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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煊乘车回客栈,夏荷同秋菊两个丫头一路一遍一遍确认他的确无恙,到了地方还不见停。他心知几个丫头实在是担心地狠了,便由着她们去,也并无不耐,反倒是心中生出丝丝暖意,一时间心情并不算差。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客栈里早使人备好了年夜饭,庆来过来请示是回房摆饭还是等其他人一起吃,赵璟煊这才知道沈珵如今也是不在的,却也没多考虑,直接吩咐回房吃,让其他人在外头热闹热闹。
几人领了命,夏荷秋菊就下去张罗去了,赵璟煊回房又泡了澡驱寒气,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饭菜已在桌上,他便使庆来下去替他寻几件东西,又令四个丫头坐在桌边,与他一同进膳。
到底是年夜饭,纵然在皇城以外,这菜色也是丰盛无比。只是赵璟煊没甚胃口,略略吃了几口便觉得饱了,但想着丫头们只顾着为他布菜,自己却是没吃上几口的,便摆摆手示意可以了,将碗里的东西都吃了下去。
饭后洗漱的时候便觉腹中有些不适,赵璟煊想着该是多日未进油腻,忍忍就好,便没有声张,只自己喝了两杯清茶解腻,而后便将四个丫头遣了出去,让庆来进了门来。
这头沈珵回到客栈听闻赵璟煊命人将饭摆在了房中,并不意外,也不向身旁元湖南巡抚解释什么,吩咐了几句就去寻侯昀。
“除夕之夜仍劳烦侯大人江大人前来,真是罪过了。”
侯昀和左布政使等在一间上房当中,此时沈珵进得门来,自是一番见礼,沈珵又将秦归霖作一番介绍,两方又是一番问候,这才入了座。
先说公事,秦归霖身为钦差,自是将事件来龙去脉简略说了说,见对方二人并无异议,心知此二人恐是心中有底的,纵然昨日方从狱中出来,也不见丝毫狼狈,便不由得对二人高看了两分。
沈珵在此事上立场不免尴尬,是以如今并未开口。既然大家公事公办,便是走过这个章程,才算是解决了,不牵扯那些私底下弯弯绕绕的东西,河南巡抚并右布政使加上怀庆侯氏以及下头诸多涉事之人共有之罪名无非有二:构陷亲王及朝廷命官,挪用赈灾粮以权谋私。
至于巡抚带头卖官鬻爵之事,虽是仓大使之类芝麻小官,也自有其他条陈处理。
言及至此,便是走过了这章程,众人也是心知肚明,接下来便是几人之间的私事,按说此时气氛该有所缓和,但恰恰相反,与谈公事之时尽在掌握的气氛不同,此时四人之间的氛围反倒凝重起来。
中心便在于沈珵身上,然当事人仍端着一杯茶垂目细品,仿佛出神思索着什么,诸多外物皆是无从惊扰。
侯昀见状,就是苦笑着告了个罪,而后道:“我二人登门,便是想请沈将军一问……”左布政使江大人同侯昀相视一眼,侯昀便道,“英王殿下可有话交托于我二人?”
