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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的后方,许瘦子惊疑不定的看着王天作,他们昨天用王天作跟人打架受伤的借口,把王青骗到了废园子里。
又骗她王天作掉到了井里,把她放下井后,拎起吊桶就跑。打算让她在井里呆上几个时辰,好好吓吓她,再去把她放出来。
没有想到,王家的人来的那么快,还追去了废园子。幸好他们跑的快,没被王天作当场逮住。
听到王青是被王天作背去医馆的,出来头上还包着纱布,显然是受了伤。他们四个人还商量说,尽量呆在家里不要出门,王天作肯定会上门找他们算帐,他们只要打死不认,也不能把他们怎么办。
没想到,王天作根本没来找他们,他哪里是个忍气吞声的人,这可不象他的作风。
看到王天作冷冷的眼神扫过来,许瘦子一个哆嗦,忽然福至心灵,指着王天作,“是你,施胖子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王天作摸摸头,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施胖子的什么事是我做的?”
“难不成人家小姑娘的肚子还能是王天作搞大的,你们少扯了,诬赖人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学堂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施胖子的面子是很大,可那是他在场的情况下。
他本来就是个庶子的儿子,如今被老太爷厌弃,八成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好多以前就看不惯,敢怒不敢言的,这会儿哪里还怕什么,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板儿抿嘴一笑,“咱们不计较这些,可是身为同窗,我还是要奉劝一句,在外头就不要这么口不择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做了什么呢。毕竟,跟施胖子走的最近的就是你们,他能指使动的,也只有你们。”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哗,每个人的心都在翻江倒海。难怪施家说不关他们的事,怎么忘了呢,施明誉也许调不动自己家的人,但是能调动他的狐朋狗友啊。
许瘦子激动的一脸潮红,“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
“没做过就好,我们同窗一场,都不希望你没个下场。”板儿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好像真的在替杀人凶手遮掩一般。
许瘦子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解释,可是每一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怀疑。
夫子这个时候进来了,室内安静下来,许瘦子也颓然坐下,整整一堂课,夫子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李狐狸和莫浑子的脸色也和许瘦子一样难看,只是他们都没有许瘦子那么冲动的上前质问。质问了又怎么样,就算是王天作做下的,他会承认吗?
金陵城里传回消息,御吏弹劾了施家,说他们放纵家人行凶,致三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万念县的县令也有失职,如此大案,竟然不查不办。
好在有忠顺亲王,在他的斡旋之下,这事不了了之。
皇上没有下旨,不代表施家自己不处理。施家老太爷把庶子这一支赶回潮平府的乡下,没有发话,不许回来。
至于那三个人的下落,施家老太爷是发了狠去查,可就是没有任何音讯,这三个人就象空气,凭空消失在万念县城。
而施明誉被闷头一下直接打懵了,又是挨打又是关祠堂,压根没机会说出捉弄王青一事。那些狐朋狗友,也完全没机会跟他见面。等他上了路,伤养的差不多,才想到这事可能和王天作有关。只是当时,他已经离开好几百里地,就是想到了也没机会再申辩。
施明誉上路的时候,贾茁和板儿在厨房里偷了酒,跑到青儿屋里偷偷的干杯庆祝。
“哥,姐,你们太厉害了。”青儿幸福的喝了一口青梅子酒,头上的伤已经淡了,姥姥担心留下疤的事也没有出现。
“这算什么,才第一个呢。”贾茁喝了一口,觉得不够过瘾。以前自己也常和朋友去夜宵,喝点小酒不算什么。可惜那种逍遥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怕是难了。
“对,一个一个来。”板儿看了一眼贾茁,小脸红扑扑的,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他们之前商量过,如果一次性把四个人都闹出来,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干脆个个击破,就象板儿说的,一个人出事,另外三个人看自己没事,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等最后一个想说的时候,也没人信了。
