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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吗?
思及此, 容夙心中一紧, 他转身欲去看看苏袖月, 衣摆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拉住, “太子殿下, 檀婳...我,我是...”她眸色苦痛,却不知碍于什么迟迟未说出口。
“你是...什么?还是...你是谁?别怕,告诉本宫。”
容夙到底惦念着与逝去阿若的情谊,他心中虽担忧苏袖月,却也期待檀婳说出她是谁。
“我...我不是, 我是...”檀婳连连摇头, 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容夙轻叹一声, 只好遣人把她送回后院,顾自去寻苏袖月。
然而...未靠近院落时, 他已隐有不好的预感。
“苏大人!”
容夙踹开房门, 昔日灵秀的“男子”一身缟素,他站在小几上, 正眸中无光地给穿过横梁的长布打结...
苏袖月要上吊!
这个念头一出,容夙猛地抱住她, “苏大人, 你...你知晓了?”
苏袖月木然地点头, 她取出怀中的血书递予容夙。他抖开一看,正是苏家圈养的信鸽送来的绝命信,从此...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苏袖月!你还有本宫,听见没有?”容夙的心微微酸涩,失去至亲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当年生母被先皇后迫害至死...时隔多年,父皇才得以杀了皇后,废了太子。
终归...替母妃报了仇。
“苏大人,从今往后...本宫当你唯一的亲人。”容珏欠你的,欠我的,本宫都会尽数讨回。
“臣,谢太子殿下。”
苏袖月跪拜在地,她敛眸,暗自思虑...容珏当真是个狠角色,亏得她不是原来的苏袖月,如若她是,定然叛变。
不对!苏袖月的心蓦地一沉,这本身就有逻辑问题,容珏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定然会料到这层,除非——
除非...他拿捏住了真正的苏袖月,拿捏住了原主......
细思极恐。
苏袖月再次叩首,沉声道:“太子殿下,臣请回府。”
“苏大人快快请起,本宫亦随你去趟苏家。”容夙体恤道。
“太子殿下,臣斗胆请求...一人回府。”苏袖月忍着泪水,道:“臣想保住...家父家母,最后一点体面。”
“苏大人,本宫明白了。”
*****
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萧风声里,精致的别苑早已面目全非,家丁仆妇的尸体更是随处可见...苏袖月凝眸,面不改色地踏过尸海,迈向长者的厢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灵堂前...重色的棺椁上,红衣墨发的少年薄衫轻敞,他一腿曲起,一腿轻晃,精致的眉目凝着手中染血的剑,笑意...却是纯良。
耳畔传来熟悉的铃铛清响声,容珏知晓来人,没有抬眸。他提袖拭去剑上鲜血,忽地一转,清冽的寒光尽数反射到苏袖月的脸颊上。
“太傅,可惊喜?”
苏袖月没有回话,她停在苏父苏母的尸首前...郑重跪下。
“果然——不是自己的亲人,是不会痛的。”容珏从棺椁上跃下来,他提着剑,有意无意地划过苏袖月薄弱的颈间。
“太傅,你知道吗?苏袖月他喜欢本宫,和你看本宫的眼神...太不一样。”容珏徐徐收回剑,饶有兴致地提起苏袖月的手腕轻晃。
清幽铃铛声中,他轻笑:
“这手链...驱邪的。”
“殿下——”苏袖月仍旧面色如水,她略一沉吟,稳重道:“在下...甘愿为殿下驱驰。”
“太傅...你很聪明,本宫确实需要你。”容珏轻捏着她的下巴,问道:“告诉本宫,你这缕魂...原本是男子,还是女子呢?”
“回殿下,臣是男子。”
容珏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促狭的笑意:“魂是男子的话,倒和这身体也相称。”
不像原来那个...男子的魂却跑到了女子身上。
他不再发难,苏袖月亦静默无言,她悄然低首...果然,这身体的原主穿到了别人身上。
苏袖月敛眸,照目前的情况,原主只怕已经和容珏相认了,只是原主似有所顾忌...她没有告知容珏——这身体本来就是女子。
苏袖月理清思绪,耳边忽然传来容珏的声音,他贴得极近,低声道:“太傅,那句话,未曾有假...”
我若称帝,你必为相。
“殿下,反之臣句句是真,除了——心悦殿下。”苏袖月抬眸浅笑,“臣到底是正经的男子,比不得这身子原来的主人豪迈,也不敢肖想殿下。”
“是吗?”容珏轻叹一声,“那可真是...有些遗憾。”
本宫好不容易对你生了兴趣,你却...没有断袖之癖呢。
那该,如何是好?
“太傅,你可知本宫想要什么?”容珏转过身,他悄然提起剑,眸光凝着雪白的刃面。
倒影里,苏袖月试探着起身,她走上前,拂开剑锋,轻轻打开容珏的掌心,徐徐写下——
兵权!
“不错!可是太傅...云南王的兵权,不只本宫一人想要。”容珏反握住她的手,用力道:“你...不会背叛本宫,对吧?”
