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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王家的院子里,缘姐在前头飞奔,引得木头迈着一双小短腿在外头追。木头追不上姐姐,也不知道哭闹让人停一停,只闷着头一路跑,神色倔强。
贾茁坐在院子里,看着一双儿女从自己跟着跑过,和一边怀着孕的青儿说话。
青儿这是第二胎,她头胎生了儿子,这一胎倒巴望着生个女儿。
“你家大哥老太太一个人看得住吗?怎么不带过来,缘姐和木头还能跟他做个伴。”
青儿轻笑,“你不知道,老太太宝贝他宝贝成什么样,说我有身子,定是带不住,非给留下了。”
“也好,家里有腌好的辣椒酱,一会儿带些回去,你不是这回馋辣味吗?正好给你解馋。”
“那感情好。”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引来贾茁疑惑的目光。
青儿赶紧解释,是想到之前生大哥的时候,娘家直接送了外孙一个小庄子。本来李宏有些不喜,老太太也觉得王家是不是嫌李家养不起媳妇孙子才这么做。还好刘氏去的及时,拉着老太太好一顿说。这才叫他们转过弯来,特别是李宏,显得十分受用。
果然老宅派了人来送礼,老太太就当着他们的面,说王家给外孙送了一个小庄子,也不知道大哥的亲祖父会送什么。
来人本来觉得金锁片已经够贵重了,听了这话,灰溜溜的回去报信。老宅那边,立刻补了一个小庄子过来,气的赵氏差点没厥过去,在家哭闹了好几日不休。
然后趁着青儿坐月子,送了几个貌美的奴婢过来,李宏统统用擅入书房盗取机密之罪,直接杖毙。
“我还当她上回学得乖了,没想到,这一回,她不知怎么又从娘家弄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过来,要给我们家李宏做妾。”
“还有这事,官员纳亲眷之女为妾,她这是想让李宏回家吃自己吧。”贾茁轻轻松松指出核心问题。
青儿闷笑,“还是大嫂明白事理,赵氏糊涂,我们可不糊涂,我本来想当着她的面给挑明了,结果李宏说不用。我还跟他生了一场闷气,结果没几天她就被小叔子收了房。正妻还没娶,就捏着鼻子纳了个贵妾回来,我看看谁家的好女儿敢嫁给他。”
贾茁笑的快意,青儿笑的爽朗,又有下人来禀,说是贾家的表姐带了孩子过来玩。
等贾茁叫了人来,青儿一见,不由失笑,“这不是城西那间顶顶有名的糕点铺子的老板娘吗?人人都说是个能干的,敢情是贾家出来的女儿。”
来人也笑,打开糕点盒子,“自己做的新点心,带来给巧姐和孩子们尝尝。”又叫自己的儿子上前喊人,缘姐听到动静,拖了人家去玩,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
“如今日子可过的好了。”
贾茁看她眉眼,已无忧色,心情舒展了不少。
贾家表姐这才眼眶泛红,“若不是亏了巧姐相帮,也不能有如今的日子。”
“那也是你值得帮。”贾茁不用她感激,她只要这些人过的好,便满意了。
这些出嫁的贾氏女,有日子越过越好,却不愿意再和以前的人来往的,也有日子不好过,陷入困顿的,当然更多的人是日子越的不好不坏,当中大多数人都记得贾茁的恩德,经常过来看望。
说起最近二皇子进京的事,几个女人谈的热火朝天,盖因这位二皇子实在是少年英雄,相貌又极佳,策马回京的当天,看直了许多人的眼。
“如今金陵最热门的就是这位二皇子的婚事了。”青儿捂了嘴笑,若不是二皇子进城时她已经有了身孕,不方便出门,这种热闹,她定是要去凑的。
“可不是吗?茶楼里都在说二皇子在前线英勇杀敌的故事,都说他是百年不遇的战神。”贾家表姐也说的热闹。
“战神啊。”贾茁笑了。
皇上格外宠爱小儿子,回京这几个月来,要星星不给月亮,这给仅存的世家又点燃了一丝希望。
正妻只有一个,侧妃之位却有两个,还有侍妾等等,至少能安置十七八个女人。二皇子似乎也格外喜欢世家之女,说他们雍容大气,温婉可爱。短短一年,后院就塞满了女人。
等后院的女人刚开始各展所长,二皇子便跑到皇宫辞行,他要回前线镇守边关。至少满府妻妾,就拜托给太子妃多回照顾。施施然丢下满府女人,带着兵跑了。
板儿正跟贾茁绘声绘色的模仿着二皇子的口气,“大哥啊,你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我还不信,弟弟这下全信了。没娶过门之前,个顶个的温婉贤淑,一进门比鸭子还聒噪。”
贾茁笑的一头栽到板儿怀里,“这个二皇子是存心的吧。”
戏弄完了就跑,简直不负责任。
“他是存心的,可也要有人上竿子顺着爬才能上当,当爹的都不顾自家女儿的死活,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板儿跟这位二皇子接触不多,却听跟着太子的老人说过,最是个浑不吝,想一出是一出主。和太子妃的弟弟肖将军,感情最为深厚,几乎亲如兄弟。
