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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县与祖国大地最为繁华富庶的沿海相隔并不算远, 但经济发展却是云泥之别。它是个平平无奇的内陆小县城,没有矿产资源, 没有旅游资源,县领导们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儿依然招不来商引不来资, 至今全县没有一家大型工厂。
没有沾到大城市发展的光, 但大城市的雾霾顺着海风吹了过来, 一到冬天回龙县便雾气缭绕宛如升天,无可奈何之下, 回龙县天生乐观的人民群众们便只得这般安慰自己, 大城市飘来的霾, 吸起来都是一股纸醉金迷的高端味儿。
今日的暖阳给节日平添了几分喜庆,几乎是全县城的男女老少们都集体出动接受暖阳的沐浴,让假日的街道显得更为拥挤。
回龙县团结街团结农贸市场里,正在做着新年大促销活动,摆了无数个促销小摊,大喇叭声音震天,一个比一个响。
而就在农贸市场最角落的干杂摊位区里, 有一家小小的门面,约莫只有五六个平方,摆满了各种干杂货品, 一个白白胖胖的女老板坐在柜台后,小型的VCD机放着最火的韩国偶像剧, 看得老板是满脸微笑。
这时, 一个矮小强壮的中年男人从外面拥挤的人群中往这个角落里走, 他皮肤黝黑粗糙,一身民工打扮,腰上挂着个有些破旧的小包,鼓鼓囊囊的。
男人低着头走得很快,畏首畏尾有些自卑的模样,他像是怕自己弄脏了周围人干干净净的衣服,尽量地躲着人群。但这会儿他的必经之路上有个小摊正用大喇叭吆喝着卖底价促销的锅具,不少人都涌了过来,男人退无可退,不小心把衣服上的脏东西蹭到了旁人身上,遭了好几个白眼,于是他的头便埋得更低,快步走到了干杂店门口。
白胖的女人略微抬头看着他,并没有做声。
“老、老板。买东西……”男人的声音非常粗哑,显然是嗓子不太好,汉语的发音也有些不熟练,因此说话尽量简短。
“买什么?”老板问道。
男人咽了口唾沫,继而从嘴里吐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发音,十分绕口,有点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老板听完,面上露出了笑容来,扬手轻轻挥了两下,男人面前便散发出一阵暖意,干杂店门口的空气似乎有些轻微地扭曲,形成了非常细微的漩涡,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见。
男人迈开步子,一步跨了进去,进入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看到的便不是在门外所见的那般景象。
店面内的空间,少说也有三四十平方,东西多得放不下,五面墙上都是摆满了货物的货架——包括头顶。那上面根本就不受重力作用的约束,货物非常平稳地摆在里面。那些货物也是千奇百怪,有比人拳头还要大的假牙,还有比手指头更短小的匕首,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男人显然有些惊讶,张大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来。
老板张口,和男人之前发出奇怪的声音一样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男人立刻收回惊讶的目光,轻轻点头。
老板嘟嘟囔囔,伸手从头顶的货架拿了一小包用手绢包好的东西递给男人,男人掂了掂,又开口怪叫了几声,从脸上满足的表情来看,大约说的是感谢。他把东西放进自己的小包,又从里面拿出几张百元大钞,点好了递给老板。最后,老板又在空中画了个圈,男人便走了出去,再回头,看见的又是普通的干杂店和白胖的女老版。
“谢谢您。”男人继续用生疏的汉语说话,然后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一颗枝繁叶茂的百年古树的枝干上,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的头发长至肩头,有些卷曲,在阳光下泛着栗色。他穿了身米色暗纹的休闲西装,带着复古的圆框大墨镜,把一半脸都给遮住了,只能从露出部分的皮肤状态看出,他还非常年轻,看着不会超过二十岁。但那种慵懒的模样,又莫名透露出些少年不会有的放浪轻佻。
少年懒懒散散地坐在树干上,两条长腿不时晃悠几下,看似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一把匕首,但目光却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甚至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也没有人注意这么醒目的一个少年坐在树干上。
准确地说,是没有人能够看见他,只要他不想,那些人就不能。
男人从来时的路离开,少年便收起匕首,轻盈地从近四米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跟在男人的背后。
***
“阿嚏!阿嚏!阿嚏!”
