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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脸庞清晰如昨,不曾有半点变化,这些日子来一直萦绕于脑海,纠结于梦中,蛰藏于心头,挥洒于笔间。
秦霄浑身一颤,万没料到会在此间遇上她,更未曾想见她竟是这般喜袍着身,霞帔披肩的样子,不由呆住了,自言自语地脱口叫了声:“夏姑娘……”
那吉服女子却不是夏以真是谁?
她此刻自是听不到他那声低浅的轻唤,更无暇朝楼船下看,足尖甫一着地,便腿出如风,接连将两名近身的汉子踢入江中,旋即亮开一双白玉般的纤掌,娇叱着朝袭来的人攻去。
秦霄凝立在船下仰望,目光随着她身子游移。
但见那一团红影如云,腾挪飘忽,又似赤焰般侵掠而过,径朝船头而去,竟没人能走得了两招,登时又有几名突袭的汉子闷哼着中招倒地。
他还是头次看她动起真功夫与人拼斗,只瞧得眼花缭乱,又见她始终徒手空拳,并没亮出那把随身的短剑,想是因为吉日之故,未曾带在手边。
那些突袭之人见情势不对,倒也没有慌乱,当即就有十几个拥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岸边亦是杀声震天,又有数十名衣着各异的人手提兵刃,飞奔至渡口处,抢上船来夹攻。
楼船上迎亲的队伍虽说人数不多,但似乎个个不是庸手,奋力拼杀之下,方才本已渐渐稳住了阵脚,此刻敌众忽然大批涌来,登时又乱了。
夏以真刚了结了几个人,顺手抢过一柄刀来,才踏出两步,忽然又被十几人从前后围住。
此时楼船下拥簇在一起的小船已大半空空荡荡,能走的都已逃命去了,剩些老弱妇孺抱头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哭声连连。
身旁有人见秦霄只顾站在那里看,还道他一个读书人也不曾见过这阵势,吓得傻了,有好心的拉了几把,见他木讷讷的毫无反应,索性便不去管了,由他在那呆看。
忽然间,只听那楼船上有人惊叫道:“少主,小心!”
秦霄满腹心思都在夏以真身上,却被这叫喊吓了一跳。
愕然瞥过眼来,就看那船头的新郎捂着肩头连退几步,胯、下那匹马也不知哪去了,手臂软垂,鲜血从指缝间迸流而出,像是被削断了。
身旁围攻的人那肯给他喘息之机,四五个当即挥刀砍过去。
那新郎咬着牙,单臂举剑,勉强支持着挡御,不多时,手臂和大腿上又连中几招,浑身鲜血淋漓。
近处残存的手下拼命想奔过去相救,却是自顾不暇,反而自乱了手脚,很快便都被相继砍倒。
那新郎倒也硬气,眼见自己身受重伤,手下伤亡殆尽,情知大势已去,却兀自仍在挥剑反抗,但也已是强弩之末。
他脱力之际,挥剑斩击,背后却露出破绽,立时被人踹中,身子不由向前扑倒。
对面两人恰巧挺刀而上,他躲闪不及,肚腹当即被贯穿。
那新郎鲜血狂喷,摇晃了几下便不动了。
旁边的人兀自不罢休,举刀在他身上乱砍了一通,眼见死得透了,才飞起一脚踢入江中。
这场面甚是惨烈血腥。
秦霄只看得心惊胆战,再回头去望夏以真时,就看她柳眉紧蹙,朱唇轻咬,俏脸含怒,显然也目睹了方才那一幕,这厢仍被十几人围着,也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再过片刻势必也支撑不住。
他心头不由紧了起来,寻思着如何能助她一臂之力,正急切间,忽见那些突袭之人竟不再进逼,反而撤手后退,紧接着纷纷跳下船去,眨眼间就走得一个不剩。
秦霄看得蹊跷,脑中猛地一凛,眼见夏以真站在船舷边,也正自愕然,当即放声喊道:“夏姑娘,快跳船!”
夏以真也正自心头疑惑,忽听有人呼唤自己,语声竟还有几分耳熟。
循着望过去,只见船下横七竖八,纠缠成堆的小舟间赫然站着一名襕衫儒巾,面目俊俏的书生,正是那个道貌岸然,将秘戏图带在身边的淫贼。
“怎的是他?”
夏以真眉间不由又蹙紧了几分,勾起旧怒,不愿去理会这人,却看他满面焦急,双手拢在嘴边又叫:“还等什么?快跳!”
