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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107杀 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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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仪式”是什么,直到吃完早餐之后除了他和医生之外的人都走了,黎尧才大概晓得一些。

    在说明仪式之前,首先要再次介绍一下四代丧尸,也就是开始被称为“牧人”的那代。他们和之前的传统丧尸有着巨大差别,已经十分接近一个建立在人类之上的新物种,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外表也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只是视力很差并且是最嗜血的一带牧人。刚刚进化出自主意识的他们并不能像高级牧人一样克制自己,正如医生之前提过的成瘾机制,这些低级牧人每天都要吃掉大量的人类生肉。

    仅仅是从这点上来考虑的话,四代和五代在各自的区域直接拥有饲养人类的圈所作为直接食物来源,并没必要到垃圾区来,这个主意来自于五代丧尸,最自负的一代。

    没有对人类赶尽杀绝确实得益于他们的自负以及对人类的鄙夷,但是他们另外设置了一个残忍的规则:

    五代每半年都会派出一些四代丧尸和一名带领着他们的五代丧尸来到垃圾区,收上人类祭祀他们的祭品——也就是自己的同胞,并且允许嗜爱生肉的四代直接进食。

    对于五代来说,这是对下贱人类的惩罚与侮辱,是让垃圾区野人们明白自己畜生地位的立威手段,而对于人类来说,这确实也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

    不得不贡献出自己一定数量的同胞,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让人类失去理性的自相残杀,改变这件事的正是人类的领袖,也即是被称之为“老师“的那个人。老师掌权多年,身边也有很多心腹和一路走来的老战友,但是换脑手术毕竟昂贵,不可能让每个老者都能够拥有延续生命的机会,老师说服了那些老战友,让他们主动的成为了”牺牲者“。

    这样的举动以及动用了个人崇拜的有意宣传,“成为牺牲者”一时被极端化成了一种光荣使命,出于狂热或是绝望的报名者不断增多,不过那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做法,在那之后老师再次提倡理智崇拜,牺牲者们大多都是得了病,或者是失去生存意志者以及一些老人。

    不过就算是解决了内斗的问题,因为这件事人们所受的屈辱也毫不会减少,长此以往就要积压成自卑奴性。面对这样的情况,老师再次想出了办法,就是将屈辱利用成动力。

    每次祭祀,老师都会挑选出心志坚定、能力出色,坚强自信的年轻人,将这件事情当做试炼交付给他们,虽然过程很是让人难受,但每个回来的人都会从屈辱中生出更加强大的斗志。时间一长,这件事和成为祭品一样,都不再是耻辱,反而变成了一种伟大磨炼。

    而这样“宝贵“的机会,也正是每个小队成立之后会接受的固定考验。

    队员们将直接成为献上同胞的祭祀者,直观体会到那份耻辱。

    黎尧和医生呆在房间里,通过显示器看着别的成员的一举一动。喳喳他们全都穿上了厚重的黑色袍子,袍子还有大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黎尧只能从体型上分辨出谁是谁。

    五个人走成一排,而他们身后是一辆带着轮子的木头牢笼,里面站着几十个活人,这辆囚车完全是被五个人用无根绳子拖着走的,绳子勒在五个人的肩膀上,体型最大的雷罡为了减轻别人的负担站在最中间,但是别人也并没因此偷懒,黎尧看见身形最小的喳喳露出的手背上,细弱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不管有多么高尚华丽的借口,拖着同胞去送死这点,是没法含糊过去的。

    而在五人面前不远的地方,是几个骑着马的牧人,为首的五代表情倨傲,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辆囚车,好像是对这样的情形十分满意,除他之外的四代丧尸在外观上虽然也接近人类,不过每个都双眼浑浊表情狰狞,由于眼睛的缺陷,四代的嗅觉异常敏感,闻着新鲜的肉味,很多四代已经做出了留下涎水的丑态。

    喳喳更加用力地握住粗糙麻绳,手心被磨得生疼,但就算是那样也完全没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亲手带着自己的同伴去送死,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做了这种事的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活下去?

    真是...罪该万死。要是能在这里杀掉这些人的话,大家不就不用死了吗?

    要是.......杀掉的话...

    喳喳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这群丧尸,凭着五个人的手段并不是不能除掉,但是现在的人类还不足以和整个丧尸抗衡,在时机成熟之前,他们只能忍,要是这些丧尸出了什么事情,得救的会是那些人,要付出代价的却是整个垃圾区的人。

    她很清楚这点,所以尤其不甘,身体被气得一阵阵战栗,却没有丝毫办法。

    这一段距离仿佛特别漫长。

    囚车轮子的吱呀声时不时响起,车里的人都抱着觉悟,没人哭喊也没人说话。

    宋琪雅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即使她无比希望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麻绳,而是一直陪伴着她的枪支。

    喳喳漏出的一声哭声像是一根长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冷静...冷静下来,宋琪雅。

    仿佛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般,宋琪雅使劲地咬着牙直到腮帮都发麻也不放松力气。

    作为一个狙击手,她总是提醒自己要冷静,那是狙击的基本素质,稍微不集中精神就会错失机会。但是现在她真想自己别那么理智,能有勇气直接杀死面前那群牧人,不再忍受这样的侮辱。

    但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做不到的。

    来祭祀的这五个人无不强大,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真切的体会到了无力感。

    弱的不是他们,而是整个人类。所以,不能动手。所以,必须要看牧人的脸色。所以,要将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们带去送死。所以,只能当个沉默的刽子手。

    黎尧不在现场,体验终究是差了点,而且他对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没什么概念,他只不过看着五个人拖着囚车来到了另一群骑马的人的面前。

    牧人们挑剔地打量着囚车里的活人,不屑地谈论着,这时候黎尧注意到囚车里居然也有他认识的人!