刘思源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在鼻涕快要落出来的时候,身旁的薛默立刻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刘思源非常没有形象地用力拧了一把鼻子,又嫌弃地说:“咦,真恶心。”
薛默皱眉道:“一会儿回巡逻车里,我给你冲一杯感冒冲剂吧?冷就多穿点啊,你也真是。”
“谁知道今天这么大太阳还吹风呢,咦,冷死了。”
刘思源吸着鼻子,继续和薛默在这阳光明媚、熙熙攘攘的街道里穿梭着。
俩人都穿着警服,但效果不太一样,薛默一身帅气的警察制服裹着腰细腿长的好身材,大盖帽端端正正地戴着,皮鞋也擦得锃亮。凛然正气比好身材更加能撑起这身制服,尤其是在他旁边那个被冷得缩手缩脚的刘思源衬托下,更加显得英挺不凡,气质出众。
又走了几步,一群小姑娘拦下了两位警察同志问路,薛默便给几个小姑娘指路,小姑娘个子都不高,他很体贴地稍微弯着腰,尽量和姑娘视线平齐,从刘思源的角度看,帽檐就刚好遮住了薛默大半部分的脸,只露出下颚线漂亮的线条。
姑娘确定了路线之后,又支支吾吾半天,互相怂恿了好久,才终于有个胆子大些的红着脸问道:“警察帅哥,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
听完这话,薛默还没反应,刘思源倒是眼睛一亮,瞬间站直了,理了理警帽,把目光投向薛默,又看了看几个小姑娘,一脸春风地期望人家也问问他的电话号码。
薛默直起腰,那张年轻的脸便彻底地露在了阳光下。
对于一个并不靠脸吃饭的普通人来说,这张脸实在有点英俊得过分了,第一眼看到他,首先会注意他的眼睛。其实他五官的其他部位同样也是很出色,鼻梁高挺,牙齿整齐雪白,泛着淡淡红润的嘴唇也是恰到好处,薄一分显得凉薄,厚一分便不够精致。
可那双眼睛实在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他的眼珠漆黑如墨,睫毛自然浓密卷翘,如水的眼眸里天生带着点温柔和善意。这双眼睛,怕是让好些姑娘羡慕死了,描眉画眼好半天,也画不出这样天生的动人。
姑娘们全都红着脸,期待地看着薛默。
薛默笑着露出标准地八颗大白牙,十分认真地说:“我的名字是人民警察,电话是110,有困难欢迎拨打。”
姑娘们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知道她们要不到电话了,虽然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十分敬畏和尊重警察先生,道了谢之后,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着遗憾。
那些可爱细嫩的声音走远了之后,刘思源便用手肘一撞薛默的胸口,恨铁不成钢地说:“哥们你是不是傻?还开不开窍了?人家姑娘要你电话都不给,和活该做了二十四年单身狗。”
薛默不甚在意地揉揉胸口,继续往前走。
刘思源跟上去,又缩起了脖子,然后有些不高兴地说:“妈的,你长一张小白脸,怎么不去当明星?”
说着这话的刘思源其实长得也挺白的,模样周正细皮嫩肉,双手伸出来一看就是没做过任何粗活。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小子身上透着些少爷的纨绔,老是挺不直背,冷风一吹就缩脖子。
薛默顿了顿脚步正要回答刘大少爷的话,旁边一家卖早餐的小铺子里的老板娘便瞅见了薛默,大声喊道:“薛警官!”
