笑着。
直到今日,他还是非常庆幸当初的自己误打误撞下和洛月汐说的话,虽然那时候他根本不懂婚约这个词语代表着什么,根本不懂要承担的责任是什么,但是感谢那个时候的他用几句话就换得了一个承诺。
他果然是很机智!沈鸿轩挑起唇角,笑得肆意而欢愉。从七岁那年和洛月汐相识,之后他的人生中就一直有她的身影出现。
可以说,沈鸿轩从小到大,每一件事情都是和洛月汐一起度过的。他们参与了彼此成长的全部过程,见证了彼此的十年岁月。
在沈鸿轩的生命中,全都是洛月汐留下的痕迹,但是相应的,洛月汐的生命中,沈鸿轩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沈鸿轩几乎是一整晚没有睡,他不敢睡,不敢阖上眼睛,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都是假的。
他害怕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妄想,他不敢睡,他要清醒的等待着清晨的到来。
等太阳终于升起时,一夜不曾合眼但是却精神奕奕的沈鸿轩就忙碌了起来,他心中激动、喜悦、兴奋、紧张,百种情绪缠绕于心中。
没有让小厮服侍着洗漱,西征一年沈鸿轩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料理自己的起居,况且就算在西征之前,他也一向不太喜欢下人近他的身。
他的院子里除了干粗活的婆子,就只有几个小厮随身侍候,而那几个小厮也都是书房里候着的。
穿好了红色的喜服,沈鸿轩站在铜镜前仔细的整理着着装,确定十分精神了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他终于要成亲了,他一直期待的日子就要来临了。日后他会和洛月汐一直在一起,会成为举案齐眉的夫妻,会相伴一身白头到老。
只是想想,都觉得分外美好。
但是沈鸿轩从来没有想过,在他和洛月汐成婚的那一日,会发生那样大的变故。
沈鸿轩没想过赵云笙能逃出来,他原本打算先关着她,如果确定无法善了便暗地里了结了她,之后再把责任推到赵国去。赵云笙毕竟是赵国的公主,大燕不可能为了她彻查此事。
但是沈鸿轩真的没想到赵云笙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与阿月大婚之日,赵云笙带着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喜堂上时,沈鸿轩还只是担心他囚禁赵云笙差点将她杀死的事情暴露。
可是等那个陌生的男人带着倨傲开口说话时,沈鸿轩就觉得不对了,那种傲慢的高高在上的语气,那种获得力量之后无法摆正自己位置的得意洋洋,那种古里古怪的措辞,都让沈鸿轩一阵心惊。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日,他被那奇怪的气流冲击后,全身如刀割般疼痛后身体一阵轻松的感觉。自那日之后,他已经发现他看到的、感觉到世界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能够看到更加细微的事物,能听到更细小的声音,原本平平无奇的世界在他眼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鸿轩并不知道这些是为什么,但是他却能猜到这些玄妙至极的变化一定和赵云笙的秘密有关,一定和她闯到大燕来有关。
也正是因为想要找到这件事情的真相,沈鸿轩才没有直接杀了赵云笙,而是留了她一命囚在了庄子里。
沈鸿轩原本想等成亲之后再派人好好审问拷打赵云笙的,却没想到她会逃了出来,还带着那样一个当沈鸿轩觉得不太对劲的人一起跑来闹场。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确实验证了沈鸿轩的猜测,那个男子果然不是凡人,那种神秘莫测的手段让沈鸿轩大为忌惮。
虽然那人并不算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其他和他一样掌握了那种神秘手段的人。在阿月杀了那人后,沈鸿轩反而提起了心。
至于洛月汐在他面前动手杀人这件事情,沈鸿轩表示淡定。
不淡定也没办法,他早就知道阿月绝不如外表那样温柔平和了。
他小时候被教训的次数不少,而怎么也学不会沈家的武艺时,也是阿月来教他练武的。
而阿月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死命的操练,练一次不会,就十次,十次还不会就一百次一千次!说起小时候练武的事情,沈鸿轩就忍不住一脸的泪。
从小被洛月汐轻而易举的打倒过n次,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练武废材,不然怎么会连身体虚弱先天不足的洛月汐都打不过QAQ
长大了之后,沈鸿轩才知道,他小时候那么郁卒自我否定,完全是因为找错了对比的对象啊 ̄▽ ̄
如果说在将前来闹场的赵云笙和奇怪道人杀死时,沈鸿轩还算放松的话,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沈鸿轩痛苦绝望,永世不敢遗忘。
