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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也颇有些道理。”穿着巫师袍的妇人不紧不慢地点了点魔杖,一个包裹凭空出现,外包的牛皮纸被扎的紧紧的:“下半个月,我们可以在交流会上更深入的聊聊。”
“甚好。”囚牛笑了笑,随口道:“这是什么?”
“用巨蜥血和其他几样值钱的货色熬制的魔药,”妇人轻笑道:“你我相识已久,送点安神的魔药,不成敬意。”
“那就多谢了。”囚牛缓缓起身,起身任她送自己离开医科院的办公室。
魔药么……
他指甲轻划便破开了结实的绳子,牛皮纸尽数剥落,露出里面小小的玻璃瓶子。
啧,帕来品还真没尝过。
囚牛用指甲轻轻碰了碰瓶口顶端镶嵌的鸽血红宝石,是真的呢,玛格丽特夫人果然出手大方。
他小心的旋开华美的瓶盖,一股类似止咳糖浆的味道溢了出来。
……尝起来也像止咳糖浆。
不过自己年纪大了,喝点安神的东西也正好辅助下为数不多的睡眠。
一小瓶刚下肚,囚牛眉头一皱,突然感觉到学校远处的灵力突然大幅度地波动起来。
这样子,像是哪个有道行的人物发起飙来。
什么人在这里撒野?囚牛皱了皱眉,扶着手杖向波动的方向走了过去。
“哈?!跟我没完?”崔同一手直接把镊子啥的拍在桌子上,冷冷道:“这位同学,你不会是想在这种学术圣地打一架吧?”
赵恣没有吭声,眼睛里却隐隐的可以看见怒气。
韩荣见他不多反驳以为他怂了,得意地笑了起来:“也就嘴头威胁两句?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说中医怎么啦?他们使用的草药经过临床试验毒理试验吗?神农尝百草是不是跟大禹治水一样都是编的?”
教授刚好有事出去了,留下他们在这里解剖。这里动静一大,其他人虽然假装还在干活儿,注意力却也被吸引到这儿了。
赵恣却明显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压着怒气看着周围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喃喃道:“你们都觉得华佗不是医学家,而是跳大神的骗子?”
“麻沸散有用还用得着国家专门设学科派教授培养麻醉师?”崔同越来越不耐烦:“同学,你要是觉得中医好,自己滚回去嚼草皮子去好吗?还来这里学西方的一套做什么?!之前你跟别人侃什么五行八卦的时候人家只是忍着你,YY小说看多了吧?!”
“安静。”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道:“再吵就都停课。”
赵恣抬头一看,竟是之前雍和宫里见过的囚牛,心想这货不是生科院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南教授……”崔同的脸上却露出惧怕的表情。
难道……这囚牛还仗着寿命长读了个双料博士?
也是闲得慌。
“在吵什么?”南院长扫了一眼解剖室里的情况,心想赵恣身为道长怎么会这么容易动怒。
“在吵……关于中医的事情。”崔同犹豫了下,还是低头把事情原委都讲出来了。
来龙去脉一听,囚牛就大致懂了赵恣为什么难得的发火。
中医讲究五行调和,亦是阴阳之术,与道教也有相当大的渊源,这么一骂几乎是在问候他的信仰。
但是自己,其实在这方面也有些无奈。
作为医科院的教授,他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
一群人拿着网络上胡乱找的偏方,又或者号称“包治百病”、“绝无副作用”的假药自己百度着吃了,然后病情加重又或者不见好转,转而大骂中医都是江湖游医,各个都是骗子。
这又能怪谁呢?
“手中的活儿都放下。”他看着眼前狐疑的学生们,忽然心里有个念头动了动,沉默一刻后开口道:“你们是怎么看这个的?”
听话的不听话的都支支吾吾地,谁都不肯表态。
“那这样好么,你们之前也有人问过我中国古典文化的问题,质疑榫卯结构或者是武功拳术,不如今天一齐解决掉。”囚牛笑了起来:“这几天,你们好好的比试一番,也省的各自积压着怨气。”
“什么?”赵恣愣了下,看向那老狐狸。
“不是觉得中医误人么,医院里给你们挑两例相同的病患,一同施治看看效果,出了事我担着。”囚牛心想这些学生都是课程压力太大了才喜欢窝里斗,还不如开阔下眼界。
“教授,这事儿可以这样,但是他作弊的事情怎么算?!”崔同不满地补刀道:“上次医用高等数学考试,赵恣同学作弊了吧?”