“你好,老板娘。”薛默又灿烂地笑了起来。
老板娘赶紧拿着两个大热包子跑出了店铺,不由分说地就往薛默和刘思源的怀里塞,嘴里还念叨着“要不是薛警官我家小黑就淹死了”“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之类的,反正说了一大堆,就是死活要让薛默收下那点好意,薛默坚决不肯收,老板娘又坚决要送,争得双方都面红耳赤。
说完刘思源就给薛默使了个眼色,实心眼的薛默没懂他的意思,还有些生气他就那么收下了东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刘思源给拉走了,在老板娘亲切的眼神中,俩人终于离开了这家早餐铺的范围。
“嗨,你别生气。”在薛默要瞪眼之前,刘思源便开口了,“我把钱放在餐桌上了,她一会儿就能看见。我知道,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我懂我懂,别给我进行思想道德教育,赶紧吃包子,别凉了。”
薛默把要出口的责备及时刹车,冲刘思源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觉得你有点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刘思源愤愤地咬了一大口包子,更为不满地说:“可就算是这样,每次巡逻都还弄得像是粉丝见面会似的,我倒了八辈子霉要和你搭档。”
薛默忙道:“对不起啊思源,我下次一定注意。”
“不是真的和你生气啊哥们!你别那么认真好吗?这样我压力好大啊!”刘思源无语了,挠挠头放弃了和薛默交流。
又沉默了一会儿,刘思源才说:“行了,走吧。”
可他心里在想,这可不就是粉丝见面会么?
回龙县高新区团结街派出所社区民警薛默同志,在团结街派出所的辖区内,简直就是明星般的存在,长得好看就不说了,重点是这位薛默同志,以“群众的事无小事”为指导,对待群众如春天般温暖,勤勤恳恳地为群众解决最琐碎的问题。哪家狗丢了,猫要生了,孩子上房揭瓦了,打麻将闹纠纷了,薛默不仅要管,还要彻底管好。可以说,薛默同志彻底贯彻了“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重要精神。
参加工作两年多的时间里,薛默收到的表扬信和锦旗,挂了所里小半面墙。
刘思源和薛默是同时参加工作的,俩人是搭档,于是团结街的群众们爱屋及乌,也陆陆续续地认识了刘思源,同样对这个年轻小伙十分有好感。
今天是节假日,群众们休闲娱乐的日子,人民警察便更为忙碌,薛默和刘思源的巡逻任务是在团结街龙贸市场周边,俩人已经巡了一圈了,收获了好几个“粉丝”的热切关爱。
刘思源在薛默耳朵边上碎碎念,薛默也不恼,好脾气地微笑听着他的教诲,时不时侧头用笑意盈盈的漂亮眼睛看着刘思源。于是乎,哪怕刘大少爷真有些许不服,也统统随着包子咽了下去。
虽然他有点不懂人情世故,认真执拗地到了傻气的程度,但他长成这样,人又这样好,实在是招人喜欢,刘思源自己都忍不住特别喜欢他,简直气人。
刘思源想着想着,又被吹了阵冷风,他便缩着脖子,走在笔挺的薛默身后,让他给自己挡着点风。
正走着,“啪”的一声,有个人从侧方撞向了薛默,那人力气颇大,差点把薛默给撞了个大跟头,幸亏刘思源扶着才没摔。
“哎呀,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刘思源立刻抱怨起来,接着俩人同时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他们的背后,表情有点愣愣的,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小挎包里的东西落了出来,几个硬币,一串钥匙,一些杂乱的小东西,还有个比拳头略大的手绢,仔细地包着个什么东西。
“啊!”男人短促地低叫了一声,赶紧半跪下来心疼捡地上的手绢,仿佛这里面的东西万分金贵。
男人捡的专心,全然忘记给被撞的人道歉,但薛默也不会生气,很快蹲了下来帮男人捡东西,还细心地用手擦干净上面的灰。
“谢谢,谢谢您。”男人收好东西之后才反应慢半拍地回答,汉语不太流利。
“不客气,您走路小心些,这会儿人多。”薛默笑。
男人扯着黝黑的脸挤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微笑,继续贫乏地说着感谢的话。
刘思源趁着薛默没注意,看了下男人的脸,总觉得这男人眼睛很大,眼距有点宽,显得有点呆傻,而且说话似乎也不怎么利索,但他没吭声,顺手帮男人拍了下肩膀上落得灰,道:“别在这儿挤,赶紧回家,找得到路吗?”