只可惜,金陵里的人不知道这些消息,以为只要是个成年的皇子,便会觊觎皇位,总可以投资来试试。
这一试,踢到了铁板,二皇子一年不回二年不回,第三年回的时候,还把太子妃的弟弟肖将军带回自己的王府居住,众人才知,自己上了当。
十年后的某一天,王府外头喜气洋洋,里屋哭声一片,身穿大红喜服的缘姐搂着贾茁的脖子不肯松手。
弟弟木头拽着姐姐的一角衣袖,万般不舍。就连板儿都红了眼眶,自己捧在手心养大的小丫头,就这么送到别人家,怎么能放心。
“好了,别哭了,看看象什么样子,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要呆在这儿碍事。”贾茁把人统统赶走,小心擦拭女儿哭花了的妆容,重新敷粉上妆。
“夫君是你自己选的,你父亲和你弟弟都敲打过了,就是姑夫也请他过去好好喝过酒,你完全不用担心。”
缘姐不停的点头,“我就是舍不得爹娘和木头,还有祖父祖母。”
“又没离京,左右离得近,常回来就是,我们家可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说法。你就是当了祖奶奶,也是我的女儿,是王家的姑奶奶,王家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嗯。”缘姐抬眸,不好意思的笑了。父母为了她的婚事,几乎可以说是再三筹谋,她若还过的不好,怎么对得起所有的家人,更对不起自己。
自缘姐出嫁,贾茁好几日都不习惯,等着女儿回门的这三天,几乎是度日如年。
“木头去接人了,你别着急,一会儿就到。”板儿握了妻子的手,被贾茁反手一拍。
嗔道:“老夫老妻,女儿都出嫁了,当着小辈的面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板儿硬将贾茁的手握到自己手里,“自己的老婆不握,那要去握谁的,谁说儿女大了父母就非要扮成老头老太太。要我说,你和咱们缘姐站在一处,倒象是姐妹花。”
“呸,为老不尊。”贾茁笑骂他一句,自己倒是先绷不住笑了。
等女婿携着女儿的手进门,贾茁一把甩开板儿,上前就将女儿搂到怀里。
“咳咳,到我书房来吧。”板儿招呼女婿。
女婿罗成善跟在王天作的身后,偷看岳父的背影,自十年前先帝驾崩,太子继位,这位太子潜邸时的旧人,便跟着一飞冲天。到如今,已是朝中握有实权的新贵。
这期间多少人想要巴结他,又有多少人想要扳倒他,可他立身极正,家中只有嫡妻,没有妾室通房,让多少打着主意的人家不仅没有如意,还反遭了王夫人的报复。
有人说王夫人善妒,王大人便立刻说自己惧内,一点也不怕名声受损。别人在家种花种草,王府倒好,在家种菜种瓜,没事便送一筐到宫里孝敬皇后娘娘。偏他们也不知上哪儿弄来的种子,总能种些稀奇古怪的瓜果出来,引领一时风潮。
贾茁抱着女儿,“怎么样,罗家对你如何。”
缘姐点头,“放心吧娘,你不是总说,过得好是自己的事,何须看人眼色。做好本份即可,有缘便当有缘的相处,没缘便当客气的相处。”
“傻丫头。”贾茁忍不住敲了女儿一下,话是这么说,谁不希望女儿能得婆家一家人的喜欢呢。
“娘,你放心吧,第二日那位继祖母就送了两个美貌的丫头给我,我弄去专职倒夜香了。想伺候成善,也要看看成善的鼻子答不答应。”
贾茁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罗家什么都好,就是上头有个继婆婆。是罗家老爷子的填房,只生了两个女儿,早已出嫁。一惯有些不着调,之前还有老爷子管着,后来老爷子去了,她用辈份压住罗夫人,很有些嚣张跋扈。
“哦,这还不简单,一会儿跟你爹诉诉苦。”贾茁一听便冷笑。
罗家老太太是个缺心眼的,跟她讲道理估计也听不懂。当年仗着罗家父子俩的势,将两个女儿嫁的很好,这会儿便不将亲生的罗老爷和罗成善看在眼里。
这会儿竟然想对缘姐下黑手,贾茁哪里肯忍。板儿这人,别人对他不敬他从来不当回事,但若是对他的家人不敬,便会死咬不放。
果然,吃饭时,缘姐哭天抹泪的一通哭诉,板儿当面什么也没说,隔天罗家两个姑奶奶就回了罗家哭天抹地的给缘姐赔不是。求着老太太在家莫要多管闲事,更别惹王家。
“娘,您不知道,我家老爷本来可以继续留京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忽然就说不行,还要去西南烟瘴之地。我们老爷下死力气才打听出来,是王天作挡下的。老爷都蒙了,两家按理说沾着亲,怎么几天功夫就来下绊子。结果回来一问才知道,孙媳妇刚进门,您就去打她的脸。这下好了,您是想女儿一辈子呆在烟瘴之地回不来吗?”