“有这事?”囚牛愣了下,看向赵恣。
这小子丢了纸鸟去偷窥答案了?
赵恣摊摊手:“我自己用自己的算法算的不行?”
“你那是算法?明明是笔在纸上胡乱画迷宫,好意思说这是演算过程?”韩荣伸手从兜里掏了张纸,抖了抖展开给其他人看。
考试完了不是把草稿纸都收走了么?赵恣愣了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任由他四处给别人看自己的草稿。
那上面……确实不是草稿,是他用云篆算的六爻。
有的题目太过繁杂冗长,自己懒得算,直接卜了一卦得了结果,随意填上。
他忽然懂了其他人对自己的敌意——在这种学术氛围极强的地方,自己没有泡图书馆考试还“作弊”拿高分,就是个不折不扣异类。
“你把纸给我,我给你解释我写的是什么。”赵二狗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三枚铜钱,上面有四个字——“雍正通宝”。
“——他真的拿那三铜板儿给算出来了?”郑璞一口茶喷了出来。
“对啊噗哈哈哈~”玄粹抱着鱼缸笑的水花到处溅:“那群学生都傻了,完全不懂他拿着那鬼画符叽里呱啦在讲什么!”
“话说,这高数题目真能拿这玩意儿算出来?”笑归笑,郑璞好奇心被激发了,一脸期待的看着玄粹:“教教我呗。”
“这有什么难的。”玄粹随口道:“高数是什么?”
……
勉强的解释了一番,又给了道他根本没看懂的例题,郑璞撑着脑袋等着看这龙崽子想干嘛。
玄粹踩着拖鞋蹬蹬蹬跑到书房翻了本周易出来,玄淳跟着拿钥匙转身出门。
诶诶?不是要算题目吗?这是要做什么?
客厅的茶几被清理出一个正方形的空间,东搁打火机,南搁一杯水,北搁一把刀,玄淳拿回家的鹅卵石放在西边。
郑璞眉毛抽了抽:“赵二狗在解剖室也这么干的?”
“当然不是,”玄淳忙着帮忙摆东西,头都没抬:“我们学艺不精,这些是用来增强准确度的。”
“铜钱有么?”玄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最好是一个朝代的。”
“他像是收集古玩的人么。”一旁趴在沙发上的邱北懒懒道:“我这儿有三昨天买汽水剩下的钢镚儿,要么。”
“哎,钢镚儿就钢镚儿吧。”玄粹站在阵前,把三枚硬币放在手里,瞥了眼题目:“那个SIN怎么读?”
郑璞简短道:“塞恩。”
“那个这个读扣死对么?”玄粹不熟练的读了下题目。
“扣塞恩。”
“行,扣撒恩。”玄粹放好一旁用来记录的纸,心中慢慢念着题目的问题,开始专心致志的丢硬币。
客厅里一鬼一人两妖,沉默了一分钟,盯着他丢了六次硬币。
正面被记为6,背面被记为9,玄粹低着头把每一次的结果抄在纸上。
666被记为“--X”,669被记为“---”,699被记为“--”,999被记为“--0”。
“喏,六为阴,九为阳。”玄粹怕他看不懂,小声解释道:“这种666即为老阴,999为老阳。”
“669为少阳,699为少阳。”郑璞随口接道。
兄弟两一齐愣了下,心里想这家伙也研究过这个?
郑璞也愣在这里。我从来没学过这个啊?这想法怎么就突然的冒出来了?
玄粹心里想着题目,也没多在意,他把卦象从下往上倒了个次序又抄了一遍,又把三个变爻都标注出来。
“这个标错了。”郑璞皱了皱眉:“这是艮卦。答案已经出来了,本卦为艮卦,变卦为震卦,你翻《易经》的时候以本卦为主就可以了。”
“啊对,好久没弄这个了。”玄粹愣了下,伸手按他所说的一一改正。
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邱北忍不住打破了寂静:“你真的是郑璞?!”
