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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市似乎并没有受到寒流降温的影响,入了夜,霓虹与星光争辉,映亮了大半个城市,为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拉开夜生活的序幕。

    其实,花鑫比较宅,不喜欢热闹,天气冷的时候更不愿意到屋子外面去。今晚他难得想出去走走。温煦觉得这是被关了一个月的后遗症。

    程立凯把他们送到酒店就被一个电话叫回去了,这会儿花鑫说要出去走走,温煦开始考虑附近有哪些地方适合走走,没想到花鑫竟然说:“我就在附近散散步,你不用陪我,洗个澡好好休息吧。”

    温煦的屁股刚刚离开沙发,被花鑫这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中,起又不是,落又不安心,诧异地问:“你一个人出去?”

    “你还怕我丢了吗?”花鑫笑着说。

    温煦摇摇头,想要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像花鑫这样的人说要在晚上时候一个人出去走走,应该担心的反而是那些趁黑打劫的坏人。温煦慢慢地坐回沙发上,狐疑地打量起花鑫。

    花鑫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洗个澡吧,我很快就回来。”

    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温煦的脸涨的通红!理智告诉他,老板留下的话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是情感方面却把这句话渲染的无比暧昧。简直暧昧出了那种令人口干舌燥的意思来。

    温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随后为了老板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真的去了浴室,洗澡。

    温煦决定好好享受一回,就把浴缸放满了水,还滴了两滴超级浓缩的浴液,泡泡浴是很美妙的,可惜的是,温煦躺进去之后很感慨地自语了一句:“大老爷们整这么香干啥?”

    他在香喷喷的泡泡浴里享受着生活的美好,时间倒也过得很快,等他跨出浴缸,冲了淋雨,把自己包裹好走出浴室的时候,花鑫刚好推门进来。

    温煦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很快就回来’啊。”

    花鑫打眼看到温煦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脸上的笑容有些意义不明。说:“你还真是‘洗个澡’啊。”

    温煦脑袋一抽筋,回了句:“应该的,应该的。”

    花鑫噗嗤一声乐了,也跟着回了句脑抽的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温煦的脸一下黑了,气哼哼地回他:“你对芙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花鑫绷不住了,笑得弯了腰。边笑着边走到房间里,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我是想让你陪我喝点酒。”

    温煦也没跟芙蓉一样娇羞了脸庞,一听老板说要喝酒,好奇地走过去扒开袋子看了看,只见里面有一瓶红酒和一篮子洗好的水果。

    “你怎么还想喝酒了?”温煦说着,把洗好的水果拿了出来。

    花鑫脱下外衣,说道:“在总部待了一个月闷坏了,少喝一点无妨。”

    “那也该买点吃的,都是水果,我怕你胃酸。去拿两个杯子。”

    花鑫把外裤也脱下来,去小酒柜拿了杯子和起酒器。回到温煦身边后,说道:“可惜,没有醒酒器。”

    “我打电话问问酒店,应该能给送一个来。”温煦去一旁打电话,花鑫在一边打开酒塞,闻了闻酒香。

    这时候,花鑫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老副的电话号码。花鑫的脸色一沉,心说: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副会长在打这通电话前就料到花鑫会怎么抱怨自己,其实,他很理解花鑫,可这通电话至关重要,就算花鑫正在洞房,该打还是要打。

    “什么事?就不能过个十天半月的再打给我?”花鑫懒洋洋地抱怨着。

    副会长苦笑了一声:“十天半月就不用打给你了。”

    “到底什么事?”花鑫不满地责问着,眼神飘到了温煦的身上。刚刚洗过澡,有头发半干不干,身上只裹了件浴袍……

    以前还真是误会了芙蓉的含义啊。

    正在花鑫旖旎起来的这几秒种内,电话那边的副会长说:“我们抓住滕华阳了。”

    “什么时候?”花鑫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脑子里半点不正经的念想都没了。

    副会长紧跟着说:“今天下午抓的,断了一只手臂,从伤口情况来分析,滕华阳好像一次治疗都没有过。”

    “什么意思?”花鑫蹙蹙眉,“被抛弃了?”