赵璟煊自然是没有话要对他们说的,在场四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谈话也就到此结束了。侯昀问出这句话,实则是想要探一探沈珵的态度,原先以为沈珵属于太子一派,但经此一事却又让他们犹豫起来,再加上沈珵放出的几个隐晦暗示,才有了他们今天这一行。
若是沈珵直接回绝,那么便是他们理解出现偏差,这便辞行离去也不为过。若是尚有余地,那么其后势力纠缠之下,他们的立场也要随之重新进行调整了。
秦归霖自是听明白了,他是不清楚自己这同期好友究竟是如何考虑,便也等着看沈珵如何答复。
三人注视之下,沈珵才似方察觉一般抬起头来,稍想了想,才略带歉意地道:“这……应当是没有的。”
侯昀仿佛松了一口气,与左布政使对视一眼,却又俱是见到对方眼中的失望。侯昀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结语好先行离去,却又听沈珵道:“只是不才却有一件物事,想请侯大人江大人一观。”
“哦?”侯昀听得这话,又是提起了精神,“沈将军请。”
秦归霖也看着沈珵,好奇他要拿出什么东西来。
沈珵微微一笑,也不卖关子,就自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拨开搭扣,盒盖揭开,就露出其中湛青色缎子上的一块赤金色令牌来。
“侯大人,江大人,请。”沈珵将匣子推了过去,便袖了手,在一旁含笑以待。
秦归霖在一侧倒吸一口冷气,显然在匣子打开的时候就知道其中是什么物件,此时也顾不上多看几眼,只一个劲地盯着沈珵,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这头侯昀同左布政使将令牌取了出来,赤金色的金属令牌显然已有些年头,上头方形,下面一个尖角,边缘竟是被磨得光滑圆润。正面极简单的一个“令”字不显,及至翻至反面,两人见到那被龙鳞虎纹环绕的“廉”字时,终于大惊失色。
“赤金龙虎令,令出龙虎丧……”
左布政使喃喃自语,侯昀亦是面色复杂,望向沈珵:“这是……”
沈珵观他二人神色,也收了脸上笑容,此时面色一整,便是凛然之势:“正是先舅父之物。”
侯昀一闭眼,似是终于将那一处疏漏补全。他睁眼看向左布政使,就见对方眼中俱是震惊不已,两人怔然半晌,到底还是起身,朝沈珵躬了躬身。
沈珵也起身,却是扶住了两人,口中道:“二位不必如此。”
侯昀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所有关窍,他又想到那日匆匆得见的英王,心下微微一叹,却还是生出了些许庆幸。
沈珵见他神情变化,便笑了笑,最后道:“今后行事,便无需异于往常。开封如何,京城如何,侯大人该是明白的。”
那头赵璟煊把几个丫头都赶了出去,又将庆来叫了进来。外间四个丫头如何不解不提,这边厢庆来手脚麻利地把赵璟煊吩咐的东西一一在桌上码好,就见赵璟煊已挽好了袖子,坐在了桌边。
“笔蘸朱砂与我。”赵璟煊道,“铺好符纸。”
庆来自是照做,赵璟煊吩咐的朱砂不好找,他本以为得费些力气,却没想到客栈老板的小叔子那里还有些剩余,便向他全数要了过来。连同符纸在内,赵璟煊吩咐的几件东西当中,竟有大半是自那名为张奇桥的年轻人手中得来,庆来心下暗自庆幸,又见张奇桥了然之色,便也大致猜到王爷要做些什么。
庆来侍立一旁,就见赵璟煊一手丈量着符纸尺寸,右手执笔在空中描画几轮之后便不再犹豫,落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笔微沉收尾,片刻一张辟邪符便已画成。
“我却是不知你竟还会画这符纸。”贺去进门良久,便只在一旁默然看着,此时也不由得出声。他走近看了看符文,便是难得称奇,“符文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你倒是熟练。”
赵璟煊不以为意,拿过一张新纸,再次丈量符纸位置,边道:“从前每年三十母妃都要画上许多,有时候累了便让我去画,经年下来,怎么也要会了。”
方才第一张就如同试手,成功之后,便不再生疏,后来的数张也是不曾有丝毫磕绊,不多时备好的符纸便已告罄,赵璟煊这才搁了笔,拿过一旁温热毛巾擦了擦手,对庆来道:“红绳半尺。”
一旁贺去道:“如意结也会?”