一圈人七手八脚的检查他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忽然郑璞想起来之前吞的那颗龙珠。
“我吞珠子的那天……脑子里出现好多别人的记忆,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犹豫道。
“那没错了。”邱北一拍巴掌:“灵力啥的能抽出来放回珠子里,记忆可不能。”
赵二狗回到雍和宫,一开门就相当沉默的往自己房里走。
重瓣端着新摘的石榴果子,欢快的凑过去:“要尝尝吗,相当甜的哟~”
赵恣冷冷地“嗯”了一声,头都不回继续往房间里走。
“怎么了?”隔壁屋里专注撸游戏的孙三胖感觉他气压不太对,丢下手柄跑出来看他。
赵二狗倔强的扭头过去,咬着嘴巴看着他们:“他们……他们欺负我!”
“谁?”重瓣轻描淡写地撸起袖子:“杠他。”
郑璞看了一眼身边乱七八糟的环境,下一刻明白自己在做梦。
有的人天生会在梦中觉察到自己不处在现实中,如果稍微意志力强一些,还可以在梦中自己尝试着改变身边的环境,甚至在梦中设定做梦的情节和出现的人物。
他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自己脑子里的各种遐思,看着那只剩半个翅膀的那只狗妖一瘸一拐的飘过去,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到处转转么?”
“哈?”郑璞愣了下,转头看向那个明显是入侵者的白溪:“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在睡觉吗。”
“是啊?”白溪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睡不着,来找你玩。”
“什么?”郑璞呆了一刻:“……你睡不着的时候就跑到我的梦里看我在梦什么?”
白溪笑了起来:“不过你经常睡得太沉,连做梦时自己都没有意识。”
他跟着她往梦境的深处走去,一路上看着周围的样子。
空间都是扭曲的,一会儿是他儿时曾住过的田垄边的老屋,一会儿是自己每天呆很久的实验室,基本上走几步就会到另一个空间里。
年幼时的玩伴,昨天酒会上认识的大老板,也毫无逻辑的出现,各自自说自话,重复着过去的事情。
“以前的老人说,有的梦可以预见未来,是吗?”郑璞跟着白溪淌过一个芦苇荡,忽然想起来这里是他遇到她的地方。
乌鸦一声声地叫着,月光依旧惨淡。
“我不清楚,只记得道士说凌晨两点左右做的梦才值得上心,其他的都是泡影。”白溪想了想,停下脚步,飘到郑璞的肩膀上坐好。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远山和星光,仿佛正在野外露营。
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白溪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郑璞却在想着和白溪有关的事情。
她出身皇室,其实面庞的轮廓很好看。
蒙古人颧骨高,满族人脸长,白溪虽然平时能吃能喝,却生得尖尖的瓜子脸。秀眉薄唇,瞳孔如点墨,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是她身上的气质。
冷冷清清淡淡,像是与这个世界都无关。
望向远处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沉郁,像是总有些什么心事。
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的男人,天天肩膀上或挂或坐一个挺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一点想入非非的感觉都没有。
想当年自己牵牵女生的手都会脸红啊。
大概还是因为……她冰凉的温度吧。
“你在想什么?”白溪感觉他站在芦苇边忽然不动了,好奇地问。
“在想……”郑璞愣了下,随口道:“在想那颗龙珠。”
“你之前也和我说过,玄龙珠功力深厚,足够让妖成仙,让鬼成人,”郑璞说着说着忽然愣住,意识到了什么:“既然他们家的人不愿意继承它,免得引起事非,你有没有想过拿这珠子重新化成一个人?”