“他他他,他敢……”老太太一下子蒙了,自己管教晚辈,她居然还敢反抗。反了,反了,她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外头的事,更不知道王家人的厉害。这会儿一听,气的火冒三丈。
“他怎么不敢,人家是皇上的股肱大臣,说一不二,还有他们家的那个夫人,这么多年只生了一儿一女,却管得王大人身边没有半个妾室通房。就连公婆都捧着她,不敢多说一句。当年废太子妃,据说就有她的功劳。您想想看,她连太子妃都敢拉下马,哪里还会在乎别人。您送丫头给她女儿,这不是捅了她的心肺管子吗?”
大女儿说完,千叮咛万嘱咐的,叫老太太莫要再生事。
轮到二女儿,便是掩面顿足,“娘,您害死女儿了知不知道,咱们家老爷本来能再进一步,结果位置被别人给抢走了。不早不晚,偏是这个时候,王大人一句话便叫老爷争了半年的位置落了空。老爷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
两个女儿虽然嫁的好,但下头都是庶子庶女一大堆,外表风光内里却各有一把辛酸泪。
为什么罗老太太看不惯继子,盖因他们夫妻感情太好,这么些年,罗夫人也只得了一个儿子,可是罗老爷身边不过两个通房丫头,连抬个妾都不肯。后头年纪大了,两个通房都打发出去嫁了人,身边干干净净。
看着干干净净的罗家,老太太难免想到女儿的日子,多少觉得不忿,这才想着给继孙添堵。结果不过两个丫头,王家便这般雷厉风行的报复,将老太太给吓懵了。
老太太半天才缓过气来,“我不过送她两个丫头,她当天就打发人去倒了夜香,还要这般打压我儿。他们王家还要不要脸了,改天办个宴席,我要好好跟人说道说道。”
二女儿脾气更加暴躁些,闻言急了,“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你说啊去说啊,你今天说了,明天皇后娘娘便能请她入宫,还给她一堆赏赐回府。到时候是谁丢人,还不是我们自己。”
要是王夫人是个爱惜脸面的,他们哪里还会来。这么些年,这些事何曾伤到她半分,还发生过人家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被王夫人一杯茶泼到脸上,隔日皇后便下旨申饬。注意,不是申饬王夫人,是申饬那个指桑骂槐的。
皇后摆明了车马维护王夫人,你能怎么办,咬死她吗?不好意思,人家常常自夸小时候干过农活,一巴掌能把人扇飞出去。这种时候,李监察史的夫人立刻就挽了袖子跃跃欲试。都说姑嫂是天敌,婆媳是天敌,放在王府全都倒了个。婆婆小姑子个个都维护贾茁,特别是小姑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妹妹。
“糟了,我怎么忘了还有李家。”大女儿忽然一拍脑门,看着老太太,脸色煞白,“娘啊,您这回真是害苦了我们。”
二女儿一听,头也不回的跑了,她要赶紧回去通知老爷,赶紧把把柄帐册都收好。要是叫李宏闻到一点味,他能咬死你。王家人还能讲讲道理,虽然这个道理的是非要由他们来定。但是李家人纯粹就是疯子,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太太看着两个女儿的表现,哆哆嗦嗦的问身边的嬷嬷,“李家是干什么的。”
“老太太,您知不知道抄家王。”老嬷嬷手抖的厉害。
她是惹到了什么煞星啊,罗老太太两眼一黑,彻底晕了。
王家嫁女儿的时候,很是费了些事,但是轮到娶儿媳妇,却成了香饽饽。谁不知道王家家风清正,就是被许多人诟病的贾茁,如果当婆婆看,却是再好没有的事。
“夫人,海月姐姐来了。”贾茁身边的丫鬟小悦进来回道。
“快让她进来。”贾茁一喜,海月存钱存到十五岁,自己赎了自由身。贾茁感念她的坚毅,除了身价银子,又送了五十两银子给她送行。刘氏之处也有馈赠,惹得她泪水琏琏。
她自个立了女户,还叫海月,开起一间小店卖吃食。
到了后头,遇着当初想替她赎身的蔡炎,想纳她做个贵妾。海月坚决不肯,只说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宁愿孑然一身。
蔡炎当然不可能抛弃嫡妻别娶,两厢作别,倒也处理的干脆洒脱。
她说不嫁,便真的这么多年都没嫁。一个人开了十几家铺子,现在俨然是个小富婆。
“夫人,听说少爷的婚事定下来了,我从南边带了些时新的料子,还有些小玩意来,不知能不能用。”海月进来给贾茁行礼。
“这么多礼干什么,坐吧。”贾茁知道她的礼没法推,海月再是自由身,也打上了王家的烙印,到了外头,别人多少看顾一点情面。若是推了,外人当他们主仆情份尽了,反要生事。
