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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kongwei"></div><div class="ad250left"><script>ads_yuedu_txt();</script></div> 增城与玄圃的交汇处,由陆吾幻象把守。
陆吾乃上古神兽,人面虎身而九尾,灵力高强,勇猛异常。
安宁还没来得及问去增城做什么,只是想到那尚未谋面的陆吾,就觉得头大。
“师父呵,那陆吾,与玄鸟打起来,谁更厉害?”
“陆吾乃上古神兽,位分尊贵,司帝之下都,天之九部,岂是区区玄鸟能比?”
“那我们怎么过去?”
“打。”
这个答案,理所当然,自负又自大。安宁觉得自己刚才问得那一句,简直多余。
“安宁,你如果不信任本座,一会儿便下来自己走。”
玉采这话,显然是在嫌弃自己碍手碍脚,影响他发挥,害他施展不开拳脚。安宁在背后悄悄白了他一眼,嬉笑道:“一会儿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一个人走夜路太冷,现在这样刚刚好。”
东风温润,夜色尚浅,野旷天低,水清月近。
安宁望着不远处的青山,突然有些想家。
回想那日,自己怀揣母后准备的珠玉,只身出逃,一人一马,一路向南,官道不敢走,也只能从小路绕行。
过千山,涉万水,千里骏马跑死了十余匹。逃至周饶时,已是身无分文,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身上也是一路挂彩,青一块,紫一道,斑斑驳驳,十分狼狈。
这样一个小乞丐,可怜兮兮没头没脑地撞进了盈民楼,被马老板看见,领至后院,赏了七个馒头,三碗热粥。纵然尝遍山珍海味,那一刻的安宁却觉得,此前的十六年竟没吃过这样的美味,的确是蹉跎了。
后来,她一头栽倒在一张香软的旧塌之上,一睡就是五天五夜。
再后来,安宁就成了盈民楼的台柱子,名动周饶,风光一时。
去年那样狼狈的一场逃亡,安宁当时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去回想。没想到此刻,自己又如那些日子里一般,浑身伤痕,狼狈至极,只是胯下的一匹马,换成了胸前的一个人,并无多大差别。
隔着青山万重,怀乡之情,却是更行更远还生,此时此刻,安宁竟然又想起了牛贺。
纵然那里丑恶纷杂,人人机关算尽,纵然自己曾对着六位灵神起誓,不再怀恋过往,此时此刻,却又偏偏想起,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原来行过那么多路,看过那么多景,还是牛贺的草更青,树更绿,花更艳,月更圆。唯独盈民楼那七个馒头,三碗热粥,是安宁此生吃过最好的美味。
“师父,你的家乡,也祭拜六位灵神吗?”安宁轻声问道。“嗯。”
除了瞻部,普天之下,哪一处不祭六灵?
相传,六灵无常形,亦可幻化万物形态。世间不见六灵本体,皆以六灵为尊。
安宁甜笑,伏在玉采肩头,轻声絮叨:“你知道吗?在我们牛贺,木灵尤其受推崇哦。几百年前其实也不是这样的,知生氏的先祖原本对六灵一视同仁,但是听说木灵女岐上神的脾气不太好,我们隔壁的俱芦人对她不敬,她就把人家一个国家都灭了。自此之后,我们牛贺大大小小的祭祀典礼上,谁都可以不祭拜,对谁都可以有怨言,唯独对女岐上神不行。”
“国有不避之险,俱芦气数已尽,祭拜谁也没有用。”
“话虽这么说,但人嘛,难免要找点寄托。”安宁继续说道,“我们牛贺的王孙贵族,都是在皇城外的神庙出生的。出生后,婴孩还要在灵神的神像下受洗三日,以示对灵神的崇敬和忠心。说是受洗,不吃不喝,栉风沐雨,你想呀,有那么多宫人相随,婴孩又哪里会受半分委屈?还不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有人挡风遮雨,走个过场而已。听说我就是在女岐上神的神像下受洗的……师父,你还在听吗?”
“嗯。”
“但是我出生后不久,当初受洗的那座神庙走水了,听说是在夜里走的水,邪乎得很。一夜之间,神庙里的祭司、仆从、王孙和初生的婴孩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你说走水之时,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应是有人下了禁制,火扑不灭,人也出不去。”
“或许吧。”安宁叹了口气,“知生老儿从小就不喜欢我,说我不吉利,一出生就带走那么多人。现在想来,无非是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其他一切都是托词。”
“安宁,你是不是想家了?”