“能……能的。”男人有些着急地回答。
“嗯,注意安全。”薛默对男人笑笑。
男人点点头,把手绢包着的东西装进小包儿又往前走,薛默和刘思源也不再注意他,去维持促销摊的秩序。
男人费了半天劲儿才挤出人群,又出了一身汗,但走到早餐铺门口,突然就走不动道儿了。
他一早就出了门,没有吃饭,找这个地方又费了不少功夫,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早已是饥肠辘辘。
在心里算了半天,男人才算出来自己手里的几枚硬币还能买两个大肉包子,于是憨厚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他几步上前,慢慢地对老板娘说:“我、我要两个。”
“好嘞,五块钱。”老板娘迅速地装了两个大包子递给男人,男人面上露出满足的笑意,在衣摆擦了擦手,接过包子便去摸自己的小包,可手刚刚触到小包,顿时脸色巨变,额上立刻就冒出了细汗,慌乱地大声吼道:“我的东西不见了!”
就在男人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身后一米远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浑身一僵,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他显然还是个新手,面对这种情况丝毫不知掩饰,慌乱地来不及细想,立刻撞开人群拔腿就跑。
“小、小偷!”男人再次大喊一声,冲着小偷跑了过去。
虽然此时街道上人很多,但愿意帮忙的并不多,有人嘴里喊着“抓小偷”“快叫警察啊”“别让他跑了”,虽然很是热闹,但大多数人还是怕惹事不自觉地让开了道路,小偷便这样没有任何阻挡地逃走了。
喧闹的人群把抓小偷的讯息越传越远,终于传到了薛默和刘思源的耳朵里,薛默仔细一听,辨别了内容之后,立刻就循着声音的来源跑了过去。到底是183的大长腿,薛默没费什么劲儿就看到了正在追小偷的男人,以及在前面飞奔的小偷。
薛默一边跑一边大声对刘思源安排道:“你陪着失主,我去追,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话,薛默就加速了,很快便把刘思源和男人甩在了身后。他们还追了一会儿,就见前面追逐的俩人穿过了大路跑到街对面,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彻底没了踪影。
男人追得浑身脱力,实在没办法再跑一步,脸色灰白地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特别难受的表情,依然简短地说着话:“丢、丢了……”
刘思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拍着男人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搭档肯定……肯定能给你追回来。我……我搭档,你……放心。”
男人茫然地看着小巷弯曲的道路,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人群渐渐地围拢来看热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其中便有一个长卷发的高个子少年站在人群里,他依然是用墨镜和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清容貌。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谁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别看了,散了散了。”刘思源喘了好久之后,终于才缓过劲儿来,他招招手驱散人群,把男人从地上扶起来,道,“先去巡逻车里等着,我搭档一定会帮你把东西给追回来的,走吧。”
刘思源扶着一脸悲伤的男人走过人群,那长发少年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伸手指了一下,男人的后脑勺便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C”,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那淡金色的印记便融进了男人短短的头发里。
少年依然是懒懒散散的样子,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你记一下,时间2017年1月1日,地点回龙县,属性暂不明,危险C级,标记者顾盼。”
电话里传来个女声:“现在不处理吗?”
“没危险,我已经标记了,不会跑掉的。我先去看看那个小偷,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言罢,叫做顾盼的少年便转了个身,虚空中仿若出现了一个缺口,他迈步向前,平白地消失了。
顾盼洗完澡就径直到了厨房,门打开,别人瞧见的是锅碗瓢盆,顾盼瞧见的就是向下延伸的楼梯,那是他搬来之后挖的地窖,里面藏着顾盼的人生最爱。
那地下空间足足有300多平方,比他们租的房还大,一进去便闻到了一阵浓香的酒味,按照不同的分区,储藏着数以千计的酒,绍兴的花雕,北京的二锅头,德国的黑啤,日本的清酒,Romanee Conti的干红,应有尽有。
顾盼喜欢喝酒,每日都要自饮独酌直至微醺,那半梦半醒之间的迷蒙,常常让他忘记今夕何夕,忘记漫长岁月的孤寂和无趣,忘记他的年岁,他尤爱这种感觉。
昨夜受了不少凉,白酒暖身最好,他选的是茅台,这酒他记得是79年在京城收来的,是他喝过最为好喝的白酒,这么多年都没能舍得喝完,现在还剩小半瓶。
倒了二两,他便上了二楼,刚上楼就看见房间门口新挂了两个匾,写着“特殊事件调查局回龙县分局”和“异能人管理委员会回龙县办事处”。
“这两个破牌子什么时候挂上的?”顾盼有点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这才踱步走进了房间。
韩小蕊正坐在电脑面前打字,头也不回地道:“前天啊,卢主任特意差人送来的,说咱们这是正经单位,还是挂着牌子为好。”
“事多钱少、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正经单位?一个县城分局,只有两个人的正经单位?”顾盼笑道,“不挂还好些,挂上更显得寒碜。”
“卢主任亲自交代的要挂上,你就别纠结这玩意,快过来写报告。”
顾盼没再吱声,从书桌旁边那挤满了文件资料和书籍的大书架上抽了本有点破旧的大部头词典,翻到其中一页,道:“昨晚从‘裂痕’跑出来是一只地狼,没开智也没化形,不过极为凶悍,危险A级,我当场绞杀了。”
韩小蕊有点为难地停住手,看着顾盼道:“哎呀,老大,当场绞杀不符合规定啊,地狼的资料太少了,应该生擒上交用于研究……”
顾盼喝了口酒,道:“你倒是说的轻巧,那畜生差点把我腿给咬断了,哪里那么好生擒的?”