    “很有可能。”副会长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没什么反抗。我想,他背后的人十有八/九是没有接应他,导致他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处理伤口。”

    “说不通吧。如果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应该会被灭口。”

    “我也这么想,但是他活下来了。到底是那些人没来得及找到他,还是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这就不好说了。”

    花鑫沉默,因为思索而皱起了眉头,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难以靠近。温煦已经打完了电话,也听见了花鑫的那些疑问,轻轻拍了一下花鑫的腿,问道:“

    滕华阳?”

    花鑫点点头。

    温煦忙道:“快让副会长检查一下,滕华阳身上有没有那种奇怪的胎记。”

    花鑫一愣,随即对着手机说:“检查过他身体吗?有没有发现胎记?”

    “暂时还没有。”副会长说,“因为情况不明,这人不能带回总部,我让人把他安排在郊区那个房子里了,这会儿估计还没到地方。怎么,你怀疑?”

    “先不说这个,等他们安顿下来马上检查一下。还有,让潘部长带人过去,扫描滕华阳,我担心他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

    副会长没接这话茬,因为检查滕华阳的身体这种事他早就安排了下去,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到胎记这个可能性。

    “花鑫,你不用马上赶回来。”

    不等副会长的话说完,花鑫很实在地说:“你想多了,我并不想马上回去。”

    副会长失笑:“我听说,你陪温煦去参加婚礼了?”

    “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谁跟你说的?”

    副会长愉快地说:“杜忠波。”

    那个根红苗正,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刑警队长最近真是闲出花样来了,不但抢他的猫,还在背后叨叨他,是不是当了二爹之后整个人都异种了?

    花鑫怀着“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烦人”的心情挂断了副会长的电话,一转头,刚好看到温煦抱着酒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这才是过夜生活的正确姿势嘛!

    花老板的夜生活一直很乏味,无非是看看电视、上上网、或者看看书而已,乏味的就像个退休老干部,好在他不喜欢喝茶也不遛鸟儿下棋。今天晚上,花老板也没想过让自己乏味的夜生活灿烂那么一点,毕竟环境不合适,时间也不合适。

    来日方长,不急。

    门铃响了,温煦打开门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醒酒器,把红酒倒进去一半,随后稳稳地坐在了花鑫的对面。

    “想什么呢?”花鑫看得出,温煦心里有事。

    温煦垂着眼,微微摇头,说:“我在想,我爸那块表……”

    “还没出结果。”

    温煦又说:“还有那把钥匙。”

    花鑫捏了捏眉心,看起来有些困扰。他说:“就是把钥匙,没什么特别的。我跟潘部长打了招呼,如果其他东西也没问题,你父亲的遗物还是由你保管比较好。”

    父亲于他只是一段遥远的记忆,而父亲的遗物对他而言,却是很重要。这可能是因为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吧。温煦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想谢我,就陪我多喝几杯吧。”

    酒还没醒好,两个人看着醒酒器忽然谁都不吭声了。在沉默中,他们想着自己所想,“所想”中都有对方的存在,却都默契的不言不语。这是一种很微妙也很美好的过程——他,明明在眼前,思念仍然在脑子里盘恒不去。

    吃饭的时候有他、开车的时候有他、工作的时候有他、生死搏命的时候也有他。这样一个他,那样一个他,融汇在一起成就了眼前的他。

    花鑫的思维忽然从近几日来的憋闷和紧张飘荡到了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空荡荡的房间,一张床,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永远不会有人坐。他常常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呆呆看着它,一天、一周、一个月、一年,它始终没人坐过。渐渐地,空着的椅子被烙在他的心里,即便离开那段日子很久了,心里的椅子还是空着的。

    那把椅子,曾经有人坐过。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了,所以,椅子永远都是空的。

    现在,温煦坐在他的对面,他心里的那把椅子终于不再空落。

    ——

    时间:2016年11月11日21:00

    地点:监理会总部。

    副会长乘坐电梯到了总部最底层,这里是存放秘密档案的地方,能够来去自如的人只有他和大老板。他很少来这里,即便是必须来的时候,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是一种情绪上的抵触,因为每次到这里来,都让他想起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

    今夜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很想来看看。而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罗建拘谨地走在他身后,像个刚刚加入某个帮派就被老大钦点出去砍杀的小弟。他甚至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明明几分钟前他还在实验室里做自己的研究,好像眨眼的功夫就跟着副会长到了总部的禁区,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忐忑和不安。

    副会长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即便他真的很不喜欢这里,也没有在罗建面前表露丝毫的不悦。他只是在前面走着,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钥匙。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自然和谐。

    走廊悠长,墙壁上几盏应急灯不负责任地发出暗淡的灯光,好像没有给足电压,吃不饱似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起来,此情此景,真的很适合发生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

    罗建的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走过的一扇扇房门,真的如妖魔鬼怪一般影响了他,他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门上的字。罗建深知,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这里是总部的禁区,珍惜生命,远离禁区!