成为人多好啊,可以和自己的同类一起生活,可以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点什么……
白溪没有想到他会提这个,愣了下,陷入沉默之中。
郑璞原本有些小兴奋,心想这也是个很好的归宿,却发现她安静下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暂时……不提这个。”白溪缓缓道:“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赵恣与崔同约的是五局三胜,从医学对弈等五个方面来进行比较。
崔同心想一定要用现代科技打他的脸,叫了身边最为优秀的同学或者学长过来迎战。
第一场,比的是医术。
重瓣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出现在众学生面前的时候,人群里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她平日里穿的都是清初女子一贯的装束,如今为了和学生们打交道,换了身现代的黑色长裙,却更显得身材窈窕,红唇诱人。
赵恣顺手给她披了件医生用的白大褂,手碰触到她的肩膀时好几道男生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刮过来。
“你们好,我是重瓣,之前就读于C大,今天和大家切磋一番。”重瓣看着这么多学生却也不怯场,笑吟吟的和大家都打了个招呼。
韩荣原本摩拳擦掌的想和赵恣的搭档大战一番,如今看到这个高挑美艳的医生,却后退一步,脸罕见的红了起来。
之前和医生们都有沟通过,病患也是提前打了招呼得到确认的,让他和重瓣各自医治。
两例病患得的都是风湿痹痛,还恰好都是天天窝在办公室的上班族。
一位女白领是常年穿着商务小短裙,腿部久受寒凉,最终成病,另一位男程序员却是因为自己长期住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导致自己即使是搬家了,膝关节处总还是隐隐作痛,诊断出来亦是风湿痹痛。
年轻的白领选择了西医,跟着韩荣进了就诊室,而那位三十多岁的程序员则选择让重瓣治疗。
西医那一套学生们平日里早就学的滚瓜烂熟,如今都围在重瓣身边,好奇地想看看她怎么诊治。
重瓣身为草木之妖,学起中医来自然得心应手,书上写什么白术枸杞,就如同在记述她家三姨妈四姑姑一样,扫几遍学的比老中医都清楚。
她看了眼那上班族的脸色,脸上带着淡淡的红色,他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在椅子上左右小幅度动着,一刻都停不下来。
烦闷不安,怕是风湿热痹。
“平日里爱喝水吗?”她冲着程序员笑了笑,想让他镇定一些。
“喝,”程序员叹了口气:“总是觉得口渴,还特别热。”
“那小便大概是什么颜色呢?”重瓣自然的问道。
“呃,”程序员愣了下,没想到面前这位漂亮姑娘能跟唠家常一样说这样的话,支支吾吾了声道:“比较黄。”
身燥口渴,小便短赤,确实如此。
重瓣心下了然,唤他伸出右手来,修长白净的长指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腕上,感受片刻便抽了手。
“痛的厉害么?”重瓣低头在白纸上写了几句,随口问道。
“疼啊,怎么不疼!”程序员眉头一皱,烦躁道:“怎么治呢?几天能好?”
“你等一会儿,”确认过他没有心脏病、高血压和其他重症之后,重瓣扭头,看向在旁边看戏的孙三胖:“三胖,帮我去买二两露蜂房,一小瓶白酒过来。”
“好。”孙三胖点点头,飞快的出了医院,转头就从旁边的中药店买了蜂房回来。
重瓣道了声谢,要了个小盆子把蜂房浸在酒里:“原本要用酒泡三天,好在您病不太重。”
“成成成,都听您的。”程序员大概猜到她要干什么:“这是要刮痧?”
重瓣点点头,帮他扶正了坐姿,然后轻轻卷起了他的T恤:“脱掉吧。”
蜂房虽蘸了酒,刮在身体上却依然疼得很,重瓣扶着他的肩膀,握着蜂房顺着刮他的后颈,再从后颈一路刮下脊柱,上下循环,不出一会儿,那程序员的皮肤上便出现紫红色的斑淤。
程序员一路痛的龇牙咧嘴,却只觉得自己呼吸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通畅,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后颈和后背都被刮红以后,重瓣确认了下他疼痛的关节的具体位置,再次用蜂窝浸满白酒,一下下的刮他的关节两侧。
仿佛一阵阵热流被注入他的关节,原先阴冷的疼痛感已经不知不觉间消退了不少,现在再这么一刮,更加的血流通畅起来。
疼归疼,舒服归舒服,一套刮完,程序员龇牙咧嘴道多谢了医生。
“没完呢。”重瓣把纸撕下来,递到他手上,以后照纸上所做。
清隽的字迹竟然写的是繁体字,程序员心道还是个台湾的医生,他低着头左右一看,好奇的读出来:“多吃甜食,床放在房间中心,避讳辛辣?!”
什么鬼啊。
重瓣耐心道:“您这属于风湿热痹,和风寒湿痹不一样。”
“啊?”程序员愣了下:“那和睡哪里有什么关系。”
“这个,五行听说过吧?”
“听过,”程序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怎么了?”
“风湿热痹,宜清淡凉性食物,以利清热除湿,不宜辛辣热性食物,”重瓣解释道:“此病与您的肾息息相关,熬夜也会加重病情。”
她指了指纸上的水字,笔画了条轨迹:“五脏之中肾对应水,您看这里,土克水,五味之中甘对应土,所以多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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