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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筠脸皮不薄,顾珞琛更是有城墙厚, 平素两人一个赛一个地不要脸, 刚才顾珞琛脖子上挂着“大草莓”和康筠一起招摇过市, 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好意思, 但是在这一刻, 他们不约而同地尴尬了。
顾珞琛干咳一声:“母亲……”他正绞尽脑汁想岔开话题, 不想钟梓月目光只是在他脖子上顿了片刻, 就若无其事地移开,看向不远处的游艇:“走吧,一起过去歇歇。”说着拍了拍康筠的手:“我们娘俩还没机会好好聊聊呢。小康,要是他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妈,妈替你教训他。”
“……”康筠偷偷对顾珞琛眨眨眼睛, “好啊, 谢谢妈。”
顾珞琛:“……”
康筠不得不承认, 钟梓月是一个相当好相处的婆婆。
鉴于天底下大部分的婆媳关系都不是那么融洽,康筠在确定要和顾珞琛一起回国之后, 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甚至连怎么一步一步哄老太太开心, 潜移默化地攻城略地都已经计划好了,但是真的见到钟梓月, 才发现他白准备了——这个婆婆看起来既不老, 也不难相处, 而且相当通情达理。
她几乎避过了任何可能造成尴尬和不快的话题, 只捡了些孩子啊未来啊之类的和他聊天,还把顾珞琛一岁之前的糗事都抖给了康筠,康筠也是那种特别会说话的人,虽然他很多时候都不耐烦去和人周旋,但是嘴甜起来,天底下的雌性生物没一个能招架得住,再加上他长得又漂亮可爱,还怀着顾珞琛的孩子,钟梓月怎么可能不喜欢。到傍晚婚礼结束,几个好友亲朋一起吃烛光晚餐的时候,康筠和钟梓月俨然已经变成了攻守同盟,把顾珞琛这个亲生的都晾到一边儿去了。
现在顾珞琛的心情在论坛开个帖子的话,标题应该是这样的——老婆和母亲在婚宴上聊得热火朝天,都不理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晚宴一结束,钟梓月就和顾珩一起告辞离开了,理由是和人约好了出去旅游,现在就得出发,要不然赶不上明天早上的飞机。其实康筠心里明白,钟梓月是怕有她在,他和顾珞琛待会儿“做”的时候放不开,心里有点儿感激又有点儿甜蜜。
洞房花烛夜呢……
虽然他和顾珞琛都已经老夫老夫,滚床单都不知道滚了多少次,肚子里的小崽子都六个月了,但是一想到洞房花烛夜,康筠还是禁不住兴奋了,送走客人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推着顾珞琛进了卧室,砰地一声碰上舱门,踮起脚尖,勾住顾珞琛的脖子,就猴急地啃了一口。
“唔,”顾珞琛低头和他缠绵了片刻,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小妖精!”说着抱起他,温柔地放倒在大床上,一点一点剥去他身上的礼服,露出白皙漂亮的身体和圆滚滚的腹部,在红色床单的映衬下,漂亮得惊人。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很久。因为担心伤到孩子,动作并不激烈,但成为法律和伦理上真正的夫妻带给他们的心理满足感,远远高过单纯肉/体上的刺激,让他们久久地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困倦到极点,却舍不得就这么睡去。
“老公,”康筠一脸餍足,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今天来了那么多人,你说咱们能收多少礼金?”
新婚之夜不想老公,竟然还有余暇想什么礼金?
看来,今晚他还是太温柔了。
顾珞琛眼眸深深,更温柔地将他这样那样了一通,体力彻底透支的康筠终于老实了,侧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然而顾珞琛才抱着他喂了一杯蜂蜜淡盐水,他开口第一句话仍然是:“老公,礼金算出来了吗?”
“……”
有一个小财迷老婆的悲哀,就是在金钱面前,他永远想不到你。
其实,康筠也不是多么财迷的人,也不在乎有多少礼金,但是他这么多年在南亚,感觉自己也没什么朋友,婚礼上竟然有那么多人来,那种感觉真的很神奇。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收了多少礼金。
顾珞琛把上午刚让韩城以康筠的名字开的卡递给他:“自己查,小财迷!密码是你的生日。”
原本,顾珞琛为了给康筠准备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把这么多年的积蓄花出去了一大半,没想到这婚礼永生难忘得相当别具一格,浪漫婚礼生生变成了“沙滩数万人大集会,排队‘捐款’仪式”,收到的礼金最后一结算,光Derrick将军滥用职权强制士兵交的礼金就多达六百万,总金额高达上千万。
“我的天!”康筠拿着pad查询账户余额,看着数字后面的那一长串零,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么多!我的人缘竟然有这么好吗?”
