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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匕首刺中的瞬间,黑暗与寒冷一并来袭。温煦尚不及体会这雪上加霜的痛苦,已经跌落在家中的地板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急红了眼的花鑫。

    “温煦!”花鑫刚刚落地就急扑上去,把温煦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在沙发上,“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温煦的脸上都是汗水,抬眼地看着他……

    “别抱着肚子,让我看看伤口!”花鑫急着吼道。

    温煦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没,没事好像。”

    什么叫没事好像?花鑫又气又急,直接用力扯开了温煦护着肚子的双手。随即就是一愣。

    肚子上并没有被刺中的迹象,那些血液只是来自温煦小臂上的伤口。

    温煦咧着嘴,说:“你喊了一声,虽然我动作慢点也算避开一些吧,只刺中胳膊了。可惜,我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

    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是让人非常担心的,花鑫站起身,说:“自己能脱衣服吗?”

    “能。”

    “我去拿药箱,你把上衣脱掉。”说着,急忙走向一楼的某个房间。

    兔子从厨房疯跑着出来,跳上沙发,对着温煦的伤口喵喵直叫,听起来真真是又可怜又可爱。温煦一边忍着痛脱衣服一边安慰兔子:“没事,就是擦破点皮。乖,自己玩吧。”

    兔子很乖,就趴在温煦身边不去碰他,偶尔的舔舔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安抚着。

    花鑫拿着药箱回到客厅,看见温煦已经把上衣都脱了下来,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狰狞,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

    “不行,伤口太深了,去医院吧。”花鑫懊恼地丢下药箱,将叠在沙发一角的薄毯子抖开,披在了温煦的身上。

    “不用去医院吧。啊,老板,那个相机是从哪来的?”

    “你少说几句,起来去医院。”

    “真的不用……”

    花鑫一记凌厉的眼神盯过去,温助理才怯怯地收了声,不敢不从。随后,就像个没啥自理能力的人,由着花鑫扯来扯去,扯到车上。

    一路飙车,不管红灯还是绿灯,温煦险些以为自己被刺中的不是手臂而是心脏。

    “老板,你别开太快。这点伤不算啥,离心远着呢,死不了。”

    花鑫面色阴沉地说:“把嘴闭上,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赶往医院的路上,温煦也琢磨明白了。老板这点火气并不全是因为他,毕竟,那个监视他们的人没办法带回来审个明白,也没搞清楚黎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温煦也来了火气,愤愤地低声说:“糟心!”

    的确很糟心。花鑫暗想,那时候他怎么就没料到对方还有一个人在附近呢?如果自己晚到一分钟,温煦恐怕凶多吉少。最可恶的是,对方什么来头,什么目的一样没查明白。

    这一趟走的,真是——糟心!

    车子停在医院里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花鑫把温煦交给医生,转身去交钱取药。医生说伤口有点深,好在没伤到骨头,缝合一下消消炎,再打个破伤风就行了。

    虽说是小伤口无大碍,医生还是坚持让温煦住院观察一晚,在花鑫吃人般的目光下,温煦很怂地点了头,乖乖留在医院观察。花鑫多付了些钱,给温煦订了一晚的单人病房。

    护士扎完点滴离开病房后,花鑫才长吁了一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温煦看了看他的手,说:“老板,你去洗洗手吧,都是血。”

    花鑫看上去有些疲惫,他脱下外衣去卫生间洗了手,又打了一盆水回来,给温煦擦手。

    温煦满脑子都是一小时前的经历,也没心思想老板给他擦手合适不合适这种事。

    “老板,那个人……”

    没等温煦说完,花鑫就摇摇头,说:“现在不好说,你在这里好好住一晚,我得回总部一趟。”

    看来,事情真的很麻烦啊。

    “你先别走,听我把事情说完的。”

    花鑫抬眼看了看温煦,无奈地苦笑一声:“你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点?”

    温煦笑着,以表明自己真的没问题。

    尽管温煦相貌平平,一旦笑起来就显得格外温暖可爱,真是让人无法抗拒啊。花鑫失笑,摇了摇头将毛巾丢进水盆,侧身坐在床边,问道:“我走了之后,你发现什么了?”

