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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现在看到的不是正文, 那就明天再来看吧! “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向嫌弃我眼光不好吗?”
“你眼光是不好。我觉得吧,这红色的显得热情, 白色的显纯情,我就问你啊, 在你们男的眼里,刚认识不久的姑娘, 哪种感觉比较好?”
罗建刚狭促地笑了一下,张嘴就嚷:“爸, 我姐跟男人去看电……”
话没喊完就被罗素芬从后面一手勒住脖子, 一手捂住嘴巴:“你找死啊!”
罗建刚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你谋杀呀!”按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想我不说也行,你帮我写检讨。”
罗素芬白他一眼:“切,爱说不说,你以为我怕呀!”自己选了一跳大红色的羊毛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照着镜子左左右右地调整着长度。
“我姐人长得好,怎么穿都好看, 如火热情之中透着少女的清纯, 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动心。”
罗素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企图?”
“真心话!”罗建刚随手拿起他桌面上一个贝壳外形的蛤蜊油, “你这不是有抹脸的东西嘛!”
罗素芬瞟了一眼:“那是抹手的,九分钱一盒的东西, 我能往脸上抹吗?”说完顺手打开盖子, 用无名指沾了一些, 涂在手背上,两手互相摩擦了一会儿,拎起挂在门背后的黑色小牛皮坤包,“我走了!”
罗建刚把那盒蛤蜊油往衣兜里一揣:“我这几天在外边干活手都裂了,也得抹抹油。”
罗素芬急着出门懒得跟他吵:“抠死你得了,一盒蛤蜊油也从我这儿顺。”
罗素芬用力地撞上外院的铁门出去了,刚刚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的刘少梅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孩子。”
罗建刚凑过去从盘子里拈菜吃:“妈做的什么?真香!”
刘少梅抬手打他的手背:“快去洗手!”
当妈的心疼儿子干体力活辛苦,做了一桌子肉给他补身子,有红烧蹄髈、糖醋排骨,还有一大盘五花腩焖冬笋咸菜,罗建刚夸张地说:“妈,你不会这一顿把咱们家一个月的肉票都用光了吧!”
现在买什么都是计划供应,普通的职工家庭一个月也就一两斤肉票,而且每天供应的猪肉就这么一点儿,次次都要排长队,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着。
他们家条件算好的,罗志强的职位高,刘少梅和罗素芬也都是在比较好的单位上班,家里各种票证还算宽裕,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但非年非节的,这样一大桌荤菜摆出来,还是有点少见的。
刘少梅笑着夹了一块猪蹄到罗建刚碗里:“算你有口福,你爸的老战友黄伯伯下午送过来一只山猪脚,你要是不回来啊,我们就不等你,先吃掉了。”
“当林业局长的那个黄伯伯?”罗建刚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随口说,“他这个林业局长当得好啊,家里各种山珍野味都不断顿的。”林业局在各处山上都有林场,林业工人们平时在山上下套,各种野味多得不要不要的。
“就是他啊,黄伯伯的女儿高中不是跟你一个班吗?那姑娘啊,乖乖巧巧,挺懂事的,对了,现在你们还有经常见面吗?”
“妈!”罗建刚不耐烦地说,“您又来了,我姐还没嫁出去呢,您就先多操操心她吧!”
罗志强脸一板:“什么态度,有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好了好了,我就随便说说,快吃吧,待会菜都凉了。”刘少梅连忙打圆场说。
吃完饭,刘少梅给他装了满满一饭盒的蒸饺,一半白菜猪肉馅,一半韭菜鸡蛋馅,用块厚毛巾裹起来保温,再放进网袋里,饭盒上面放了一个玻璃罐子,用五花腩炒得油汪汪的咸菜冬笋严严实实地塞了满满一罐,放到罗建刚的行李袋旁。
罗建刚自己的衣服装了一个旅行袋,另外拿了个锡桶,几个衣架,被褥打成一个卷捆起来,一副要外出常住的样子。
刘少梅担心地问:“你那个工地,周末也不能回家?”