清虚子,许老魔,两个元婴期的老怪在燕京上空打斗,整个燕京都被波及,整座城市近百万人就在两个修真者的争斗中死去。
他的亲人、他的战友、他的袍泽,全都在这一日死去。在他面前痛苦而不堪的死去,而他对此却没有半点办法,他帮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在那些黑色雾气弥漫扩散的时候,沈鸿轩身周有锋利的剑气激荡起来,那些纵横的剑气呼啸着将包围过来的黑色雾气斩,不让那些黑色雾气逼近沈鸿轩,也让沈鸿轩免于被黑雾侵蚀。
在死亡步步逼近时,沈鸿轩第一反应就是想怎么才能让父母、兄弟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还有……阿月,他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可是他根本无法控制身周的剑气,那些剑气杂乱无章,只是本能的在他身边游走,他根本无法用这些剑气去保护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雾气一点点弥漫,一点点吞噬更多人的性命。
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一步步逼近。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不受那些黑雾的侵蚀。当那些黑雾扩散时,沈鸿轩亲眼看到洛月汐身上亮起了一层浅浅的蓝光。
那抹光华并不显眼,如果不是沈鸿轩引气入体后视力大增,他根本看不见。
正是那层蓝光保护着洛月汐不被黑雾侵蚀,那层薄薄的仿佛极为脆弱的光幕,却将洛月汐护得水泼不进,黑雾一靠近她就会被焚烧殆尽,不留分毫。
但是即使那层蓝光保护着洛月汐,她却也和他一样,对于旁人被黑雾侵蚀的现状没有半点办法,她也帮不了任何人。
最后他们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室的人,在黑雾的侵蚀下化作一滩黑血。那是他们脑海中最残酷也最绝望的回忆。
是他们这一生都无法遗忘的记忆,他们会时时牢记着这些,将这些痛苦、仇恨压在心底,并且将这些怨愤化为力量,步步前行,直到报仇成功。
满城的人都死去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和洛月汐两人。那时的沈鸿轩心中带着疯狂、绝望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他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充满了痛苦和悲哀。他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他?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他凭什么?他何德何能?为什么能在燕京一城的百姓都死后还活着,凭什么踩着那些人的性命还活在这世上?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是一个掠夺者,是偷走了别人的存活机会而活下来的人。
他是幸存者没错,可是他的幸存却是踩在了无数人的死亡之上。
沈鸿轩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和悲哀过,他知道这样想不对,他知道发生那件惨烈事情的罪魁祸首是那两个清虚子,他知道他不应该把那些罪孽归咎于自己。
但是沈鸿轩却没办法控制自己,没办法不去想那些。他觉得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完全崩溃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甚至对于目前这种绝望的现状,他还想要逃避。
如果能够装作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能够把那些痛苦遗忘就好了……不,沈鸿轩摇头,即使痛苦,即使绝望,可是那些记忆,那些绝望,他是不会忘记的。
如果忘记了那些,他就会失去前行奋斗的动力,他要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分的绝望、每一分的煎熬。
他将离开燕京,离开世俗界,前往修真界。长华真人说,他是得天独厚的天生剑体,只要肯刻苦努力,未来成就不会低。
沈鸿轩已经决定了要好好修炼,不仅因为想要报仇,还因为他想要保护洛月汐。
他的亲人、袍泽都已经死去,他身边只剩下洛月汐一人,他要保护好她,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身边带走她。
她会是他的,会和他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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