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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个词儿叫意料之外,世界上还有个词儿叫意料之中。
意外发生了……刚刚差点碰倒邬铃的几个人,在迎亲队伍走过时豁然拔出了刀,一齐向迎亲队伍冲过去。刀身明晃晃闪得近旁的人忙捂住眼睛后撤。
意料之中,贺连骤然出手!只有邬铃知道贺连出手了,因为他放开了自己,只是兜转一瞬,几个人手中的刀和拿着刀的人,都不见了!等人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一切如常,仿佛刚才便是错觉一般。
邬铃在脑补自己看过的魔术——凭空消物,大变活人。
贺连的眼光在人群中急掠,忽然锁定了大路对面的一个人,邬铃都没有看清楚贺连做了什么,那个人已经神情呆滞,手正伸向衣襟里,就那样傻傻定住了。邬铃猜那是一柄没有抽出的刀。
邬铃睁大眼睛看着贺连,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疑问:“你把他定住了?”
没有理睬邬铃,贺连继续观察人群中的人,直到迎亲的队伍全数经过,贺连“定”住了至少五个人,而除了邬铃,没人发现有异样……
极轻叹了一口气,贺连低头向队伍相反的方向走:“走吧。”
两人徐徐而行,邬铃一直努力睁着自己不大的眼睛看贺连,而他一直不看她。
就在他们要转过街转角时,忽然身后一阵大乱……根据声音判断,是迎亲的队伍。
贺连拉住邬铃骤然回身而去。
这次发难的是抬轿子的轿夫,离轿子极为近,七八把尖刀同时向矫内斩去,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
新郎红色身影一晃,从马上一跃而起,抬手挡住轿子正面的几个人,霎时战作一团。
人群中开始有人惊声尖叫,慌忙躲闪。
邬铃还没从吃惊里缓过神来,只觉身边青光一闪。第一次看见贺连出手,却……根本就看不清楚。贺连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用了法术,因为大家都看着呢,光天化日的。
于是邬铃发现,贺连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邬铃被眼前的刀光剑影晃得一愣一愣的,直到看着贺连利落地处理掉几个行刺的人,才发现有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这位兄台!我劝你莫管闲事!不然你家小娘就危险了。”
“额……”邬铃脑子里快速运转,果然自己又被当成贺连的女儿了,之前来恩鱼堂买面包的大娘们一直这样说,贺连也不解释。
贺连没有回头,也没有管邬铃,而是出乎意料地伸手掀开了轿帘:“你没事吧”
邬铃心中来气,这是什么情况?!贺连竟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而去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位兄台,你不管你家小娘吗?”挟持邬铃的人想来也挺奇怪的。
邬铃用余光扫了扫挟持她的人:“看来是的。”
本来这个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贺连,此时听邬铃和他说话,低头来看邬铃,邬铃猝然绷直双指,直插他眼,这一招即刻奏效。
只见这人刀也扔了,眼泪也下来了,捂着脸嗷嗷叫,邬铃转身奋力一踢,正中膝跳,那人咚地坐在了地上,邬铃撒腿跑到了贺连身边儿。
哼!我可是上辈子练过泰拳,这辈子练过擒拿的,没人管我照样能活!
这几个动作之快,让周围人都看傻了,果然“虎父无犬女”,“爹”能仗义出手,“女儿”也这么利索。
那边,新郎也打发了几个刺客,一时间,刺客纷纷倒在地上哀嚎,便有新郎的一众家丁赶到,七手八脚将他们尽数绑了起来。
“带回去,严加拷问!”新郎官官相十足,丰神卓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内子。”
大概感觉出自己冒然来掀轿帘的动作有些唐突,贺连尴尬:“兄台不必客气,路见不平而已。”说着已转身。
“启林,你没受伤吧?”新娘已从轿中走出来,急急掀起了盖头。
“这几个毛贼,伤不着我。”新郎一笑,“娘子受惊了,别怕绘娘,有我在。”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真的呆了,用倾国又倾城来形容这个叫绘娘的女子,都不为过。柳叶迢迢,杏核明媚,素手匀净,身量纤稚,正是自宋以来标准的画里美人。
邬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还是小小的一个。
“多谢这位官人相救,绘娘这厢有礼。”绘娘见她相公没事儿,转而伏身道,这话是对着贺连说的。
贺连眼光有些闪烁,缓缓低头:“客气了,还请大娘上轿,举手之劳而已。”说到最后,声音低沉。
绘娘没有动,新郎官走来站在绘娘边上,伸手扶着她。
“这位救命的官人,是否在哪里见过?何故眼熟如此?”绘娘声如燕语,清清婷婷。
贺连一震,半晌道:“在下不曾见过这位娘子。”
绘娘凝了凝秀眉,欲言又止。
“娘子,不要误了吉时。”说话的是绘娘的新郎官,声音温存,“你先回轿,我必会询问清楚这位兄台家住何地,来日登门道谢,你不要担心。”
“嗯。”绘娘脸色更红,端的沉鱼落雁,看来极为妥帖温柔,回身进了轿子。
贺连的眼光跟着她进了轿子。
“敢问兄台……”
“在下告辞。”没等新郎官话完,贺连拱手,已回身向邬铃走来。邬铃看到了贺连眼中的落寞。
回恩鱼堂的路上,贺连一直没有说话,邬铃盯着他,使劲盯着,因为她想让贺连看到自己的想法——这个人是你心上人啊?