    就是那天会议上对他很好的老者,刘老先生。

    “刘老先生...”黎尧指着显示器惊愕道:“他不是很受大家尊敬吗?地位也...”

    “那又如何。”医生打断了他,“刘先生很老了,他是主动成为牺牲者的。”

    “他会被活活生吃吗?那也太.....”

    “他不牺牲,就会有别的人牺牲,既然都是生命,你也不用惋惜太多。总要有人承受这一切。”

    “......"

    牺牲者中有认识的人之后,黎尧看着监视器的心态又有了变化,囚车最终被拖到了牧人面前,那些四代丧尸纷纷跳下马来,急切的奔向了囚车,粗暴地打开了笼子,随便拖拽出一个人来,毫不犹豫地直接挖出人的眼球,放在嘴中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囚车里的人本能地大喊大哭起来,那些被强制挖去眼睛的人扑倒在地,从空洞眼球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沙地,有几个年纪小的就算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也还是怕了,反悔大喊:

    “啊啊啊啊——我不要啊,我不想死啊!!!带我回去!!”

    那五个人只是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囚车前面,按照要求一言不发。

    喳喳的喉咙哽的很疼很疼,黑色兜帽下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不要死啊——啊!!!!救命!!!!“

    牺牲者们的惨叫和四代丧尸猖狂的笑声在耳边犹如魔咒,宋琪雅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过去黑暗的往事再次被唤上心头,要不是跪姿,恐惧感和无力感也绝对让他她没法保持站立。

    “救...命......”那些人还在不断呼救着,四代们毫不留情地直接从他们身上撕扯下肉来大口咀嚼吞下,从血管中溅射而出的血迹打在桑阳的袍子上,让她一个激灵。

    “反正都要...死...你们一个个怂蛋,喊什么!”失去眼睛的刘老先生声嘶力竭的喊道,空洞的眼里渗出的鲜血让他苍老的脸庞都满是血迹,皱纹里堆积的血液看上去就像无数深深地伤口一般。

    他发狠地喊道:“临死了还这么怂!!!丢人!!!”

    那声音是那么的老那么的激烈,听见的人无不感到全身战栗。

    仿佛是被这用生命换来的呐喊震撼了一般,那些求饶求救的声音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压抑不住的痛呼和哀切哭声,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将死的未来,也明白了挣扎毫无意义。

    挣扎毫无意义。

    “死老头,什么!”有个四代被刘老先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双手扳住他的头——

    刘老先生突然嘶哑地喊起来:

    “啊嗲累啦!!!”

    ——用力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刘老先生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韩锐志的手指深深深深地抓紧了地里,他听懂了,刘老先生最后喊得是他家乡的方言,“我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抖,一种极度的悲伤从心底油然而生,浑身发麻,小腿肌肉痉挛一样的跳动着。

    作为特种兵,他知道一个常识,那就是恐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释放出的打量肾上腺激素是能够使人死亡的。

    他死死地瞪着眼睛,手指死死地抠着地面,胃里翻涌的要命。居然在几小时之前还那么轻松地吃着早饭,这么差劲的自己在这一刻就那样死去就好了。

    他没法像喳喳一样哭出来,也没有宋琪雅那样对丧尸超乎寻常的憎恶,他只是很悲伤。

    睚眦欲裂的悲伤着。

    监视器里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这并不妨碍黎尧感受到那种震撼,对于背对着现场的五名队员来说,黎尧看见的是更直观更血腥的修罗地狱,他明明骇的要死,目光却怎么也挪不开,对刘老先生以及这些牺牲者的愧疚迫使他要像自虐一样看完全程。

    他的呼吸困难无比,胸口也非常沉闷,脸上的血色更是褪的干干净净,在刘老先生呐喊的时候,虽然听不见,但是眼泪不自觉地就冲了出来。

    一直到显示器画面被关掉,黑色的屏幕上只单调地照出他自己的影子,黎尧还是过了好长时间才从恍惚中取回意识,他的身体还在生理性地发着抖,肚破肠流鲜血横飞的幕幕宛如烙在了视网膜上一般挥之不去,看什么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影子。又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被医生抱在怀里,医生的温度和被环抱着的安心感算是给了他一些悲凉的安慰。

    “这就是...仪式?”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声带充着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疼。

    “这不是仪式,”与他相比,医生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好听。

    “——这是来自地狱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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