罗建刚想了想:“要赶进度呢,估计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提前带个话回来,我好去买菜。”
“知道了,那我走了。”罗建刚把行李往自行车上绑,刘少梅又追出来把一个热水袋塞到他的行李袋里。
“我知道你不爱用这些,但工棚毕竟不比家里,晚上冷。”
罗建刚想到他姐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灌个热水袋暖脚,不然就睡不着,想了想也就没拿出来,跨上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又往白水村去了。
今天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这些守夜人临时栖身的工棚算是搭起来了,地上铺上一溜木板,住上十来二十个人没问题,考虑到许秋阳是个姑娘家,大伙儿把最里面的一个铺位留给她,旁边竖起一块铁皮,两边用木桩顶着,算是给她隔开了一个小单间。
不过工棚里不能生火,一到晚上阴凉阴凉的,还不如坐在外边火堆旁边舒服,因此大伙儿都没进屋里,而是围坐在外边的火堆旁,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许秋阳盘着腿坐在火堆边上,一边烤火一边编辫子,火光映照得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简直给人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
罗建刚归置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来在她身边蹲下,伸出双手去烤火。
顺便把装了饺子的饭盒递过去:“我妈非要我带,我吃不下了,你要还有战斗力的话帮我干掉吧!”
许秋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咦,怎么你今天又守夜?”迟疑地接过饭盒,“这是你妈特地给你做的,给我吃不太好吧?”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打开了饭盒盖子,饺子的香味扑鼻而来,真香啊!现在这个许秋阳这辈子就没正经吃过饺子,说不流口水,那肯定是假的。
其实她今晚吃得挺饱的,工地上的饭量,都是按照一个壮男劳力的份量来分的,她不像别人,还想着要省下一点带回家,统统一点不浪费地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吃得直打饱嗝。
可是曾经饿怕了的人,只要面前有吃的,就控制不住想吃的念头,许秋阳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饺子,努力地咽了好几次口水:“还是你自己吃吧!”
罗建刚不耐烦起来:“你不吃就算了,拿去我二舅家喂猪,反正我是吃不下了,放着也是坏掉。”说着从她手里抽过饭盒就要站起来。
“别别别呀!”许秋阳连忙伸手去抢,“你真的不吃?”
“不吃,在家里都吃腻了。”
“什么世道,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要拿去喂猪,村口的围墙上都写着呢,浪费就是犯罪,好吧,为了避免你陷入犯罪的深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掉吧!”许秋阳取下嵌在饭盒盖上的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还是肉馅的,真香。”
吃了几个又摇头晃脑地叹气:“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罗建刚原本是真的不饿,可看她吃了几个之后,居然馋了起来,主要是她吃得实在是太香了,看她那嘴巴小小的,半个拳头大的饺子,一口一个毫不含糊,嚼得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脸陶醉幸福的表情,让人觉得她正在吃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珍馐美味。
许秋阳吃着吃着,突然一抬头,看见罗建刚眼巴巴地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要不你也吃几个?”
罗建刚悄悄咽了一口口水,装出不屑的样子:“说了吃不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许秋阳继续大快朵颐起来,罗建刚艰难地移开目光,深刻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不容易等她吃完,还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罗建刚搓了搓手:“我去洗澡,你去不去?”
“不用了,你去吧,我已经洗好了。”许秋阳利落地说,“就我那同村的好姐妹,带我去她家亲戚家洗的。”
罗建刚突然就满心懊恼起来,觉得自己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脑子一热就回来守夜的行为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啊!”