“有点。”安宁鼻子酸酸的,抽了两下,瓮声答道。
“等从增城出去,便回去看看吧,为师陪你一起。”
“好。”她说好,其实只是敷衍。
牛贺,她一定要回,因为她要报仇,要取下知生皇的头颅。然而,一想到自己满手鲜血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她却很怕被玉采看到,很怕,很怕。
安宁抬手,悄悄将眼泪抹去,所幸在玉采背后,不会被他看到。
明月出云海,直挂青山头。
虽说多多少少已有心理准备,看到陆吾时,安宁还是忍不住惊叹。
陆吾虎身九尾,至于长得什么样,其实她根本没看清楚,因为它太大,太高,头在九天之处,非腾云不可见也。
不用玉采提醒,安宁麻溜地从他肩头跳下来,生怕惊动陆吾一般,凑近玉采耳边,轻声耳语道:“这么大,师父可想好怎么打了吗?”
不等玉采开口,陆吾怒吼一声,霎那间风云色变,电闪雷鸣。
安宁急忙往后跳了一大步,却见陆吾俯下身来,将夜空遮住,周身只剩阴影。
她看玉采动也没动弹一下,心中焦急,嘴里做着口型,“师父快躲啊。”然而,未敢发出声响。
玉采仍是不动,非但不动,眼皮好像都没眨一下。
安宁觉得她的师父可能已经吓傻了,决定自力更生,摸出腰间长剑,手中剑花一挽,十分漂亮,既漂亮,又渺小。
然后,剑就脱手了,在空中打了个旋,端端插回剑柄之内。
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难免不听话。安宁看着玉采隔空这一番控制,而后像没事人一样地负手而立,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说好的“打”呢?您倒是动呀。
玉采是动了,他唯一的动作,就是阻止了安宁将长剑刺出。
只见陆吾将头贴在地面,肃穆地盯着二人。
头顶再次出现一片夜空,明月清风,流云浮星,静谧如常。
陆吾缓缓抬起一只前掌,安宁刚想往后闪躲,玉采沉声道:“安宁,别动。”
安宁就真的笔挺挺地杵在原地,心里还犯着嘀咕:见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只见陆吾掌中泛起柔光,将二人笼罩在内。
命随年欲尽,身与世俱忘。
本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话要问,在这样肃穆的情境下,安宁竟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死生有命,强求无用。她将身上那件借来的外衫裹紧了些,抖落一身月光,闭上了眼。
想着身边那人,衣衫单薄,还受了伤,应该有些冷吧。仍是不放心,她挪动了几步,朝玉采靠过去。
夜空朗朗,乾坤落落,东风几万里,带不走一枕长梦。
还好生与死,都不是孑然一身。
此情当此夜,忽而归故乡。
耳边又想起熟悉的声音。
“安宁,这是哪里?”那人一袭玄衣,声音低沉,还如初见般模样,从容妥帖,看不清神色。
“神庙啊。”安宁指着神像下的襁褓,“师父你看,这就是我。”
那小儿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玉采笑笑,柔声说道:“果然幼时便很聒噪啊。”
安宁愣了半晌,歪着头问道:“师父,你在笑吗?”
记忆中的玉采,什么都是集天地之精华,唯独少了一副好皮囊。长相平平不说,表情还僵硬得很。他怎么会笑?
玉采点点头,朝神像处走去。
四周忽有火光,熊熊而起,周遭嘈杂,不断有哭喊声。
神像即将倾倒,玉采立于神像下。
“师父快逃!”
然而玉采像没听见,继续朝着襁褓而去,口中说道:“安宁,我来接你了。”
玉采伸出手,即将触碰到襁褓时,婴孩止住啼哭。
然而霎那间,神像倒塌,一声巨响,玉采被其砸中,身子断成两截,手中还抱着那襁褓中的婴孩。
一瞬间,安宁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心也跟着咯噔一下,无处安放。
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然而此时,她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下。
安宁惊醒,发现周身的伤已经痊愈了,伸手一摸,脸上的皮肤也完好如初。若非里衣褴褛,实在看不出是受过重伤。
而那人,仍站在她的身侧,衣衫单薄,负手而立,神色淡然。
原来竟是被梦掩住了。
还好,还好。
安宁惊喜,原来陆吾不是宣战,而是为他们二人疗伤。
只见陆吾又起身,将头没入云端,而后朝一旁走了两步,让出一条路来,直通增城。
这一切起承转合,实在太过出人意料。
安宁本想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有时候,还是知道的少些比较好。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山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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