可惜贺连一眼都不看她。
走过苏堤,贺连停了下来:“这里不远了,你自己回去吧,我有点儿事情。”说罢向着前方走去,那是月沉海的方向。
邬铃没有表示任何抗议,只是忽然觉得有什么撞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嗡嗡地疼。自己回就自己回?邬铃想着转头走了。
她有一个“优点”,如果算不上优点,至少是个特点,那就是——不矫情。
贺连不顾她的生死,她也不用管他的伤心,尽管邬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判断出来贺连伤心的,但是她现在坚定地这么认为,而且她还有了联想……那日湖底,贺连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心上人,这个叫绘娘的女子要嫁人了,所以伤心,所以喝醉了酒……错把自己当成了绘娘,才有了……邬铃瘪了瘪嘴,尽量让自己不在乎。
看迎亲这件事情以后,日子还是照过。
贺连总是话很少,贺连总是自己看自己的书,贺连总是出门去,一去少则一个月,多则走过半年……
一晃而六年。
自从六年前那次看迎亲回来以后,南杨觉得师傅和师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师傅淡淡地,师姐更是。奈何师姐似乎从来不去回忆什么,而且大多数时候戴着一个自制的墨镜,所以南杨什么也看不到。
南杨问过两次,贺连不置可否,邬铃伸手摸了摸南杨的下巴:“小孩子,管这么多!”
“你比我小八岁,你说我是小孩子?!”南杨有点着急。
邬铃挑衅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师……师姐。”南杨道。
“嗯……一日师姐,终生为姐,知道了吧?”邬铃呵呵而笑。
南杨点点头,又迅速地摇头。
今天,是邬铃的生日,十七岁。
南杨现在做生日蛋糕的手艺已经冠绝钱塘,直逼临安。当然,这是邬铃说的。今天的蛋糕上有朵用糖做的漂亮紫花槐。
邬铃拿了一块儿炸鸡肉放在嘴里。
“你等一下,师傅就要回来了。”南杨道。
邬铃抬了抬眼,心中忿忿,这个家伙从去年开始,就不愿意叫自己师姐了,真是要造反!而且,在这个店里,自己简直就被这个家伙边缘化了,因为他越来越帅,冲着他来买面包点心的小娘子们越来越多。这倒是不坏,钱挣得多了,让邬铃不爽的是,她们看自己的眼光很是有敌意。
“师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寿星要饿死了。”邬铃道。
“呸呸呸,说的什么!今天是你的生辰。”南杨伸手扭住邬铃的头,让她吐口水。
“哎呀,要断了!你知不知道颈椎损伤很严重的,如果合并脊髓损伤,会瘫痪。”邬铃严肃道。
“瘫……瘫痪是什么?”南杨紧张了。
“由于神经机能发生障碍,身体的一部分完全或不完全地丧失运动的能力。你明白吗?”邬铃又拿了一块儿鸡肉。
“那你有没有事?别吓我。”南杨伸手来摸邬铃的脖后。触手,是温润与滑腻,南杨一个失神。
感觉到了南杨的迟疑,邬铃咳了两声:“哎呀,好了,哪有那么娇气?!我可是会泰拳,擒拿……”
“师姐。”南杨忽然打断了她,眼中有着难以捉摸的涌动。
“啊?”邬铃眨了眨眼睛。
“我……”南杨的脸红了。
“我回来了。”贺连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面色从容,一身玉色长衫,非常干净,这次贺连走了半年,看起来神采奕奕,邬铃知道,这是他已经去月沉海沐浴过了。每次从外面回来,只要去月海沉洗个澡,他就神清气爽起来。
“师傅。”南杨很开心,接过贺连手里的包袱。
“师傅回来了。”邬铃站起来,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生辰快乐。”贺连看着邬铃。
“谢谢,礼物拿来。”邬铃道。
“礼物……额……赶得匆忙,没有来得及买。”贺连有些抱歉道。
邬铃大方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有南杨送的就ok了。”邬铃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玉如意。
“欧克,欧克。”南杨忙打圆场,这句他跟邬铃学的,邬铃总说。
这顿饭,吃得还不错,南杨练了半个月的《happy birthday》唱得有模有样,笑得邬铃前仰后合,贺连也是笑个不住。
月华渐浓,三个都喝了酒,喝得不少。
有人说月下观美人难得,月下看帅哥也是一样,南杨漂亮得不像话。贺连……贺连……邬铃觉得心塞塞的,真的是塞塞的。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贺连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看书,自己的心里就会塞塞的,仿佛很满,其实又很空。
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邬铃向院子外走,又是春天了,青柳满途,桃花满路,西湖迎来了它最美的季节,不知道西子的春天曾迷茫过多少人的年少时,又沉醉了多少人的黄昏路……
穿越而来,从不知为何?习练擒拿,从不知为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春寒尚微。
走了好久,不知不觉……前面已是——月沉海。
西湖像个幻境。
邬铃总在想十岁那年的那个幻境,大大的水底空洞,还有那个吻……
轻轻吐出一口气,邬铃展开双臂,春日的清香袭来。
水中忽然咕咕冒起气泡儿……
我的天啊,不会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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