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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拉有些心疼:“五百金币?天哪我亲爱的首领,你为什么不去抢劫!”
伊格纳兹呵呵一笑——在他口里,呵呵俩字几乎就等于骂人的脏话了:“我亲爱的少君侯,你现在领着皇族发给你的年金,庄园收益一路攀升,年收入数万金币都不成问题,还要跟我一个可悲的、身份低下的小刺客讲究区区五百金币的事儿?”
阿黛拉倒是十分想讨价还价:“当年夫人为了刺杀我才出了四百金币呢,你这是我还不如她值钱的意思吗?”
“物价上涨没办法啊,大家都要讨生活!”伊格纳兹那戴着黑皮手套的手还在阿黛拉面前伸着:“好了少君侯别磨蹭了,我拿你钱财替你消灾,痛快点付账啊,我还有好几笔活要干呢。”
阿黛拉只好扯了张纸条,匆匆将玫瑰纹样的戒指面沾了红色的印泥,在纸上留下了一朵艳红的印记,龙飞凤舞地写了串密文:“你拿着这个去斯佩德任何一家商行,他们都会给你钱的。”
伊格纳兹却没在听她说什么了,他看着阿黛拉的脸皱了皱眉:“你脸上溅了血。”
阿黛拉不以为意:“算了,我懒得擦。”
她就这样把心口温度还是热乎着的贵妇人的尸体草草装进了棺材里,前脚还在安排斯佩德族长的葬礼呢,后脚就把第二道城门内有头有脸的药剂师和法师全都约来了,正好在今天的葬礼过后让他们排着队给希尔达做检查。
“得给你安排个身份。”阿黛拉百忙之中从那两大摞垒得要把她淹没了的文件中抬头,手中洁白的羽毛笔狠狠戳破了一张羊皮纸,她看向终于衣着整齐,梳妆打扮好了的希尔达,觉得这姑娘看上去真是赏心悦目,连带着对希尔达的态度都温和多了:
“正好那三个废物里有一个是女孩子,你就去顶了她的空缺吧。”
一直在旁边努力把自己和背景融为一体的、负责处理礼仪大事的长老有点忍不住了,开口道:
“恕我直言少君侯,这样似乎不妥,族长遗书里明明说了要您好好照顾她的。”
“‘恕我直言’。”阿黛拉轻笑了声,猛然站了起来,将那支羽毛笔准确地扔进了墨水瓶中,没溅半点液体出来:
“每次一听到这种类似的话,什么‘我是为你好虽然你可能不爱听’,什么‘忠言逆耳’,什么‘我没有恶意只是个人意见’,啊啊,真是烦得很哪。”
“因为一听到这些话,就知道接下来您要说的肯定没什么好话了!”
那位长老还在努力想给这位身份不明的傻姑娘争取一个合理的身份呢:“她怎么说都肯定是尊贵得很的人物,被突然降低到私生子这个层次未免也太折磨人……”
阿黛拉放下手中的文件绕到了在一旁玩手指的希尔达面前,把她手上刚刚弄乱的蕾丝手套的花边给整理好,看都不看那位长老一眼地说:
“您既不是老族长,又不是希尔达本人,怎么就知道这对她来说不是一种保护呢?”
长老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强辩了:“您也一样不知道……”
“诶,错了。”阿黛拉竖起食指摇了摇:
“至少现在我是族长,我话事,我决策,您负责执行就好。”
长老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改变阿黛拉的决定,便只好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并按照阿黛拉嘱咐的那样,在族谱上加进去了希尔达·斯佩德的名字,那三个货真价实的私生子倒是被尽数从上面抹掉了。
阿黛拉看着希尔达,觉得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可爱,不管是她那被松松扎了条鱼骨辫的灿金色长发,还是海蓝色的眼睛,还是牛奶一样白皙的肌肤,都十分合阿黛拉的胃口,便挥手让侍女送上早就准备好了的玩具来,决定顺便也给自己放个假,对希尔达笑道:
“希尔达,让姐姐来陪你玩好不好呀?”
希尔达懵懵懂懂抬头,她的头发和阿黛拉的顺滑如绸缎完全是两个风格,有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的感觉,跟阿黛拉的那种甜美精致的长相截然相反,她在不说话发呆的时候是很有气势的,甚至都有些偏向于爽朗了,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她甚至不如阿黛拉十分之一的好看,可是谁教阿黛拉就是喜欢这样的人的呢?