其实他不知道,许瘦子是想过要说出来的,被李狐狸和莫浑子拉住了。这事怎么说,四个人欺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出来他们还要不要脸了。
不提别人家,李家必是要严惩的,李狐狸哪里肯说,赶紧拦住他们。而且他也有道理,真要说,施胖子早说了,他不说必是有缘由的。万一施家老太爷知道了,越发生气,再打他一顿,那他们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再说了,这事说是人家王天作做的,也没证据。他一个村子里搬上来的,哪里有人手能给他用。”
“这倒是的,再说要真是他做的,怎么独独只对他一个人。”莫浑子帮了腔,许瘦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每每到学堂,和王天作对视一眼,就觉得象被盯上了一样,浑身发冷。
可跟李狐狸莫浑子一说,他们都说许瘦子想多了,王天作看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不要疑神疑鬼。
许瘦子胆颤心惊,板儿也有自己的烦恼,爹娘再有半个月就要回来了。不把剩下的人解决掉,娘亲是好哄的,但亲爹不好哄啊。
“下一个就挑李狐狸,他不是有个亲妹妹吗?怎么,就他的妹妹是个宝,人家的妹妹就是根草啊。”贾茁耸耸肩。
板儿搔搔头皮,“对付他就够了吧,虽然他们可恶,可我并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恶心的人。”
贾茁扯了扯嘴角,想说他矫情,可是看他认真的脸,认真的眼神,这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按住板儿的手,贾茁叹气道:“那咱们就换个法子。”
李狐狸和妹妹都没有定亲,家中正在替他们兄妹俩相看。现在露出来的意思,李狐狸的妹妹可能已经有了合适的人家。然后他们想办法把李狐狸的东西扔一件到对方家中的姐妹手上,不仅李狐狸妹妹的亲事要泡汤,他怕是也找不着合适的姑娘家。
现在不能动他妹妹这条线,那么就只能从他着手了。
李狐狸最近吃不好睡不好,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一个绝色美女,让他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一连几天,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个人。李狐狸终于不淡定了,他决定找机会打听打听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这一日,他又跑到这条街上,因为这个姑娘,每天都会定时到一家糕点铺子买一盒点心。
姑娘家个子高挑,穿着一件蜜合色的对襟褂子下头一条葱黄的绫棉裙,有时会戴个帷帽,有时却忘了直接出了门。对于戴帷帽,李狐狸很能理解,毕竟长的这么美,被人瞧见实在是不便。
今日遇到的便是戴了帷帽的,可是一阵风吹过来,还是露出了小半个侧脸,线条柔美的下巴,挺刮的鼻梁,小嘴抿成一条线,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李狐狸年纪不大,不过十五岁,少年人整天想着玩,逗猫溜狗,根本没有开窍。但从家中祖母替他相看开始,也多少留意起身边同龄的姑娘家,渐渐的便上了心。等猛然看到一个绝色的,这心里痒的,就止不住了。
等买了点心,李狐狸凑到糕点铺子里,扔出一块碎银子,“跟你打听个事。”
伙计哈腰笑的嘴角都裂开了,“公子请说。”
“刚才那个,咳咳,是谁家的姑娘,你知道吗?”李狐狸还是第一回做这种事,各种东张西望,生怕被熟人瞧见。
“公子是问吴家的姑娘吧,他们家是来投亲戚的,是前头何家的表姑娘。”伙计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李狐狸喜的三步并作二步,回到府里,才想到祖母为他挑媳妇,定然是要求样样皆好。这样投亲戚的,不用问也知道不会许,心里顿时就凉了。
越琢磨越觉得不可能,但又不甘心,一挂相就叫许瘦子看了出来。知道他看中了人家姑娘家,拿他取笑了半天。最后还是帮着出了主意,让他想办法跟人搭讪。
这一天,吴家姑娘拎了点心盒子回去,结果被人撞倒在地,点心盒子打翻了不说,脚也崴了。
等在一边的李狐狸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带到旁边的凉茶棚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许瘦子忽然出现,从背后拍了一下李狐狸,“你这一脸痴呆样,还真是上心了啊。”
李狐狸也不说话,就是低了头“嘿嘿”直笑,还伸手给了许瘦子一拳,两个人玩闹之后,李狐狸才兴奋道;“她约我见面。”
“行啊,你这小子,真有你的。”许瘦子哈哈大笑,使劲去拍他的肩膀。
贾茁手里挽了一个包袱回了家,青儿伸手去接,“买了什么,这么大一包。”
“没什么,我自己拿进去。”贾茁吱唔了一下,回屋把包袱塞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板儿今天回来的极早,一回来就找贾茁,知道贾茁在房间里,想了想还是敲了门。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贾茁一脸疑惑,请他进来坐下,板儿几乎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的衣裳呢?”