几乎就在同时,脚下那厚重的船板猛然间剧烈一颤。
她脑中一激灵,不及细想,纵体便往下跳,身子还在半空里,背后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已灌入耳中,排山倒海似的气浪随之拍击而来,将她卷了个跟斗,“嗵”的抛入江中。
秦霄眼见着那大船轰然而炸,上面的三层柁楼顷刻间化作了齑粉碎屑,只震得耳边嗡响,头脑也阵阵发懵。
他捂着额角揉了揉,也顾不得那许多,涌身跳入江中,朝夏以真落水的地方游去。
情急之下,手脚并用,游得也快,堪堪到了近处,便一个猛子扎下去。
那江水浑浊,好在此刻恰是正午,借着投下的日光,隐约能瞧见有团影子正朝下沉。
他赶忙潜过去,张臂抱住,便觉那人衣袍宽大,却是身形纤细,触手温软,虽在水中,似还能嗅到那股淡雅的馨香,心中知道没错。
双臂紧了紧,赶紧打水向上浮,钻出水面。
搭着小舟回头看,那楼船已断作了两截,火光熊熊,把近处不少小船也引燃了,但见赤焰冲天,热浪滚滚,映红了临近的江面。
此刻身旁仍未逃上岸的,才刚落水的,还有之前那些浮尸,比比皆是。
秦霄定定神,再看夏以真,却是双目紧闭,探探鼻间,尚有气息,当是方才离得太近,被震昏过去了,心下略宽。
思虑着她现下这副惹眼的打扮绝不能上岸,想一想,便抬手将她发髻扯散,头面首饰都拆了,又在水中脱去那套新娘的霞帔喜袍,只留里面中衣。
瞧着无甚遗漏了,将自己的外袍也脱去,裹在她身上,人负在背后,避开那片火海,随同其他落水的一起上了岸。
那岸上仍旧骚乱着,秦霄背着夏以真杂在人群中,也无人在意。
一路奔到街尾,不觉已有些气力不济,寻思这么着不是办法,瞥眼见旁边有家客栈,眉梢轻挑,心道索性兵行险招,当即抬步而入。
那门口正站着个店伴瞧热闹,起先不知发生了何事,后来才听说是江边出了杀人炸喜船的大事。
这时见一个年轻书生背着个美貌妙龄女子入店,只道是那边落水的人,赶忙迎进来,又引去二楼客房。
秦霄将夏以真放在榻上安顿好,看看手头包袱书箱都丢在船上失落了,连件换洗衣衫都没有,所幸钱袋随身带着,当下取了几两散碎银子,出门交与那店伴,先付了几天房钱,叫他烧些热水送来,剩下的一半赏给他,另一半再去街上另买两套衣衫。
那店伴连声称是,捧着银子笑眯眯地下了楼,很快提了冷热两桶水来,又出去了。
秦霄掩好门,坐到榻边,搭着她手腕摸了半晌,只觉那脉象忽快忽慢,似沉又实,甚是怪异,以自己从老爹那里学来的粗浅脉理,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下踌躇,暗忖若是没什么大事倒好,万一真的伤重,须得请个妥当的郎中来诊治才是。
可之前那帮袭船的人显然不像是只冲新郎去的,现下还说不上安全,她这样子叫人瞧见定然生疑,传扬出去可不得了。
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将她手塞回被中,发现衾被已被湿衣衫浸透了,于是将冷热水掺兑了一盆,试过水温合宜,先浸了手巾,帮她抹了头脸脖颈。
想着还须把湿衣脱了,擦拭身子,便伸手去揭衾被。
才刚扯起被角,心头便突的一跳,当即停住了。
方才一意关切,并没在意,此时看她秀眉微颦,恍如海棠春睡的样子,不由怦然心动,连手也抖了。
“夏姑娘,事出有因,只能从权,可不是我存心有意轻薄……你莫怪罪。”
秦霄低声念叨着,又像在自言自语,连吁了两口气,终于将衾被揭开。
他只觉两耳火烧似的一烫,目光不自禁地落在那仅着中衣的娇躯上。
与前次在江中小舟上一样,她此刻也是衣衫浸湿,伏贴在身上,所不同的是,这贴身中衣要轻薄得多,几乎将里面的肌肤印得一清二楚,更将那玲珑有致,峰峦起伏的体态尽显无遗。
他看得发怔,想起她方才还身着喜袍,将要嫁作人妇,心中竟生起一股妒意。瞧当时的场面,当是刚刚迎亲出来,还未及行礼拜堂,却就生出那般事来。
咂嘴摇了摇头,一头叹息那位老兄没福,同时又暗自庆幸,若非如此,他秦霄还有什么指望?
若她真的随船去了,又或者自己晚来个一日半日,没有偏巧赶上,此生当真就万难相见了。
瞧来,缘分天定,当真不是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神色一正,捏住她腰间系带,把手轻提,那扭缠的绳结缓缓从中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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