“殿下!臣...会尽力争取到替容夙去云南夺兵权的机会,臣...”明面上替容夙办事,实际借此暗度陈仓。
是以...敌方非但不会阻拦,相反会成为助力,苏袖月抬首:“臣,不知殿下满意否?”
“太傅,本宫果真未看错人,你比原来那个,聪明太多。”容珏甚是欣赏地拍了拍苏袖月的肩,这一次...不带玩弄,不是儿戏。
苏袖月微微颔首,她垂眸,手腕上的光亮果然比先前更甚。
一番交待后,容珏掀开棺椁躺了下去,苏袖月心中明了,那定有暗道,她不禁凝眸...不过十五岁,周全老辣到如此,当真——
不好对付。
*****
笠日,容夙府邸。
关于云南王兵权的事提上了议程,那夜书房里,容夙静坐于桌案前,对三五亲信道:“众所周知,一月后,云南王会替独女裴彧招夫。”
青衫谋士点头称是:“太子殿下,此次招亲面向所有适龄男子,会试一分为二,归为文试和武试。”
“方先生所言极是,那么...您可有推荐的人选?”容夙曲指轻敲桌面,心中却隐隐有了计较。
“太子殿下,依臣之见,这男子最好在会试前...与裴彧有所交集。”青衫谋士顿了顿,接着道:“云南王的兵符也可智取,这裴小姐便是突破口。”
“方先生的意思可是...以情动之?”容夙抿唇,心中的人选更加明晰,有才智,忠心,年龄相当的男子,眼前就有一个。
“回太子殿下,正是。”
“那方先生认为...谁可胜任?”容夙正欲循循善诱,门外恰传来通报声:“太子殿下,苏大人求见。”
未过多时,一身素白的清秀男子随之入室,不卑不亢地跪下。
“臣...苏袖月,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她双手合拜,叩首,恭恭敬敬行了臣礼,那一身素白惹眼得很,就像簌簌而落的梨花。
容夙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艳,他蓦然间回想起后院的那个女子,今日竟同样一身缟素,依稀听照料她起居的丫|鬟提起...
檀婳昨夜似乎有悄悄拜祭过。
当真奇怪...容夙压下困惑,认真凝向苏袖月,笑道:“苏大人来得正好,本宫正有意相请。”
他示意苏袖月起身,偏头对青衫谋士道:“方先生,您看如何?”
“回太子殿下,臣...无异议,只是不知苏大人可有何高见?老臣私以为——”
先扮作女子接近裴小姐,了解她喜好后随即行动...此番,再合适不过。
苏袖月闻言,起身浅笑道:“臣...定不负所望。”
根据记忆,北国兵权一分为三,一份掌于容帝手中,一份掌于镇国将军徐攸手中,一份...掌于云南王裴恪手中。
而镇国将军徐攸,正是太子容珏的亲舅舅。对容珏而言,至关重要的...就是云南王裴恪手中的兵权。
在北国,裴恪说来也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年轻时俊美风流,却是片叶不沾身。成家立业之际,更是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为妻,发妻早逝,裴恪终身未续弦,只得一女。
独女名为裴彧,生得天姿国色,却是双十年华仍未出阁。
即便如此,趋之若骛者数不胜数。试问...谁不爱美人,何况这美人的陪嫁是北国三分之一兵权。
苏袖月不禁想:此事其中是否有玄机?古代二十未嫁已是稀奇,何况以云南王对发妻的珍视,必是极宠这唯一子嗣。若为了守住兵权而罔顾裴彧的终身大事,实在不合情理。
除非——
苏袖月思绪万千,只有一种可能...这问题,出在裴彧自身。
她理正官袍,束发及冠,昏黄铜镜中,翩翩儿郎眉清目秀,唇角天生上扬,即便不笑,也给人和煦如春风的感觉。
苏袖月转了转手腕上黯淡的红色锦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谁又真正知道她是男是女,同理,谁又知道裴彧究竟如何呢?
拜别苏父苏母,苏袖月欲去文渊阁取一件物什,原主是家中唯一“长子”,承载着苏家所有荣耀,才学自是出类拔萃,只是文弱了些。
此去文渊阁,便是领回围棋大会中拔得头筹的奖励,一套蓝田暖玉棋子,产自云南。云南王裴恪所在的封地虽小,却物博,东西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这般得天独厚,刻意藏拙倒也说得通了,如此想着,苏袖月愈发坚信裴彧的性别。
一路上,街市喧闹拥攘,苏袖月踏在青石板上,临街的乐坊传来靡靡之音,她抬首,恰对上一双微醺的丹凤眸。
雌雄莫辩,清丽无双。
苏袖月微微怔愣,朝二楼倚栏而坐的女子略一点头,她竟回以浅笑,站起身,身量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苏袖月回眸,耳畔依稀听到有人唤那女子...裴小姐?
她敛敛心绪继续往前,文渊阁不远,毗邻城门,倒算得上京城的地标性建筑。
苏袖月停下脚步,取出怀中一块炭炙竹简,那上面刻着一个篆书的“袖”字,正是文渊阁座上之宾的身份象征,而文渊取意为集天下才子,共弄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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