三道大门中的人都盛誉她的美貌,但是阿黛拉却在每天早晨对着镜子梳洗的时候都在祈求自己的样貌能变得更硬气、更有气势一点,陡然看见了希尔达,她别提多喜欢了,便伸手将自己鬓边的黄金玫瑰的发夹拿了下来,戴在了希尔达的头上,希尔达现在的心智只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对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的兴趣还不如对玩具来的大,便活泼泼地拍着手笑道:
“好啊,跟姐姐一起玩!”
阿黛拉坐在柔软蓬松的雪白的长毛地毯上,握着希尔达的手教她怎样玩这些东西。千金难买的珊瑚丝被她们拿来做翻花绳用的绳子,闪亮的宝石被堆在一起,雕刻出各种不同的形状当积木,制作精良的娃娃身上穿着的是大师名家亲手裁制的小衣裳,全托阿黛拉的福,这些人才愿意放下身段去做给一个小孩子玩的东西。
正当希尔达努力地把最后一块红宝石的塔顶放到宝石小屋的顶上的时候,负责去请那些药剂师和法师的人回来了:“少君侯,需要现在给……”
诡异地卡壳了。
希尔达和阿黛拉眼下的身份都很是尴尬。如果按照希尔达现在伪装的这个身份的话,连个最低等的爵士都讨不到的,可是她又是老族长托付给阿黛拉要照顾的人,怎么说都是要有个爵位傍身,才能算过得好的。而阿黛拉就更不好说了,在老族长死后,本应是由举行过成人礼的她接过族长的权杖,成为新一任的斯佩德族长的,可是她的成人礼都被耽误了,自然也就无从说“族长”一词了。
称呼问题不仅是简单的称呼问题,如果阿黛拉在这里表现出了对希尔达的轻视,那么她恐怕接下来的好久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毕竟慧眼识英才者寥寥,还是趋炎附势的人更多一些。一念至此,阿黛拉当即便拍板决定:
“我即将加封她为骑士……”
看着来人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理所应当和不以为然的神情后,坏心眼的阿黛拉才悠悠地拖着长腔把后半句话补完:
“直属黄金玫瑰,从今往后,只需听从于我一人。”
这是什么概念呢?换个表达方式就很容易被理解了,她在地位上直接归属阿黛拉麾下,也就是说从身份上来讲在全家族内只比阿黛拉要低一点,是黄金玫瑰的亲信心腹,除阿黛拉亲自下令之外,任何人都再也无法命令她半分!
这对于真正的私生子来说,是万死不敢受、也求不得的无上美誉。
阿黛拉牵着希尔达的手起身,放轻了声音哄着她跟自己一起出去见人:
“乖啦,带你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好不好?”
希尔达特别好哄,便放弃了自己为之奋斗了大半天的积木堆,像个跟屁虫一样缀在阿黛拉的身后走远了。
——在之后的几十年人生里,希尔达无数次都会回想起这一幕。她当时身中剧毒而未能尽数祛除,神志不清,却在浑浑噩噩中就把阿黛拉当做自己人生中最为信赖的、不可逾越的支柱与高峰了。她在扔下自己玩了半天的、之前还视若珍宝的宝石积木跟着阿黛拉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再也没有回头,就好像从那时起,她们间的关系便隐隐有了追逐的主旋律,且预示了她们未来的人生状况了。
第一个登场的药剂师在取了希尔达的一点血后,用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和原理的仪器捣鼓了半天,最后诚惶诚恐地禀报给阿黛拉,这位骑士的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健康得下一秒就能徒手撕开一头牛。
阿黛拉笑得温文尔雅地一脚就把这人踹出了大门,并附送四个字:不学无术。
第二个登场的药剂师显然就谨慎多了,她在仔细询问了负责护送希尔达的那人过后,也是取了一点血液,在检查多次后头冒冷汗地自请离去,说自己才疏学浅,真的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然而阿黛拉对待这位小美人的态度明显就温和很多了。她派人将这位药剂师带出了主宅偏门,将一位又一位的药剂师和法师带上来为希尔达看病。
希尔达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戳烂了。她哭唧唧地含住自己刚刚又被取走了一滴血的指头,对着阿黛拉伸开了双臂,讨要一个来自这位温柔的姐姐的拥抱:
“疼……”
“天哪!”最后一位衣着破旧却倒也整洁的法师终于有了点发现,她震惊地看着那滴悬浮在法杖端不断地变换着颜色的液体,声音里都带了颤抖的意味了:
“斯佩德少君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这是百年前的‘神之纪’传下来的三大禁药之一,蛇媒果熬制的迷幻汤剂!”
阿黛拉手一抖,就把她正在把玩的那个水晶的空药剂瓶给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清响,然而她的声音却比这一声水晶破碎的声音还要清冷上十二分: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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