    可惜,他还是来了,而且是被副会长钦点叫下来的。

    “你到总部也有四年了吧?”副会长的脚步停了下来,拿出手里的钥匙,面对着一扇门。

    罗建也跟着停了下来,听见副会长的问题,下意识地说:“是的,四年零两个月。”这时候,他看到了房门上没有文字也没有数字。他下意识地想着,走过来的路上有很多很多的门,自己克制着理智不去看那些门,余光还是扫到上面有些东西的,不是文字就是数字。而这扇门上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反而让人更加觉得不安。

    副会长打开了没有字的门,随后开了室灯。罗建正在门外犹豫着,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直觉告诉他——千万别进去!

    “进来吧,这扇门开不了多长时间。”副会长不冷不热地招呼着,口气中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罗建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房门自己无声无息地关上了,罗建的背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房间并不大,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有一排古香古色的书柜。书柜里摆放的都是牛皮纸色的文件盒,颜色古老而又苍凉,就像一个个被埋在地下见不得光的老物件。罗建不敢大大方方打量这间屋子,始终低着头,还谨慎地摘下了眼镜。

    副会长把唯一的椅子给了他,他忙摆摆手说:“那个,您坐吧,我站着就可以。”

    副会长微微一笑:“你坐吧,我很快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

    罗建还是没有坐,就这样站在距离副会长有四步的地方,整个人僵硬的像个石雕。

    看他紧张的样子,副会长笑了笑:“你很聪明。我不是指科研方面。”

    罗建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儿。

    副会长的手轻轻滑过桌面,他看了看指腹,上面没有沾染到一点灰尘,他还是照例吹了吹,随口道:“我们的调查员回到过去只有九十分钟。”他顿了顿,开口道,“我也可以说,他们足足有九十分钟。每件事都有两面性,可好可坏。你觉得呢?”

    罗建的脑子里已经都是浆糊了,又因为没戴眼镜的关系,看不清副会长脸上的表情。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好事坏。

    没有得到罗建的回答,副会长又说:“潘部长一直在递交申请报告,想让你通过中级研究师的考核,对你来说,他是个很不错的上司。”

    罗建舔了舔嘴唇,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副会长低头,看了看腕表,说:“现在是九点十分,十点整我会让人事部发一条人事变动通知给所有人。罢免潘恒洗研究部部长职务,任命罗建为新的研究部部长。”

    罗建闻言倏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的副会长:“为什么啊?您,您不能,不能这么做。”

    副会长坦然地说:“我能。”

    “但是,您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太看重你了。”副会长如是说,“他看重你的程度远远超过你已知的程度,所以我想,你一定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优点,我想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需要。”罗建忙不迭地拒绝所谓的机会,“我不想做什么部长,我什么都不想要,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很满足。

    副会长点点头,貌似欣慰地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得这么简单,该多好啊。”

    显然,副会长说出的话并不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罗建急的满头是汗,可是胆怯的不敢上前一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他跟一个手握大权的人谈条件,能有几分胜算?罗建不愿去想,但摆在他面前的事实逼迫他必须去想!

    ——副会长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说这样一番话?如果他真的要撤掉潘部长的职务,真的把自己送上等同于祭台的职位,那么他大可以直接那么做,没必要找自己谈什么。但是,他找到自己了,并且选择了这样一个谈话地点。这是不是表示,自己还有机会?

    要试着争取机会,争取跟他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机会。

    想到这里,罗建鼓起勇气,问道:“副会长,您觉得我取代了潘部长就对总部有好处吗?”