海月走的时候,是秋月送的,她现在是贾茁身边得力的人,至于夏嬷嬷,早就荣养了。
“夫人似乎不太高兴,谁惹她了。”海月总是这么能观察出别人细微的情绪。
“还能有谁。”秋月指了一个方向,海月便懂了,贾茁的弟弟安哥早在五年前就娶了亲。贾家如今早就沦落,已无家门无言。但贾琏还算会敛财的,这些年很是攒了些家底。但到底还是世家之后,不愿娶商家女。
总算有嫁入王家的女儿做招牌,贾琏的想法没有落空。他给儿子千挑万选,娶了个小官之女,其父学问很好,家风清廉。却没想到,这个媳妇娶回来才知道,是个古板不通透的性子。
一边觉得贾家行商贾之事不够高贵,一边又总想揽下贾家里外的管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平儿让她不大不小栽了几回跟头,也没学会乖。深知这是块朽木,便干脆放手,只催着他们生了孩子,便用孝道一压,放到自己屋里养着,不许他们插手。
若是别人惹了贾茁,她当场该扇就扇了,可是自己弟媳妇,总归是要留些情面,可是心中郁卒多少难免。
海月苦笑,正待说话,就见安哥和他们迎面而来,赶紧福礼请安,口称舅老爷。
“起吧起吧,我去见姐姐,各位姐姐忙。”安哥继承了平儿的好性,见人三分笑,就是对丫鬟婆子也并不拿大。
两个相视一笑,知道他是替自己妻子找补来了,笑语盈盈的作别。
果然秋月回去的时候,听到安哥的声音,“这个才是礼单,宋氏她急匆匆的,拿错了东西。”
“你们夫妻一人准备一份礼单,你的华贵却缺了许多该有的东西,她什么都不缺却是简陋至极。你们在我这儿,我可以替你兜着,若是你以后出仕,也天天跟着她屁/股后头收拾烂瘫子?”
贾茁将两份礼单都还给他,“我是你姐姐,不在乎这些,可以给你指出来。若是换人别人,你已经被打上了昏庸无能的标签。”
连送个礼都送不好,还能出来办事,别逗了。
安哥听了姐姐的话,不由垂下头。他生的晚,姐姐于她几乎是等同与父母的存在。虽然外头人总是猜测他们不是一母同胞,必然不亲,可是他自己知道,母亲和姐姐的关系很好,对自己也是当亲弟弟一般看待。
可是没想到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总在自己耳边说婆家行商贾之事会影响他的前程,又说姐姐姐夫惯会装样子,不是真心对他。他私下打听许久才知道,原来姐夫当年办过一个大案,岳父曾被连累而连降三级。
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安哥才发现,以前觉得清贵无比的岳父其实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有才女之名的妻子,实则是古板不知变通,又从不听人劝导。
贾茁看弟弟这副模样,又不忍心的上前摸摸他的头。
“好在你的子女都由母亲抚养,你另找心腹办外头迎来送往的事吧,辛苦一点自己把把关,不行让父亲替你把关也可以。”
安哥低声“嗯”了一下,点了头。
“娶这种媳妇进门,倒不如休妻另娶。”秋月一惯嘴快,和贾茁相处这么多年,看屋里没别人,也就直言直语。
“噤声,若是休妻,宋家就敢逼着自己的女儿去死信不信。还有两个孩子,长大了会怎么想。供着吧,还能怎么样。”贾茁想到父亲的眼光,实在不敢苟同,当初看不起的板儿现在是朝中跺跺脚也要震一震的王大人。满心满意娶回家的儿媳妇,根本立不起来,幸好他做生意的手段不这样,不然一家老小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唉,宋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秋月摇头,若是换了别家,看到嫡妻阻碍自己的前程,随便想个法子,这人就能没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咱们比之已经好的太多了,人不能太贪心。”贾茁倒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有甜密有痛苦,有好有坏,有肆意妄为的快活,也有不得已的隐忍。
“夫人说的好。”板儿不知何时从外头进来,秋月赶紧退下,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独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老爷这性子,越到年纪大,反倒却肆意起来,倒不如年轻时沉稳。当然,这只是在王府,在外头,可没人会这么想,只会说王天作王大人手段越来越圆滑,以前是小狐狸,现在就是老狐狸。