“什,什么衣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贾茁有些慌乱的扭过头,眼神四处乱飘,心里已经在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你学着人家吴姑娘穿的衣裳。”板儿气极了,伸手板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对准自己。
结果一下子拉的太近,贾茁又没坐稳,往前一踉跄,额头贴到了他的下巴,感觉到额头被个软软的物体擦了一下,两个人就象触了电一样分开。板儿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干脆红着脸跑了。
贾茁摸摸额头,自言自语道:“难道红着脸跑掉的,不应该是我吗?”
自从上回板儿否定了从李狐狸的妹妹着手,这件事就有点僵住了,贾茁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只是她知道说出来有八成的机会被板儿否决,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跑去做了。
何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富户,当家的在一间当铺做掌柜的,替人掌眼。自家三个儿子,都成了亲,只有最小的一个还没有。前头亡妻的娘家妹妹遭了灾,过来投奔。
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过是多一口饭吃。本来想着和小儿子配一对,倒也不错。没有想到,吴家姑娘除了个子高挑,长的实在不好看。小儿子看不上,这事只得作罢。
这婚事配不上了,妇人又是何家元配的妹妹,和现在的主母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想而知这寄人篱下的滋味有多难。
贾茁认准了这一点,借机和吴家姑娘搭上话。想看看她到底是想嫁人,还是想有能力和母亲搬出去单过。
吴家姑娘的想法倒是简单直接,嫁人,嫁个能管她和母亲衣食温饱的人家。
当时倒把小心翼翼的贾茁给震住了,这姑娘直接的就象假的。
吴家姑娘大方的一笑,摸摸自己的脸,“姑娘不必觉得诧异,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母女俩无依无靠,无钱无势又没有一技之长,长的还不好看,你就会明白,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你怕我说假的,我还怕你说假的呢。”
于是,贾茁就做了一身和吴家姑娘一模一样的衣裳,吴家姑娘开始戴着帷帽定时去买同一种点心。并且无意中让糕点铺子的伙计,知道她是何家的表姑娘,姓吴。
贾茁再穿上一模一样的衣裳,不管戴不戴帷帽,在同一个时辰,同一家店买同样的点心,就连伙计也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不戴帷帽的贾茁,开始心里还有些担心,但是看到李狐狸盯着她的脸发呆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最重要的一环成立了,其他的都不在话下。
一家有女百家求,市井中人,没那么多规矩,姑娘家常出门走动。若真是被别人家的小伙子看中了,央了父母来提亲,也是常有的事。只有官宦人家,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市井小民,为生计奔波可没那么多的说法。
所以李狐狸对于女方约他见面的事,一点怀疑都没有。喜滋滋的按约定的时候,去了龙泉寺。那一天是个吉日,许多人家的女眷都会去龙泉寺上香。
春日里,人就更多了,许多人比花娇的姑娘家由家中长辈领着进了龙泉寺。又有许多家中有适龄儿孙的长辈,兴冲冲备好见面礼,也进了龙泉寺。
吴家姑娘穿戴一新,戴上帷帽,扶着母亲也要去龙泉寺进香。何家的主母嘴一撇,“去就去吧,偏学大户人家的作派,戴上帷帽别个就不晓得你丑了,是不是。”
这话是何家主母在吴家母女跨出门的时候,站在堂屋里说的。房子不大,声音却大。吴家母女均是肩膀一抖,却不敢理论,不言不语默默出了门。