    温煦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包扎好的胳膊,痛觉犹在,脑海中也浮现出一幕幕让他疑惑的画面。他沉声道:“从热源感应仪上看,黎世翔夫妻一直都不在屋里,屋子里只有黎月夕一个人。而且,拧松了灯泡的人也是他。”

    听着温煦的讲述,花鑫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温煦也将之前的分析说了一遍:“最开始,我怀疑黎世翔夫妻的死亡时间要更早一些,尸体没有了温度,所以感应仪感应不到。后来,我又觉得不对劲,因为时间轴把我们设定在四点十五分回到过去,那死亡时间一定是五点十五分啊。”

    花鑫没有及时回应温煦的分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老板,想什么呢?”温煦问道。

    花鑫说:“这种情况我们以前也遇到过。”

    温煦眨眨眼:“啊,杨俊的跳楼事件!”

    花鑫点点头:“现在不能下任何定论,因为哪种可能性都存在。首先呢,我们按照你这个想法推算一下死亡时间。”

    温煦惊讶地问:“这也能推算出来?”

    花鑫说:“热源感应仪的温度设置在三十度,三十度以下就感应不到了。”

    说着,花鑫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计算死后经过时间是有公式的。秋季是‘37度-尸温/0.83’,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尸温度数,我们可以用感应仪的设定做标准,就是29度。换算下来……2.06,后面的小数不计,应该是两个小时。我们第一次用感应仪的时间是05:05,以此推算,死亡时间大概是03:05。”

    温煦瞠目结舌地盯着花鑫,一句话都说出不来。

    花鑫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似笑非笑地问:“干嘛?我脸上开花了?”

    “老板,你太厉害了。这些知识你都是从哪学的啊?”

    花鑫语重心长地说:“少点看《七侠五义》多看看资料书,你也会掌握的。”

    温煦决定,回家就抛弃包黑黑,投入资料书的海洋。总有一天,也能像老板一样,说出一些很牛逼的话!

    然而,花鑫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热情:“但是,这仅仅是一种可能性的推论,我们没有任何根据说明死亡时间是三点。”

    温煦冷静了下来,蹭了蹭身体,靠在床头,面色严肃地说:“你的意思是,还存在其他可能性?但是……我们一直没看到黎世翔夫妻回家啊。”

    花鑫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似乎决定了某些事情:“这就是我要回总部的原因,黎家案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你是说……那个监视黎世翔家的人?”

    温煦问的小心翼翼,有些担心再一次惹花鑫不高兴了。花鑫没想那么多,就事论事:“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回到过去调查石佳伟案吗?那时候怀疑,有人在暗中操纵石佳伟,告诉他我在花盆里放了东西。”

    这种事怎么会忘呢?不但不会忘,经花鑫这么一提,温煦忽然意识到某种很不合逻辑的疑点。

    “老板,我觉得很奇怪啊。”温煦说,“如果对方是在外面看到你爬进黎世翔家,那是怎么知道你把针孔摄像头放在了花盆里呢?”

    花鑫一脸意外的表情,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意外之后只剩下满满的喜悦,他抬手揉了揉温煦的头发,尽管没说一言半句赞扬的话,心中的赞赏满满地传达给了对方。

    温煦很没出息的红了脸。

    虽然温煦推测出来的问题略有些复杂,花鑫的心情真的很不错。心情好,脑子运作起来便是更好。

    “可以排除对方像我一样在黎家安置了监控摄像头。”花鑫如此说。

    温煦自然要问,为什么?

    “如果那些人可以潜入黎家安装摄像头,还用石佳伟做什么?”

    温煦恍然大悟。

    假设,对方的目的是偷取黎家的某样东西,那么,就像花鑫所说,既然能进了黎世翔家安装一枚监控摄像头,也可以找到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这种可能性被排除。

    于是,问题来了。对方既然没有在黎家安装监控摄像头,是如何知道花鑫在花盆里留下东西的?

    花鑫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好,只能说:“黎家案牵扯出来的问题太复杂,我必须回总部查一些资料。”

    虽然不是很明白老板话中的意思,但是仍然觉得非常厉害。温煦急忙推了推花鑫:“那你快回去,有什么结果了马上告诉我。”

    花鑫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说:“在真相面前,老板也要靠后站吗?”

    “这是原则问题,没商量!”