    副会长挑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勇气可嘉,但是你没有抓住问题的重点。”

    罗建不敢说话了,因为他的反击一点效果都没有。

    副会长似乎很满意罗建的反应,又说道:“我给你机会,但是你似乎并不想要。”

    “不是的!”罗建下意识地开口,随即便后悔了。他泄露了内心的恐惧和紧张,无疑是给副会长一个信号——我怂了,任你捏圆搓扁。

    可是,副会长并没有因为他的自乱阵脚而觉得开心,反而脸色阴沉了下来,问道:“罗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解开赵炜手机芯片里的代码吗?”

    罗建后退了一步,没有吭声,也没有点头或者是摇头。

    “赵炜的跳跃器从失踪之后就一直检测不到具体位置,那个跳跃器进行了数次跳跃,我们却一次都没有检测到,这不正常。问谁,谁都跟我摇头,这也不正常。于是,我调查了所有赵炜经手的案件,从1997年到2013年所有的。我发现,他从2009年开始就单独办案,他的搭档因为不满他的独断独行申请跟其他人组队。2011年他只办了一个案件,是在十月。但是温煦却在2011年6月30日遇到了赵炜,地点是南家村,那一次赵炜是跳跃到2011年的。奇怪的是,我在赵炜那个跳跃器记录上找不到这个时间点。就是说,2011年6月30日赵炜跳跃时间,我们根本没有检测到。”

    于是,问题来了。赵炜的死亡时间是2011年10月25日,所有人都认为,赵炜死后跳跃器被人拿走,那伙人对跳跃器做了什么手脚,导致总部无法检测到跳跃器的行踪。但是,温煦在2011年6月30日遇到了同样跳跃时间的赵炜,这不就是打了所有人的脸吗!

    “所有人”中,副会长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被这一巴掌扇的最恨的就是他,可从温煦被时间轴丢到2011年6月30日那次算起,到现在也过了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调查每个他认为可疑的人,也可以让某些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可是他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大张旗鼓去调查这件事,直到,花鑫和温煦离开总部,他才一个人在夜里找到罗建“说道说道”。

    副会长朝着罗建慢慢走动起来。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罗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在这个不足八十平米的房间里,副会长很快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站在罗建的面前,伸出手,从罗建的上衣口袋里取出眼镜……

    罗建又咽了咽唾沫,但是口腔里干巴巴的,他只觉得喉咙更加干渴。焦躁与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副会长。

    副会长说:“我想来想去,觉得在跳跃器上动手脚的应该是自己人。不是跟赵炜关系密切的你,就是处心积虑的潘部长。”说到这里,副会长居然轻松地笑了,“罗建,我不可能让两个危险因子在我身边蔓延滋长,你们俩我总要除掉一个。”

    “除掉“是一个相当有威胁性的词,只有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才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个词。而对罗建来说,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有着另外也一层意思。

    副会长能把他带到这里说明一切,显然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试图改变什么事不可能的,况且他也没那个能力。但是,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副会长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话。

    他完全可以让自己消失的毫无痕迹。他可以这么做,且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罗建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地问:“您不需要证据,是吗?”

    副会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副会长的眼神飘向了房门,很快就转了回来,言道:“你年轻,经验不足又容易动摇。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很好把握的对象。”

    潘部长则不同了吗?罗建暗暗想着。

    似乎没什么余地了。罗建紧紧闭上了眼睛,从胸口里挤出一股压抑着的浊气,下一秒,他觉得好过了很多。可能是心理问题吧。当你想要说出一个隐瞒已久的秘密时,你会觉得无比轻松,哪怕后果是严重的。

    罗建重新张开眼睛,猛地后退一步,举起了双手做出“我坦白”的架势出来,他说:“我是做的,跟潘部长无关。是我修改了赵炜跳跃器上的设置参数,所以……”

    “所以什么?”副会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半分急切或者是惊讶的模样。

    罗建舔了舔嘴唇,决定说完下半段话,毕竟他已经承认了,再遮遮掩掩几件事真的找死。

    “副会长,我,我没有任何目的。呃……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赵炜有两个跳跃器。”

    “我记得,另一个跳跃器是他第一任搭档的,那个人殉职后作为纪念品,赵炜留下了对方的跳跃器。但是那个跳跃器已经被我们抽走了能量,它无法使用。”

    罗建听到这里,很痛苦地指了指自己。

    副会长挑挑眉:“你重新给那个跳跃器输入了能量?”