“那当然了,”顾珞琛一下一下顺着他柔软的小卷毛,“我家小筠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啊,要不然我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极品禁/欲系酷帅男子怎么会被你这个小妖精拴牢呢?”
“滚!”康筠打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脸呢?”
“和身体一起打包送给你了啊。昨天都签收了,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想退货?”
“……退货退货,必须退!”
“你都吃干抹净,还克隆出了个小的了……”顾珞琛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肚皮,笑着说,“想退货也不是不可以,大的小的要打包一起退。”
“……”
顾珞琛抱着他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又抱着他到甲板上吃早餐。温润的海风吹在脸上,说不出地舒爽,厨师做的早餐好吃得要命,康筠饥肠辘辘,吃得满嘴都是酱汁,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
顾珞琛坐在对面,看着康筠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虽然早就知道康筠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帮了不少人,虽然知道康筠和他们隐姓埋名执行任务不一样,他做好事是留名的,但是那天在婚礼现场,看到那么多人不远万里地赶过来,看到那么多人在礼金登记的关系一栏填了“恩人”两个字的时候,顾珞琛还是吃惊了,却又止不住地骄傲。
他的小娘炮,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啊。他受过那么那么多的苦,有过那么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从罪恶、血腥的深渊边缘走过,却依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善良、坚强、乐观,对生活和食物充满热爱。
更别提康筠还愿意以男子之身为他生一个孩子。
他顾珞琛何其有幸,才能遇见这么一个宝贝。这一辈子,对康筠,真的是怎么疼、怎么宠都不够。
转眼一个月过去,在夏天只剩个尾巴的时候,顾珞琛处理好一切事宜,办好签证,带着康筠飞回了国。
顾珞琛从小在中国长大,即便后来回到顾家,也依然保留着中国国籍,但康筠不一样,他失踪了十几年,户口已经被注销,就是想重新申请户籍,也需要康筠本人到场,所以最快的方法,还是先申请签证,等回去之后再作打算。
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天河国际机场。时隔十五年,他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呼吸着记忆中带着微微潮润的空气,感受着武汉夏天那种独特的闷热,康筠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涌出泪水,他含泪笑着轻声道:“我回来了。”
“对,”顾珞琛抱着他,“我们回家了。”
韩城已经先期回国,开车来机场接他们。
康筠心理素质不差,但要回国的前一天,他还是兴奋得一夜没睡,又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整个人都非常疲惫,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死过去,可他一路上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近乎贪婪地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高楼大厦、临街商铺、车辆行人,树木花草。
这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他曾经熟悉它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季节,每一种味道,就像熟悉自己的母亲一样,但是十几年过去,沿路的风景,几乎全部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宽阔笔直的街道,陌生的高楼大厦,陌生的绿化带和行道树……
他几乎已经找不到一点儿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
康筠问顾珞琛:“我们去哪儿?”
顾珞琛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到了你就知道了。”
直到车开上从汉口到武昌的轮渡,康筠才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轮渡从浩浩汤汤的宽阔江面上驶过,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武汉长江大桥,和十年前他坐着渡轮离开武昌的时候一样。
十几分钟后,轮渡到达汉阳门码头,车子沿着江边的公路开了一小段,拐进了离户部巷不远的一条小街。那条街已经很老了,两旁都是在市区已经不多见的高大的法国梧桐,正是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但整条街都被法桐浓密的绿荫遮着,满目都是盎然绿意,几乎是一瞬间就凉爽下来。
车开到那条街的最里面,在一条窄巷口停了下来,顾珞琛扶着他下车,踩过陈旧逼仄的石板路,越走,景物就越熟悉。
“到了,”顾珞琛在其中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掏出一把老式钥匙,打开门,“宝贝,回家了。”
其实,早在还在长江渡轮上的时候,康筠就已经隐约猜到顾珞琛要带他去哪儿,但是这一刻,当他亲眼看到熟悉的院落和房子,康筠的眼泪还是“哗啦”一下子就下来了。十五年了,看得出他离开后,房子和院子都被简单翻修过,但是、但是、但是……这的的确确就是他和外婆一起生活过十几年的家啊,是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梦见的那个家。墙角下外婆走那年亲手种的那棵栀子花树,如今已经郁郁葱葱高过墙头,树上开满雪白花朵,微风吹过,满院都是清新馥郁的花香。
康筠不是个爱哭的人,除了装可怜故意哭给顾珞琛看,除了Jeffrey和蒋舜华走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十年都没掉过眼泪了,但是自从踏上这片阔别多年的故土,他的眼窝仿佛突然变得格外浅,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顾珞琛突然有点儿后悔。他不该这么急着带他回家,虽然知道康筠掉泪未必完全是伤心,大概也含了喜悦的,但是看着他哭得眼睛都红了,他还是心疼了。
“哭吧,”顾珞琛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哭出来就好了。”
过了许久,康筠终于停了下来,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儿沙哑,眼睛里却带了笑意:“都十几年了,真没想到这房子还在。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听你说过小时候的事情,我就猜到是在这一片儿,”顾珞琛倒了一杯温开水喂他喝了,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用毛巾裹着,帮他敷眼睛,“所以我让韩城过来打听了一下,问这儿的老街坊,说十几年前这儿是不是有一户人家,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长得很俊的男孩子。大概是那个男孩子长得太俊了,令人印象深刻,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噗!”