大儿子是吴家姑娘真正有血缘关系的表哥,替他们叫了车,还付了车钱,叮嘱着,“早些回来,这些你们拿着,寺里的斋菜不错,你们也去尝尝。”
“谢谢表哥。”吴家姑娘接过荷包,手指用力的摩挲着荷包里的两块碎银子,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何家大儿子进了门,就听到继母碎嘴抱怨着家里养不起闲人,不由叹惜一声,心里也想,如果表妹长的好看些,就好了。
龙泉寺里,李狐狸早就等着了,看到吴家姑娘扶着一位妇人,心中一愣,怎么是两个人。片刻后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道,想什么呢,人家姑娘家的,来上香,自然是需要长辈陪着的。还真能一个人来啊,那成什么了。
不提龙泉寺,王家宅子今天也热闹的很,因为王狗儿和刘氏终于回来了。刘姥姥亲自下厨,烧了一大盆烂烂的蹄膀,一家人围着桌子,又是酒又是肉,吃的满嘴油光。
“家里没什么事吧。”王狗儿问。
“都挺好的。”板儿答。
刘姥姥也点头,青儿的伤已经好了,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再说小孩子磕着碰着,也是常事。
“给县令夫人的贺礼已经绣好了,一幅水榭兰亭的挂帘,再热一点用正合适。”
“怎么不绣百子千孙图。”刘氏记得,她是让闺女绣百子千孙图的。
“我上回进过县令夫人的屋子,摆设特别清雅,还有小彩也说,夫人不爱那些百子千孙,富贵牡丹的图案,喜欢清幽雅致的。”青儿低头,声若蚊蚋。
“闺女说的好,送礼就要投其所好,你以为人家官家夫人跟你一个爱好啊。”
王狗儿看闺女,越看越喜欢,闺女小时候胆子小,他还担心过来着。总想着闺女跟贾茁一块,学不到别人的机灵劲,学到几份胆识也是好的,果不其然,现在嘴皮子也利索了,胆子也大了。
刘氏撇撇嘴,“知道了,你们说的都对,只有我是无知村妇。”
“无知村妇怎么了,你娘还不是无知村妇,不也热热闹闹过了一辈子。谁还指着子女不如自己啊,比自己强才是好事呢。”
刘姥姥笑着,摸摸青儿的头,那幅水榭兰亭是偷偷跑到人家卖书画的店里看到了,板儿临摹出来,青儿仿着绣的。不敢说多像,倒有几分意思在里头,又将水墨色换成了柔和的浅色系,就象一副水粉图,的确比百子千孙图来的雅致,又同样不失热闹。
王家的热闹刚散,龙泉寺的热闹开始上演了。
李狐狸好不容易等到了吴家姑娘落单,上前想和人家说话。吴家姑娘躲躲闪闪却终究没有逃开,羞哒哒的说几个字,惹得李狐狸心中烧起了一团火。
在他们身后,不知是谁家的老妇人携着一个小姑娘的手从静室里走出来,说说笑笑间,看到前头的少年在纠缠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笑容顿时凝固到了脸上。
很快,吴母赶过来,喝斥道:“你是谁家的登徒子,大庭广众也敢调戏良家。”
“我不是登徒子,我是真心对吴姑娘的,日月可鉴。”李狐狸根本没看到吴母身后不远处的老妇人一群人,大声表白心迹。
“那你就该禀明父母,上门提亲,在外头拦着算怎么回事。我们吴家虽然家贫,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不图谁家富贵荣华,只图家风正派。”吴母说的大义凛然,叫李狐狸更是面红耳赤。
年轻人哪里受得了激将,话赶话就到了嘴边,“我这就回去禀明祖父母,请人来提亲。”
老妇人站在后头,脸色已经阴郁的可以滴下水来,被她牵在手里的小姑娘,不知所措的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位母亲一手揽过自家闺女,勉强维持着礼貌,冷笑道:“李家公子有情有义,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怀里的小姑娘一怔,才知道刚才表演天地可鉴的,正是李家老夫人的孙子。既然人家都有意中人了,那还相看她作什么,想到这里,将头埋入母亲怀里,身体因为愤怒而气的颤抖。
“老夫人,既然你家乖孙来了,想来也用不着我家囡囡再陪着您,不如就此告辞。”说着,带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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