“老大就是偷懒,你那么厉害,区区一只地狼算什么……”韩小蕊小声地说着,但还是在报告上写上危险S级,无法生擒。
写了一小会儿,韩小蕊又开口道:“老大,我感觉去年以来,‘裂痕’就越来越大了,几乎隔几天就有妖怪从‘那边’跑过来,而且我听其他驻地的驻守者说,他们也是那种情况。所以我有点怕,是不是‘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会不会是妖皇已经……”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上头的事情,我们不过是两个年终奖都少得可怜的驻守者而已,还操什么领导的心?”
“我可不是操领导的心,我是担心我自己啊!要是妖皇直接杀过来怎么办?我可只会摄魂术,那在妖皇面前只算雕虫小技啊,我肯定是第一个死的,我可不想当一个四十七岁光荣就义的老处女,我还想谈恋爱呢!”
顾盼喝了口酒,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你又没见过妖皇,你怎么知道你的摄魂术对他没作用?万一他杀过来,刚好就被你给迷住了,你们从此就谈一场惊天动地的跨物种恋爱,他说不定为了你背叛整个妖族,从此放下屠刀,不再觊觎我们人类世界,你也算是为全人类做了巨大贡献,你说是不是?”
韩小蕊眼睛一亮,有点心动是说:“那他长得好看吗?也不知道他们妖界的审美和我们是不是相通的?”
“我也没见过妖皇,怎么知道他长得好不好看?不过……”顾盼轻轻撩了下自己的发尾,正色道,“我猜肯定没有我好看。”
韩小蕊被这骚气闪瞎了眼,急忙转移话题问道:“老大,你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妖皇吗?”
顾盼脸色一沉,道:“什么叫活了那么多年?我很老吗?”
韩小蕊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找补:“老大您可年轻了还没到一百岁呢,还是小鲜肉!老大最年轻!老大最帅!”
可并没有弥补多少,顾盼一口把杯子里的白酒喝干,斜睨着韩小蕊,道:“赶紧写报告,话多。”
一面贫嘴一面写报告,很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计划好下午去处理昨天标记的硕鼠,顾盼便回了自己卧室倒头大睡。
***
昨日的好天气之后,今日雾霾又重新统治了回龙县,整个城市都变得死气沉沉了起来,不像是昨天那么有活力。
薛默在街上逛了半天,脚上的水泡折磨得他举步维艰,他还是忍着疼,把所有进口食品商店都逛了个遍,可依然没有买到昨天看到的那种糖,薛默只得放弃,买了些其他的零食。
刚好采购完毕,刘思源的电话就来了。
“老薛,你睡醒了没?咱们去网吧打会儿游戏吧,多久没玩了,你……”
“正好,思源,你不忙的话,我想麻烦你一下,能不能开你的车来接我?咱们一块儿去看看王先生,我买了些糖。”
“……”刘思源怒道,“什么!好不容易休两天假,我是不会来的你做梦吧你,你自个儿去当好人,我找小贱贱玩去了再见!”