    “确切地说,我把两个跳跃器的核芯换了。”

    这时候,副会长的脸色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罗建赶忙解释:“您别误会,听我说。2010年末他不是办了一起杀人未遂的案子嘛,那次行动中他自己的跳跃器坏了,让我给检查检查,如果问题不大我直接就给他修了。但是我发现那个跳跃器坏的很彻底,我跟他解释,说跳跃器的核芯损坏,根本没法修,让他再申请一个。但是,赵炜把另外一个,就是您说得他搭档留下的跳跃器拿给我,说里面的核芯是完好的,我只要换到他的跳跃器里就可以。”

    没等他说完,副会长便沉声斥道:“你不知道那个跳跃器是被抹掉参数了吗?这种跳跃器是不允许被更换的。”

    “我知道,但是他很坚持!他……”罗建的神情有些沮丧,有些懊恼,“他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恐怕……”

    “所以,你那个愚蠢的脑袋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副会长冷声问道。

    罗建开始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把里面的参数重新设定了,按照赵炜自己的那个跳跃器设定的,然后输入能量。我以为,不会有问题的。”

    副会长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所以,当你听说赵炜的跳跃器丢失后检测不到位置,就很抵触我了。你知道吗?在我办公室那次,花鑫让你找到温煦的下落,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你非常非常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罗建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副会长一脸的看着熊孩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问道:“说说吧,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罗建怯怯地说:“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你自己没有留备份吗?”

    “留了。当时我把修改过的原参数和新参数记录下来了,存在我的个人笔记本里。”

    “笔记本呢?”副会长追问道。

    罗建苦着脸,说:“那次车祸之后,我就找不到那个笔记本了。”看到副会长的脸色又变得可怕,忙补充,“笔记本我有设置密码的,您也知道,番茄密码只有我才能打开。”

    所以,理论上笔记本即便是丢失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副会长不会这么想的。

    副会长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说:“罗建,你的擦边球打得太多了,按照总部的规定,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罗建脸色惨白,茫然地摇摇头。

    “就你做的这几件事,足够被□□二十年。”

    罗建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

    副会长皱着眉头,半点去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看了眼腕表,随后说:“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把所有问题交代清楚,跟这些事沾边儿的人都要受到严格审查,潘部长降职,你老老实实去‘天河’蹲二十年;二,一切都不会改变,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罗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来选择:“我,我选第二条路!”

    他的选择似乎已经在副会长的预料之中,定定地看了罗建一眼,副会长亲手把眼镜给他戴好,沉声道:“跟我来。”

    罗建就像脚底下踩着棉花,飘飘忽忽地跟着副会长走到了唯一的桌子旁,副会长再次拍拍椅子:“坐下。”

    罗建哆哆嗦嗦地坐在了椅子上,完全不明白副会长到底要他做什么!这时候。罗建才有些后悔,如果副会长让他做一些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办?可是,眼前的局势他只能选择第二条路,第一条路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那么,副会长究竟要自己干什么?

    副会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A4大小的铁盒子,铁盒子是黑色的,浑然一体就像个黑色的铁块。副会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在罗建还没看清楚的时候打开了铁盒子。

    盒子里装着三份文件,文件上只写了日期——2003、2011、2016.

    副会长弯着腰,眼睛紧紧地盯着罗建,说:“这三份文件你要仔细看,把每个字都记下来,记在心里。”说完,又看了看腕表,“你只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看完了马上出来。”言罢,丢给他一副手套。

    罗建整个人都是懵的,副会长显然对他的状态非常不满,面色一沉,低声催促:“还让我给你准备咖啡宵夜吗?”

    “不不不,我马上就看。”罗建吓得赶紧转回身,拿起手套带了几次都没戴好。

    这熊孩子是有多紧张?副会长偷偷翻了个白眼,上手帮他把手套戴好。说:“我就在门外。”

    副会长走得很干脆,再也没跟他说半句话。等房门关好,罗建听见了上锁的声音,这一刻,他的心才落下一半,另一半则是被眼前的三份文件深深地吸引住了。

    罗建想,副会长不惜威胁他,目的就是为了这三份文件。想来,副会长的目的是要给他设置一道不敢违抗甘愿三敛其口的枷锁。那位总是看似和善的副会长成功了,他的确不敢跨过这道枷锁,原因无他,他不能连累潘部长也不能把其他无关人员扯下水,而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要被囚禁二十年!