赵璟煊拿过红绳,以手量出合适的距离。他虽不能视物,十指却是灵巧,手中编绳不停,口中便也道:“即是要画符,如意结也少不了。往常大半都是宫女们在做,只是给我的母妃非得自己动手不可。”赵璟煊笑了笑,接道,“我虽会做,母妃却是不让我编的,说是没得添了许多女气,只是我那时看着好玩,便总缠着母妃身边的丫头偷偷允我一两根绳……”
说到这里赵璟煊顿了顿,腹中不适感也愈发明显出来,只是手上绳结已收了线,他便灵活地打了个结,使庆来将多余的绳子剪了,又拿过半尺长一条红绳。
“若是承乾宫未有变动……母妃妆奁当中,该是还有我年幼时所做。”屋里没有人出声,他也不在意,转眼编好一个,便拿过另一根绳。脑中思绪翻涌,宣之于口,“那时我只当瞒天过海,只是如今想来,孩童手艺如何及得上母妃身边得用的宫女,母妃一早便是清楚的,不过是由着我去罢了。”
忆及往事,赵璟煊本以为免不了感时伤怀,又要回到那举目无亲孑然一身的绝望当中,但是没有,如今回忆起来,已逝之人面容仍旧清晰,只是往事如同一潭湖水,如何汹涌只被隐藏在深深的湖底,表面却已是平静无波。
“红纸半尺见方。”赵璟煊放下最后一个如意结,对庆来吩咐,“我既叠好,你便将这些东西放了进去,拿去给冬梅几个,同她们说今夜不用进来了,好好睡个觉吧。”
一张张红纸被他叠成一个个漂亮的纸包,庆来将辟邪符同如意结并两三个金裸子放进去封好,拿了四个就要出门。
“等等。”赵璟煊听见动静就叫住他,将一个红包往他那方向推了过去,“这是你的。”
庆来明显愣了一愣,惹得一旁贺去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将桌上那红包收了,低声道:“多谢王爷。”
赵璟煊摆摆手,又说一句手底下那些人如何办但看庆来处理,庆来又应了声,这才心思重重地出了门去。
门既关上,贺去才悠悠开口道:“我在这里看了一晚上热闹,王爷的压岁钱是不是也该分我一份。”
赵璟煊做了这半天事,早已是累了,偏生腹中不适愈加严重,此时靠在椅子上单手支颌正歇口气,听了贺去这话就闲闲回道:“以阁下如今岁数能耐,只怕无须我这压岁钱,邪祟也要绕道而行的。”
贺去就道:“银钱一事,自然是多多益善。”
赵璟煊被他气笑了,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桌上若有剩余,你全数拿去便是。”
他看不见贺去摇了摇头,就听见这人说:“你过了年也不过十七,我比你大了一轮,你便不知向我讨些压岁的么?”
赵璟煊毫不客气,就咬牙笑道:“你与我既非亲也非故,不过占了个年长的名头,就巴巴的要向我送钱吗。不说这个,你近来是不是来得过于频繁了些?”
“我若不来,只怕你连生吃了沈将军的心都有了。”贺去恢复了往常语气,不无嘲讽地道,“我自是身无分文,这是沈珵给的,你收了,我才好交差。”
一个锦囊落在赵璟煊手中,触手丝滑,里头有一叠纸张并一些小玩意之类,沉沉的。
他刚想拒绝并讽刺回去,猛然想起贺去前头那一句,而后皱起了眉头。
贺去嗤笑一声,房中坐在角落从头到尾只端着茶不发一言的人看了他一眼,终于出声道:“王爷可是体有不适?”
听到这个声音,赵璟煊面上纵是假笑也淡了几分,刚想说不是,脑中一转,便道:“略有腹胀,如今正要休息了,二位请回吧。”
贺去没说话,站在一旁看戏,就见沈珵一挑眉道:“腹中滞塞无从消减,若是立时歇息只怕是要引起积食的。如今时候尚早,不如让在下同王爷往庭中走动一番,也能缓解一二。”
赵璟煊皱眉道:“不必麻烦了,我如今已觉困顿……”
“王爷莫非是不敢了?”沈珵笑着打断,语气略带锋芒。
激将法。
赵璟煊眉头松开,面无表情地起身。对上沈珵,他还就是吃这一套。
“如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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