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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冰接过褚蒜子的诏书,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嘱咐老奴好生招待过来的羽林卫。
“好好替本府招待诸位。”庾冰手中握着太后诏书,朝一边的老奴道。
老奴得了指令,微笑着朝一边的几个羽林卫道:“各位将军,请跟老奴过来。”
羽林卫中为首的一位朝庾冰微一抱拳,道:“将军,我等还要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说完三人朝庾冰拱手抱拳行礼,又朝旁边的老奴看了看。
“好好好。”庾冰心不在焉的点了几个头,羽林卫们便翻身骑马离去了。由于前几日刚下了小雨,江州的地面有些湿润,马蹄离开之时也不见灰尘。老奴目送羽林卫远去,渐渐没了踪影,朝身边的庾冰看了看,道:“家主?”
庾冰回头看了老奴一眼,看样子脸色不是很好。手里握着诏书,往府内走去,庾冰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老奴跟在庾冰身后,见庾冰一副深思的模样,不敢多言。
夜幕将领,黑暗的天空中,一个明亮的星星忽然变得暗淡起来,庾冰抬头望着,心中多了一丝忧虑。
“父亲,孩儿已经把官绢送回去了,父亲教训的对,孩儿知错了。”庾袭不知何时站到庾冰身后,一脸诚恳地道。
“看到那可忽亮忽暗的星星没?”庾冰像是没听到庾袭的话似的,朝天空中那可星星指了指。
“看到了,怎么?”庾袭顺着庾冰的视线望去,那星星在空中比较耀眼的位置,忽明忽暗的,旁边还有几颗闪亮的星星,被一些光线较暗的小星星围绕着。
“大势将去,大势将去啊。”庾冰自言自语着,庾袭一阵懵,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说些什么,心里寻思着:父亲这些时日大概是病糊涂了吧?
“袭儿,你去给父亲拟一封信,就说父亲病重,不宜入朝为官,还请太后收回成命。”庾冰拄着拐杖,不再看星空转头看向庾袭道。
“父亲,这.....这合适吗?”庾袭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拒绝太后诏令,拒绝入朝为官,父亲虽然病了,但也没那么严重,为何会如此呢?
“你以为那褚太后召为父回朝是为了什么?怕是没安好心吧。”庾冰冷笑一声,忽然一股寒风吹来,庾冰不禁一阵寒颤,将披在身上的狐裘裹紧,拄着拐杖向内堂走去。
庾袭站在回廊里,想着父亲方才的话,不明所以,紧跟着父亲的步伐往里走,庾袭追问道:“父亲此话何意?”
“如今朝局不明,朝中有何充主政,褚蒜子为太后,那褚裒为何没入朝主政?反而让我庾冰入朝,这是何道理?”庾冰转身朝庾袭看了看,道。
庾袭跟在庾冰身后走进大厅,将大门关上,转身道:“父亲的意思是这是何充和褚太后的阴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父亲入朝也并没什么不妥,于是又问:“可是父亲回朝也没什么不妥啊?”
“糊涂,老夫回朝,则江州必将拱手于人,我们庾家好不容易把江州攥到手里,岂能如此轻易叫人夺去?”庾冰拐杖点了点地,朝庾袭微怒道。
“让朝廷把兄长调来不就行了吗?”庾袭不明所以,朝庾冰道。
“儿啊,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褚太后也不会轻易下诏,调你兄长进入江州。如今我们只能驻守地方,只有地方上握紧了实权,那才能真正主宰朝局。”庾冰说话的时候眼中放着亮光,可他说的话何其深奥,对于才十多岁的庾袭来说,似乎不怎么能完全明白。
“哼,想让老夫入朝与何充争权,褚家好来个坐山观虎斗,顺手又把江州拿到手里。褚季野啊褚季野,这步棋走的秒啊,可惜你遇到的是我庾冰。”庾冰心里想着,冷笑着,转身朝卧室走去。
庾袭站在父亲身后,更是糊涂了,也才十多岁的年级,哪里懂的了朝廷上的勾心斗角了。
“写了明天直接送到建康,措辞委婉些。”庾冰并未回头,朝庾袭道。
“哎,孩儿知道了。”庾袭虽然还是一脸愣怔,但父亲交代的事情,自是义不容辞的。转身,朝书房走去,走到书桌旁,庾袭提起毛笔沾了点墨水,落笔在白纸上写了几行秀气的小字。
已是入秋的时节,褚蒜子准备好了朝廷一应事宜,便着手司马岳入葬事宜。
“先帝谥号康皇帝,葬于崇平陵。”大殿之上,褚太后下达诏书,群臣无敢不从。此刻,风萧萧日无光,一席白衣的褚太后抱着同样是一席白衣的小皇帝端坐于龙辇之上。两侧皆是身着白衣的羽林郎。
身着吊服的文武百官数百人跟随在龙撵之后,整个送葬队伍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没有一人哭泣也没人鼓噪什么。老百姓站在外围,观望着,低语着,似乎对于这位年轻皇帝的病逝并无太大感触。他们唯一担心的是眼前龙撵上坐着的这位年轻的皇太后将带领他们走向何方?