    所以,留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看了这三份文件。可看过之后呢?还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再看摆在面前的三份文件,好像看着三颗□□一样。

    罗建沉淀了一下浮躁的情绪,手慢慢地打开了2003年的文件,第一页第一个名字,让他下意识地“咦”了一声。随后,看到的东西愈发让他觉得古怪。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记录根本没什么问题啊,然而,随着他打开2011年和2016年的文件,他的冷汗也开始一层一层地渗透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事实上,罗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多年后那起重大的事件发生了,他才明白副会长为什么要他看到这三份文件。而这一晚,也成了左右整个大局的关键。

    ——

    房间里只有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是亮着的,对一个商务套房而言这点光亮是微不足道的。在落地灯下的桌子上,有一瓶空了的酒瓶,被吃光的果盘,还有一件湿了的浴衣,搭在桌子的边缘。

    温煦的酒量并不好,喝了一半就几乎不省人事了,失手打了酒杯,里面的酒洒在浴衣上面。花鑫只好帮他脱了浴衣,怀着“我是个君子”的心态把人送到了床上。

    温煦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哭不闹不唱歌,乖乖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花鑫抽空洗了个澡,回到卧室的时候,温煦睡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花鑫掀开被子躺进去,枕着手臂用眼睛细细临摹着小助理的睡脸。看到入神时,忍不住摸摸红润又光滑的皮肤,随即不自知地笑得温柔。

    “温助理,这要是在家你就没跑了。”花鑫自言自语起来,“你老板真的很有节操,所以,今天晚上你就好好睡吧。”

    他轻轻吻了温煦的额头。

    晚安,我的温助理。

    ——

    时间,2016年11月11日22:30

    地点:新开发区、光明街、海山北路与海山东路交叉口。

    开发区的全名叫做“海山新家园开发区”简称:新开发区。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大楼是新的、道路是新的、花园是新的、每块砖每块瓦都是新的。因为太新了,所以很少有人来住。故此,开发区正式投入运作的半年内,被本市人调侃成了“鬼城”。

    今晚,汪厉喝了点酒,开着车从灰云山的方向往市区去,途中必须经过新开开发区。他也不记得开了多久,再去分辨外面的情况时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旁,那块写着“海山北路”的牌子。

    车子里一直靠着暖风,吹得他有些昏昏欲睡,放下车窗让寒冷的风吹进来,他点了一根烟,就着冷风吸了一口。风一吹,酒劲上了了,胃里翻江倒海的,他赶紧把车驶入一旁的匝道,停在路旁,夺门而出。

    呕吐声在安静的夜晚里传出去好远好远,空气里似乎也飘荡开那难闻的气味。汪厉吐了半天,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才觉得好了很多,他抹了把嘴,转身靠在绿化带的护栏上,稍作喘息。

    嘴里的味道很糟糕,糟糕的想再吐一会儿。想要喝水的时候,看到马路对面似乎有一家连锁超市的招牌还亮着灯。他晃晃昏沉沉的脑袋,决定过马路去买一瓶水。

    黑漆漆的新开发区只有一家超市还在营业,LED招牌上的24小时营业一闪一闪的,在整座鬼城里显得尤为扎眼。但是,对一个喝多了酒又刚刚吐完的人来说,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汪厉走过了马路,他发现还需要再过一条绿化带才行。今天他穿的是自己最好的鞋,这双鞋花了他不少钱,平时他舍不得穿,只在有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穿。此刻,他并不像让最好的鞋被那些刀尖一般的枯枝刮出伤痕来。他选择绕过绿化带过去,只是多走几步路而已,这不算什么。

    崭新的马路两旁耸立着一个有一个高高挑起的路灯,灯柱和灯箱选用了英国中世纪风格,看上去还真有一点点雾都的味道。路灯将机动车道照的很亮,对两侧窄窄的人行道便显得有些吝啬了,特别是绿化带后面,几乎一大半都是漆黑的。

    汪厉终于走到了绿化带尽头,打了小弯,几步之间就隐没在了绿化带的黑暗中。

    寒冷是有味道的,汪厉吸了吸鼻子,吐了两口唾沫,烟雾嘴里的味道所以张大嘴使劲吸了两口寒冷的空气。那特有的味道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仿佛闻到了另外一种难闻的气味。