十分钟后,薛默坐上了刘思源车的副驾驶。
刘思源一边开车,一边严肃地说:“小贱贱今天上班,没人陪我了。”
“谢谢你啊,思源。”薛默抱着零食,侧头对刘思源笑,那笑容真是非常阳光明朗,让刘思源有种这个雾霾天都被照亮了的错觉。
接着便一路无话,薛默怕耽误人工作,掐着点等吃饭时间才来,到达建筑工地时,又见工地里一群小孩儿瞎跑,张工头骂骂咧咧,三三两两的工人在吃饭。
昨日那个大眼睛的小六最先看到薛默和刘思源,他朝着薛默跑了过来,但在三米远左右的距离就停住了脚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
刘思源想在小屁孩儿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和蔼可亲,便从薛默那儿拿了颗糖,蹲下来晃悠着说:“来,小六,我是昨天来过的叔叔,这个糖是给你的。”
小六站着不动,依然远远看着。
刘思源没耐心了,站起来把糖丢给了薛默,道:“小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薛默对小六笑笑,道:“是不是家里大人说过,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小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薛默又道:“有警惕性是对的。这样,那你告诉我一下,王先生在哪里?就是大树。”
小六抬手指了指工地旁边搭建的板房,然后一溜烟跑了回去。
不过王大树的那间房,现在他根本进不去。
因为现在顾盼就在那里,暂时把那一区域彻底封印了起来,仿佛从世界上抹去了这样一间小小的板房。
王大树睁着他本来就大得像牛一样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顾盼,像是冬天被冻僵了的虫子。倒是他身边那个驼背的老人没那么慌张,尽管顾盼是凭空出现,他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努力维持了镇定,用力抓着王大树的手,颤颤巍巍地往地上跪,嘴里恭敬地道:“大人……”
顾盼收起了一向散漫的态度,对老人摆摆手道:“不用。”
老人又扶着傻掉的王大树,站了起来。
异能人管理委员会章程规定,对于已经开智或者能够化形的妖怪,不能简单粗暴的绞杀或者遣返,要先仔细观察,确定危险级别,友善度,多方面综合考虑之后再行处理。
在如何处理通过“裂痕”进入人界的妖族这一方面,我泱泱大国自古以来便体现了宽厚的胸怀和气魄。有史可考,在隋末唐初的一段时间内,华夏民族曾接纳了大量的妖族在人界生活,妖与人同食同住,贸易通婚,完全是一派盛世和谐之景。
“你……你怎么大早晨的就出门啊?这么冷,也不多穿点。”薛默看着顾盼凹造型穿的薄大衣,又忍不住操心。
顾盼还在看薛默头顶上的呆毛,有点忍不住,突然伸手揪住那几根异端分子,然后用手掌往下压了压,让它们变得老实服帖。
这样程度的调-情对顾盼来说就和说个“Hi”没什么差别,可对于薛默来说简直是把他给点燃了,薛默想给他拢一下他的大衣都怕冒犯,可他却主动和自己有了身体接触。薛默的脑袋已经开始发热了,笑容更加灿烂明媚。
顾盼被那笑容闪了下眼,突然一愣。
薛默的情绪全在脸上,满眼的欢喜和期待,顾盼甚至能感觉到他散发的热度。
顾盼急忙收回手,收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停止对这个小警察的引-诱。
可已经晚了啊,那天就不该把他领过来的,今天也不该摸他的头。可顾盼也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逗。
越接触越觉得薛默比他想象中还要纯情,搞不好这小子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呢,这可如何是好啊?还能不能愉快地调-戏他并且不负责任了?
薛默等了半天,顾盼也没开口,表情还变得那么严肃,薛默的情绪也跟着降了下来。
就这么尴尬地沉默了好半天,顾盼终于开口:“你回去吧。”
薛默呆了一会儿才点头,突然想起自己本来是要给顾盼电话号码的,可现在……
顾盼绕开薛默,径直往家里走。
走了好几步,顾盼还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目光,心里总觉得特别别扭,老想逗他,但怕他认真,可对他这么严肃,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解风情。
一直犹豫着打开了房门,顾盼才下定决心,回头想给他个微笑,但刚刚触碰到门把手,在门口躲着偷窥的韩小蕊便一个踉跄,一下暴露了。
顾盼脸一黑,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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