刘建身着吊服,率领几万人马将一栋棺木围在中间,九游辒辌车载着棺木,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录尚书事何充持节监护丧事。一路向崇平陵走去,等到了陵墓外围,褚太后派遣谒者仆射追谥康帝身前“文献”,并以太牢之礼祭奠先帝。
“陛下,你放心吧,臣妾答应你,一定好好辅佐耽儿,等到耽儿成年之后,定会还他一片秀丽河山。”地宫里,褚蒜子抱着孩子,站在司马岳的棺木前定定道。
在朝中折腾了一个多月,此刻的褚蒜子已经不像一个月前那般无助与软弱了,一个多月的生死历练,早已让这个年轻的女子瞬间成熟了起来。
显阳殿,褚蒜子将孩子交给御侍,开始着手批阅桌案上的奏章。随手在桌案上翻了翻,偶然看到从江州来的一封奏折。
“领江州刺史,车骑将军庾冰敬上”褚蒜子口中念叨着,打开奏折看了看,等到看完,脸色瞬间不好了。
“好你个庾冰,因病托辞,拒不奉诏。如此不给脸面,看来完全没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啊。”褚蒜子怒不打一处来,将奏折扔到一边,道。
身边的御侍不知道褚蒜子是说给谁听的,站在身后,也不敢说话。
褚蒜子心里忽然一阵烦闷,站起来左右走了几步,心中谋思该如何处理此事。庾冰拒绝诏令,说明她褚蒜子这个太后和司马聃这个皇帝并未得到庾家认可,颍川庾氏驻守长江上游,扼守天堑,自主经营,就目前来说已经成了朝廷心腹大患,若是颍川庾氏犯上作乱,则建康危矣。
心中一阵慌乱,褚蒜子转头向门口御侍道:“召录尚书事何充觐见。”
御侍躬身道:“诺。”说完便退了出去。
“等等。”还没等御侍完全退出门外,褚蒜子似乎改变了主意,朝御侍道。御侍愣了愣,不知太后何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罢了。下去吧”褚蒜子脸上一阵烦闷,朝御侍挥了挥手,道。
御侍一脸懵的看着褚蒜子,而后反应过来,退出了殿外。
“叫何充来有什么用?让人看笑话罢了。还是靠自己吧。”褚蒜子心里默叹了口气,念叨道。
江州,庾冰府。
天上微微下着小雨,大概是入秋的季节,长江流域开始了雨季,老奴接了一盆雨水,放在沸腾的热锅里煮着。
庾袭则跪在一旁,往药罐边使劲的煽火,两个药罐放在火上熬着,也不知正熬着什么药。
“郎君可要仔细些,家主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药的火候不到是会误了药性的。”老奴一边添加柴火,煮着满锅的开水,一边朝身边的庾袭道。
“放心,伺候了父亲这些日子,这点活计还是没问题的。”庾袭微笑着朝老奴道。老奴撇头看了一眼庾袭,又见药罐里的药有些渗了出来,急道:“郎君,好了好了。”
庾袭还在跟老奴说话一个没注意火扇大了,药都渗了出来,老奴不放心索性自己亲自过来将两罐子药端了下来。
“将军向来清廉,府中也没有侍妾奴婢,苦了郎君了,还是让老奴来吧。”说着老奴将药物倒入碗中。
“您这是哪里话,庾袭岂是娇贵之人,把这碗药给我吧,我去给父亲送去。”庾袭说完接过老奴手中药碗,径直向父亲卧室走去。老奴呐呐看着庾袭端走药碗,而后微微一笑。
“父亲,来把药喝了。”庾袭走进卧室,见母亲正伺候一边,又见父亲神色不太好,于是道。
“来。”母亲从庾袭手中接过药碗,用汤匙舀了舀,递到庾冰面前,道。
“朝廷那边有没有旨意过来?”庾冰躺在床上,咳嗽了两声,并未喝药,而是着急的向庾袭问道。
“都病成这样了,还管朝廷作甚?”夫人微怒,道。
庾冰见夫人微怒,把递到嘴边的药喝了一口,夫人这才开颜微笑,庾冰却吐槽道:“妇人懂甚?”
“可有旨意?”庾冰朝庾袭再次问道。
“父亲,还没呢。”庾冰答道。这些天父亲卧病在床,本以为只是小病痛,却没想到竟越来越严重,庾袭虽然年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帮着庾冰打理事情了。
见庾袭如此一说,庾冰计算着,冷笑了一下。如果朝廷有消息,一个月的时间早就传下来了,到现在还没下来,只能说明朝廷拿他没办法,如此算来,他庾家还是占着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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