    温助理,我不过是开句玩笑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

    ——

    在花鑫离开医院的同时,还有一个人因为开玩笑被冷冷地回应了一番。这个人正是偷偷带走了黎月夕的杜忠波。

    跟局长“串通”好,杜忠波得到76小时自由行动时间,他相信在76小时之内可以让黎月夕说出真相,所以,他带着黎月夕回到了案发现场。

    四天前,黎月夕声称在这里杀了自己的父母,四天后重回家中,他就像以往一样的平静,只是甚少回答杜忠波的问题

    杜忠波倒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带着他做现场勘察,看看这里,说几句话,看看那里,再说几句话。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傍晚。

    房间里昏暗了下来,杜忠波找不到主卧室灯的开关,就让黎月夕去开灯。他站在门口,看着黎月夕走到床头旁,手伸进了床头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随着咔哒一声,悬在上方的灯泡并没有亮起来。

    黎月夕第一个反应是抬头看灯泡,随即又关开了两次开关,灯泡还是毫无反应。

    杜忠波收回落在灯泡上的目光,甩了拖鞋上床,拧了拧灯泡,灯光这才亮了起来。

    “接触不良啊。”杜忠波自然自语地说着,顺便左右看了看刺眼的灯泡。

    黎月夕并没有回应杜忠波的自言自语,很老实地走回方才站着的位置上。

    “黎月夕,跟叔叔说说,你杀完人之后都干什么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黎月夕并不觉得烦躁,规规矩矩地回答:“身上脏了,去厕所洗澡。”

    杜忠波眯眼一笑:“来,再给叔叔洗一遍。”

    这一次,黎月夕微微一怔。

    “把当天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就从你离开死者尸体旁边开始。”杜忠波面带微笑,口气却非常的冷硬,绝对的不容反抗。

    黎月夕低下头看了看地面上标出尸体的标记,走过去站定,指了指脚下:“从这里开始的。”

    杜忠波下了床站在黎月夕身边,黎月夕迈步朝着外面走,杜忠波也能在他身后,距离三步远。

    黎月夕穿过窄小的客厅,走进卫生间,站在花洒下面:“真的要洗一遍吗?”

    杜忠波含笑点点头。

    苍白的少年无声的叹息着,随后脱下身上的衣服、裤子……把它们丢在脚下。

    昏黄的灯光下缺少血色的皮肤非常细腻,只是看上去太瘦了,两侧的肋骨都凸了出来。

    花洒泻出冰冷的水,站在下面的黎月夕猛地缩紧了身体,低下头,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紧紧缩起的肩膀不停颤抖着,背后的蝴蝶骨似要撑破皮肤弹将出来,就像一只被埋在皮肤下的蝴蝶要挣脱禁锢,重新展翅一般。

    杜忠波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有些惊愕地看着里面的苍白瘦弱的少年,少年的脸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瘦瘦的背,下陷的腰,挺巧的臀。

    杜忠波的脚猛地跨进湿漉漉的卫生间,一把将花洒龙头按下去。没有了冷水的浇洒,黎月夕后知后觉地转回身。

    干净的脸庞几乎没有半分血色,纤薄的嘴唇颤抖着,似说非说。头发上的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好像连成串的眼泪……

    他真的是在哭。

    没来由的,杜忠波一肚子火气,怒道:“为什么不开热水?”

    黎月夕咽了咽唾沫,声音发抖:“那天,我,洗的是冷水。”

    “怎么不早说!?”杜忠波抬头看了眼卫生间的顶部,气恼地想着怎么连个浴霸都没有!

    “等着。”杜忠波说完,到黎月夕的房间把薄被扯了起来,回到卫生间,劈头盖脸地将瑟瑟发抖的黎月夕包的严严实实。

    虽然此处是案发现场,热水还是可以烧的。等杜忠波给黎月夕带回一杯热水,后者已经换好了衣服,重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你真是让叔叔头疼啊。”杜忠波坐在黎月夕面前,由衷地说。

    黎月夕双手捧着水杯,不言不语的。

    感觉上真的是在欺负一个未成年人。

    杜忠波不想继续给他挖坑下套了,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回去确定他们死没死呢?法医说你在他们身上砍了七十多刀,肯定活不下来。“

    “习惯吧。”黎月夕呐呐地回答,“就像你出门的时候,总要回去看看煤气阀关没关一样。”

    如此见鬼的理由从黎月夕的口中说出来,显得非常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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