    气味不是他的,那是一种类似被烧过的胶皮的味道。汪厉左右看了看,似乎再找气味的源头……

    突然!一个冷硬而又结实的身体砸了过来!是砸过来,而不是靠过来。他被砸的踉跄了好几步,那股烧过胶皮的味道几乎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让他又干呕了几声。

    “把钱拿出来!”砸过来的人在他背上,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汪厉剩下的酒劲跑的一干二净,他想呼救,却发现嘴巴和鼻子都被身后的人捂住了。那个人戴着手套,烧过的胶皮味就是从手套上传过来的。他努力挣扎了。两下,想要摆脱对方,但显然,那个人的力气远远大过他!

    “再动捅死你!把钱拿出来。”

    汪厉感觉到腰上有个东西顶着我,他马上冷静了下来。身后的劫匪应该是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对这样的男人来说,自己就像个小学生。拼命抵抗是不明智的,他示意对方:我不动,你不要伤害我,我给你钱。

    他的配合让劫匪很满意,又说了一句:“把钱拿出来,都拿出来。”

    汪厉紧张地朝着车的方向昂昂头——钱在车里。放我走,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

    可是,没等他进一步表达自己愿意配合的时候,刀子已经捅进了他的身体。那一刻,汪厉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刺入身体一半的刀,他的手马上被割破了,血流了出来。

    高大有力的劫匪把他拖进绿化带,方才那一下爆发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因为疼痛和恐惧完全丧失了行动力。劫匪捂着他的嘴,手里的刀又刺入了他的身体,汪厉的意识开始涣散,视线也开始模糊,只看到劫匪戴着口罩和帽子,而露在外面少量的皮肤上被枯枝刮开了一道不深的口子。

    汪厉那只沾满血的手一下拍到了劫匪的脸上,当他彻底失去直觉的前一秒,劫匪的半张脸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

    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的老板忽然清醒了过来,揉着酸麻的肩膀习惯性地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一瞬间的功夫,有一道影子飞快地在门口一闪而过,老板不但没有认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还一脸的怒气冲冲。

    “妈的,又来偷东西!”他气呼呼起从柜台后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钢,又顺手拿了棉帽子,带着势不可挡的架势冲到了外面!

    路灯还是那么明亮,鬼城还是那么安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板站在店门口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影子。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五分钟,他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出门的时候很急没穿外衣,这会儿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下意识地低下头。

    地面上有几个很明显的带着血迹的脚印。

    老板心里一紧,忙推开门店朝里面喊:“大小子,赶紧出来。快点!”

    他连续催促了七八声,才从便利店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伙子睡眼惺忪地抱怨:“爸,你大半夜的干啥啊?”

    “可能出事了,快跟我过去看看。”老板抓住自己的儿子,指了地面上的血脚印。

    大小子咳嗽了两声,蹲下去仔细瞧了几眼,脸色顿时变了:“爸,好像是人血啊。从前面过来的。”大小子指着左手边的方向,而在路灯隐约的光亮下,机动车道上还有几个带血的脚印。

    老板用手背蹭了蹭鼻涕,把心一横:“走,过去瞅瞅。”

    大小子抓住了老板的胳膊,说:“爸,你回去穿件衣服,把手机拿出来。”

    还是儿子想的周到,老板赶紧回去穿衣服拿手机,谨慎起见给儿子也找了个武器,一把没拆封的菜刀。于是,父子俩沿着血脚印开始寻找,很快就找到了绿化带旁边。

    这里有一滩血,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大小子握紧了手里的刀把,把老板拉到身后,说:“那个,爸,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瞎说啥,我能让你一个人进去?走,一起去。”老板舍不得儿子冒险,走在了前头。

    父子俩紧张的都有些腿抖了,特别是老板,一条腿跨进枯枝里面就再也不敢深入,他用手里的铁棒拨开枯枝,大小子在后面用手机电筒照明,忽然间,他们看到了躺在枯枝中的人浑身是血!

    “死死死,死人了!”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绿化带的护栏上,硌着了某部位疼的熬一嗓子瞬间撕裂了鬼城的宁静。

    大小子还算冷静,把他爸拖到一边,转身跨进了绿化带,很快就大声说:“爸,这人还活着,快叫救护车啊。”

    当老板打通了救护车和报警电话,时间是: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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