“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过来看看我准备的聘礼,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我看看。”板儿进来,从背后抱住贾茁,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去看她手里摊开的聘礼单子。
“我看挺好的,似乎欠个压轴的大件。”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用什么压轴才好。”贾茁靠在板儿怀里,一连报了库房里七八件大件,都觉得意头不对。
“别费心了,我明天叫人抬一件东西来,保准你满意。”
过了几日,王家的聘礼由着王家的亲眷抬入方府,最后一抬是一件吴涯子画仙一副画在岩石上的真迹,被整个凿下来,打磨成摆件成了聘礼中压轴的大件。
方父是个画痴,女儿专精画艺,对这件可做传家宝的聘礼几乎要顶礼膜拜。
头一回,方父和女儿在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女儿宁愿不要嫁妆,什么都不要,只要这副岩画作嫁妆。方父愿意拿所有家产出来给女儿做嫁妆,只要留下这副岩画。
最后还是木头腼腆的过来劝和,“其实这岩画是两块,另有一块摆在家中。”意思是你们别争了,一家一块可以吧。
“什么,快带我去看。”父女俩几乎是同一时间叫了出来,木头搔搔头,“哦。”
贾茁轻手轻脚过来,庆幸自己专门为岩画盖了间屋子是对的。手搭在儿子肩膀上轻声问道:“到饭点了,他们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板儿收起手里的书册,茫然道:“这就到了,不如就摆到这里吃吧。”
贾茁抚额,她经常和板儿讨论,木头到底象了谁。无论是王家还是贾家,都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心思干净透明到不可思议。读书更象是如有神助,小小年纪便被周先生收为关门弟子,言必称这是唯一能继承他衣钵的弟子。
至于这个妻子,也是他们自己认识的,在周先生的家里,一个认真作画,一个认真看书撞到一起,也算缘份。贾茁和方家一接触,便知道儿子为什么喜欢,他们父女和木头几乎都是一样的特质,画起画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反正自己的儿子也受不了一个爱算计的妻子,贾茁就干脆如了儿子的意。
现在看起来,她很担心,是不是以后管家的事,还要落在自己头上,婆婆指望不了,现在儿媳妇也指望不上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方氏入府,贾茁试探一下将家务交给她,她竟然打理的井井有条。贾茁深感疑惑之下,不由出声询问。对方氏这样直接了当的人,她也不觉得询问有什么不妥。
只道:“父亲的画作一直很受欢迎,动辄一副能卖上千两的高价,可是奇怪的是,家里好像总没有银子可以用。本来咱们也不在乎身外之物,吃穿差不多就行了。可有一天,我画画用的颜料竟然也被下人换成了下等的,我一气之下便整顿家务。”
方氏不好意思的红了小脸,又觉得婆婆是个难得的好人,不然怎么会帮他们寻来吴涯子画仙的画,所以对她知无不言。
贾茁听了她如何治理家务,这才恍然大悟,她心思简单,但一点也不笨,干脆就用最简单的方式管理。但只一条,只要犯了,绝不姑息,把人拎着脚一卖,听都不听别人求情的言语。对着如此油盐不进的主家,下人们也只好乖乖听话。
笑眯了眼的贾茁深觉自己捡到了宝,婆媳之间的关系就更好了。
“娘,大皇子二皇子还有三四皇子轮番往咱们府跑,是不是有什么事。”方氏虽然一心沉浸在画画当中,但对家里发生的事还是十分清楚。看到频繁来访的几位皇子,不由找贾茁拿主意。
“没事,你爹能应付。”贾茁应付了小的,自己却忧心忡忡。
板儿回来,贾茁勾着他的袖子目露忧愁,板儿不由好笑,“皇上春秋鼎盛,几十年后的事,操的什么心。”
贾茁被他说的羞红了脸,“这不是一时乱了方寸吗?”
板儿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别想太多,有我在。”
一如多年的承诺,这句“有我在”,总能让贾茁安心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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