许秋阳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酸味:“哪里啊,大家都是好心人,愿意帮我,说真的,昨晚真的挺感谢你的。”
罗建刚拍拍屁|股站起来,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点。
许秋阳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站长,都是我不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要罚就罚我吧,罗同志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同志,不应该怪他。”
彭站长严厉的眼光一扫:“没你的事,别插嘴。”
他的脸本来就长得黑,模样又凶,许秋阳被他这么一喝,吓得赶紧垂下头不敢讲话。
彭站长也意识到自己吓坏小姑娘了,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别怕,我不是凶你,这事错不在你,你是咱们水电站的人,护着是应该的,但这小子打人是他的不对,做事情要讲究方式方法嘛,要全都这样,一上来就先打了再说,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许秋阳眼眶一红,泪汪汪地抬起头看着彭站长:“站长……”两辈子了,除了小时候外婆和外公,从来没有哪个长辈这样护着她,为她说话,她的心里暖暖的,突然产生了一种找到家了的感觉。
彭站长一下子慌了手脚,他感觉他也没怎么凶呀:“哎哟,这怎么就哭起来了呢,你看我也没骂你……”
许秋阳哽咽着说:“不是,我这是高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站里就像我的家似的……”
彭站长心里一股保护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电站可不就是咱们的家么,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识好歹,敢跑到咱们的地头上闹事,这一拳还是给得轻的,这种人就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老虎头上拍苍蝇,不吃点苦头还不知道害怕!”
罗建刚脸上一喜:“这么说我做得没错咯?我就说嘛,跟这些人没道理好讲的,就看谁的拳头硬,吓怕了以后就不敢来了。”
“胡说!谁说你没错了?”彭站长又是一声暴喝,“当众打架就是不对,人家要是真有这个胆子告到上级单位去,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组的组长你就先不要当了,回去好好反省。”
罗建刚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不当就不当,谁稀罕。”
彭站长双眼一翻:“再给我写一千五百字的检查,明天早上交!”
罗建刚立刻跳了起来:“凭什么,别人都是八百,为啥我就要一千五?”
许秋阳满脸同情地看着罗建刚,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彭站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干活吧,别怕,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跟站里说。”
许秋阳弯腰道谢:“谢谢站长!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组干活的地方,杨雪珍、朱朝盛他们立刻围过来:“怎么样,站长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让我好好干活,不用担心。”
杨雪珍拍拍胸口:“还好,我还担心他会骂你,让你回家呢!看来咱们站长还是挺好人的嘛!”
许秋阳特真情实意地点头:“嗯,站长是好人。”
罗建刚还在跟好人站长讨价还价:“一千五百字我真写不出来,要不您换个罚法吧,今晚不让我吃饭?”
“你当我傻,我不让你吃就饿得着你了?再说了,工地上的伙食都是有数的,你的那份不给你,也给不了别人,那不就浪费了?不用再说了,一千五,一个字都不能少,晚上回去垫高枕头好好想想怎么写,要有真情实感,不能敷衍了事。”
“好吧!我先走了。”罗建刚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真情实感,要有真情实感我就不认错,我他|妈就不知道我错哪里了。”
忽然脖子一紧,被彭站长揪着后领扯了回去:“不知道错哪儿了?”
罗建刚刚想讨饶,就听见彭站长在他耳边压低嗓门恨铁不成钢地说:“想打人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么,不会找个没人的地儿?”
说完松开他的衣领,正了正脸色道:“去,把各组的组长都叫过来开会。”
“开什么会?”
“讨论如何保护我站工人许秋阳同志的婚姻自由,避免遭受封建思想迫害的问题。”
“好咧!”罗建刚跑了两步,突然有转过头,“那一组叫谁来参加?我已经不是组长了。”
彭站长顿了一下:“就叫那个什么王卫国吧,你也要参加!”