康筠正在慢慢抿第二杯水,闻言忍不住喷了顾珞琛一身。
顾珞琛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继续用冰块给康筠敷眼睛:“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这个地方,就把它买下来了。院子和房间里的摆设都没让人动,等着你回来收拾。”
“嗯,”康筠笑看着他,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谢谢这个词,在至亲的人面前,或许显得过于客气和生分,但是他真的很感谢顾珞琛待他的这份心。顾珞琛是很擅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人,他把找到并且买下这个房子的过程说得轻描淡写,但康筠心里清楚,十几年了,当年的街坊邻居多半已经搬走,连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打听一户早已经消失的人家,哪儿有那么容易?就算打听到了,这地方日渐繁华,说不定哪天拆迁,就能得到一大笔补偿款,房子的主人也未必愿意卖。
但这些顾珞琛不说,他也不会提,他习惯把他的好,都记在心里,还有那么那么长的时间,他会对他的大魔王,好一辈子。
傍晚的时候,他们手牵着手出去吃饭,巷子里有不少小孩儿在玩耍,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一个胆儿大的问:“外地来的?冇得见过你们啊。”
“么斯外地?”康筠摸了摸那小男孩儿的头,笑着说,“我住这儿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出来呢,伢儿。”
才不过十几年,就已经物是人非,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了。
暮色四合,他们沿着长江散了会儿步,走不远就到了户部巷。在康筠记忆里,这儿是但是非常著名的早点摊儿一条街,搭渡轮到对岸上班的人都喜欢到这儿来“过早”,但是现在,整条街都已经被翻修过,两旁都是古色古香的店铺,价格翻了好几番,好在味道还是当年的老味道,他和顾珞琛坐在灯下分吃一碗热干面,绵软爽口又有嚼劲儿,原汁原味的面香混合着滑爽不缠的芝麻酱香,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他们俩一边逛一边吃,又吃了炒豆丝、面窝、欢喜坨、牛肉米粉、猪肉馄饨和三鲜豆皮,又喝了糊粉汤,撑得路都要走不动,这才往回走去。
走了一会儿,康筠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回家的方向:“去哪儿?”
“去我当年住过的公寓,”顾珞琛牵着他的手,“老屋没让他们动,等你生下孩子,身子养好了,再慢慢收拾不迟。那间公寓就在前面不远,我上中学的时候,外公住在乡下,太远了,就给我在这儿买了套房子,已经让他们收拾出来了。”
“……土豪啊。”
“嗯,土豪夫人。”
“……”康筠翻了个白眼,又拿手肘碰碰顾珞琛,“你当年就在这附近上学啊?说不定我们当年还见过呢。小学弟。”
“是啊,”顾珞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学长夫人。”
康筠:“……”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外墙已经很旧了,但是屋里面却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地面上铺了米黄色的羊毛地毯,墙上挂着米黄色的蕾丝窗帘,沙发上放着维尼熊的靠垫,整间公寓弥漫着一种浓郁的少女风格。
不过……康筠喜欢。
餐桌上摆着一瓶盛放的栀子花,整间屋子都弥漫着幽幽香气,康筠好奇地一间一间推开门看,不大的厨房、卫生间,几乎被一张铺了米黄色床单的大床占满的狭窄卧室,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
书房没有特意重新布置过,大概还保留着一点儿当年的模样,靠墙是一排大书柜,康筠好奇地走过去看,书柜里摆满文学、历史学、经济学和中医学的各类著作,甚至还保留着中学时期的课本。
顾珞琛在厨房煮蜂蜜柚子茶,空气中飘着甜丝丝的果香,康筠踮起脚尖,抽出一本语文书,刚翻了两页,“啪嗒”一声,书页里夹着的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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