“行!”罗建刚兴冲冲地去叫人了,凑热闹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朱朝盛开会回来以后,向组员们传达了会议精神,主要是为了保护许秋阳同志不受外来人员的欺负,所有人都要时刻密切注意,一旦发现有人要来找她的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站出来,以声势把对方吓退,务必不能让许秋阳同志受到任何伤害,但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能打人。
许秋阳听完以后真是又感动又好笑,感动的是这种被认同、被保护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可是站长把这件事这样郑而重之地提出来,闹得她现在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真的很不自在。
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多一些的。
其实大部分人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也就是凑热闹而已,于是这一天,只要有外人走近工地,也不管是不是来找许秋阳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力求首先从气势上把人吓得腿软,结果还真被他们吓坏了好几个无关路人。
其中一个还是供电局的领导,突然起了兴致想来工地看看工程进度的,不料被这气势非凡的“夹道欢迎”给吓得摔了一跤,领导自觉失了面子,找借口把彭站长狠狠批了一通。
领导走后,彭站长又把各组组长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一些,不再这么听风就是雨了。
彭站长教训完组长们,回头想了想,不行,还是不保险啊,许秋阳在工地的时候大伙儿可以护着她,万一她离开工地的时候王瘸子来找麻烦呢?虽然她不在工地的时候就算出事也不是他的责任,但他不是看小姑娘可怜嘛,既然说了要保护人家,当然就要做到位。
于是他又找来了罗建刚:“你姐不是在县里的广播站当那个什么广播员吗?”
“啊,怎么了?”罗建刚一脸不明所以。
“现在广播上不是天天说什么要破除封建思想,你就跟她说,咱们这儿有个与封建压迫抗争的典型例子,给她写个稿子,让她在广播里念念,也算是宣扬一下咱们的抗争精神了。”
罗建刚想了想:“这个好,这下王瘸子就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看他还敢来闹事。”
彭站长意味深长地说:“对嘛,顺便也给咱们水电站做做宣传嘛!这写稿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啊!”
“怎么又是我,我检查还没写完呢,您找别人去。”
彭站长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你看看这里,能写字的人找得出几个?我看过了,全站的人就你文化程度最高,高中毕业,你不写还有谁能写?”
罗建刚不服气地指着不远处的小眼镜说:“那不是一个现成的人。”
彭站长摇摇头:“那小子不行,他写的东西我看不上。”
罗建刚想了想:“那我现在要回去一趟。”
“干啥?”
“找我姐啊,问问她写了这个能播不,不能的话写了不是白写嘛!”
“那也行,你走吧!”
罗建刚去推了他的自行车就走,有人问:“你这是上哪儿去啊,还没收工呢,早退啊?”
罗建刚一脚跨上车一蹬,一溜烟儿就滑出去了,伸出手挥一挥:“帮咱们站长办事去!”
回到县城,果真是想去找他姐罗素芬。
广播站在县政府办公大楼内,罗建刚一路熟门熟路地跟人打着招呼上了楼,现在还没到广播时间,罗素芬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正在跟同办公室的大姐闲聊。
罗素芬剪了齐耳短发,刘海上别了个水晶发卡,穿一身蓝色哔叽呢套装,雪白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因为整天坐办公室,养得皮肤雪白,是个时髦漂亮的县城姑娘。
办公室大姐说:“听说你最大那个弟弟去了水电站搞基建?”
罗素芬往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子里吹了口气:“可不是嘛,昨天刚去报到的。”
“你们家老两口也舍得?听说那可是一片荒郊野外,搞基建那是实打实地干活,连口热乎饭菜也吃不上,可苦着呢!你说让你爸随便安排个什么坐办公室的工作不行,非要上那儿去吃苦?”
“您又不是不知道,刚子自小皮猴儿的性子,办公室哪里坐得住啊,现在他乐意去,就让他去呗,累点也好,省得回来胡乱折腾。”
“也就是你们看得开,你看咱们大院儿,还有哪家舍得自家孩子去吃那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年轻人吃点儿苦头也好,那地方是有发展的,这几年县里重点扶持项目,等建好了混个领导当当,以后调回来发展前景也好,好过找个清水衙门坐一辈子冷板凳。”
罗素芬放下杯子:“咳,哪能想那么长远啊,只求他能安安分分不闹事,家里就烧高香了。”
正说着,门口人影一闪,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混账,有这样跟大人说话的吗?父母生了你养大你就是天大的恩情,乌鸦还知道反哺呢,我当初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爸爸生气地大声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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