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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马四迪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潘汝桢以及身后这些文官们则是一个个面色沮丧,恍若死了爹娘般难看。
更有一些官员脸上露出了屈辱的神情,想他们这些人自诩为饱读读圣贤书,平日里一个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别说区区一名武将了,惹急了他们连皇帝老子都敢怼。
可现在呢,一名武夫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把一名四品知府给宰了,他甚至敢威胁巡抚大人,不服的话老子连你也杀,这还是大明的天下吗,这还有王法吗?
突然间,一名官员喊了起来:“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上折子参他,一定要把他参倒!”
“对,参他,不将他参倒誓不罢休!”
周围的官员们也纷纷嚷了起来,数十个人一起喊的声势还是挺惊人的,看着这些群情激奋的人,马四迪罕见的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而是若有所思的观察着这些人,他发现尽管这些人的叫得挺大声的,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闪烁。
读书人经常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这种情况,对……就是色厉内荏。
他又偷偷的用目光看了看被官员们围在中间的潘汝桢,作为浙江巡抚的他表现得要比那些官员好得多,无论是神情还是目光都镇定异常,但马四迪却看到了潘汝桢那藏在背后的双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这些人在害怕,而且还怕得要死。”
马四迪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不知为什么,按理说马四迪虽然身为武官,但也是杭州府的官员,遇到这种事他应该和这些人同仇敌忾才对,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隐隐有种痛快的感觉。
马四迪今年已经五十了,他从二十三队开始便接了他父亲的班,当了一名武官,经过数十年的宦海沉浮终于当上了杭州府的守备。
不过尽管当上了三品守备,但他依旧觉得很憋屈,别说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这些二品大员了,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也敢对他大呼小叫,而他还不能有一丝不悦,否则人家分分钟会教他怎么做人。
别说姑且不说,就算将他的粮饷随便找个借口卡上几个月就足够他头疼了,跟别说人家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参他一本,轻则让他丢官罢职,重则便能让让锒铛入狱,毕竟这年头谁的屁股也不干净,想找点错处还不容易?
可今天他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文官也不是无敌的,武官也可以那么牛逼,人家甚至敢指着巡抚大人的鼻子告诉他,你信不信老子可以砍了你的脑袋,然后你们还拿我无可奈何。
“原来咱们武官还可以活得这么肆意妄为?”马四迪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明悟,这个世道并非是文官天生比武官强,而是这数百年来武官已经被文官打压怕了,骨子里早就没有了血性,若是武官全都如同信国公那样,文官们又怎么敢如此的欺负武官。
这些话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只是在马四迪的脑海里转了一小会而已。
而此时,李自成的攻势也愈发的猛烈起来。
天气愈发的炎热,空气里到处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在这段时间里,李自成又组建了四支队伍开始对清波门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尽管城墙上的江宁军用火铳打退了流寇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但流寇的攻势却一点没有减弱,一波被击退后下一支人马又接着攻上来,这就给人以一种无穷无尽永不停歇的感觉。
若是遇到斗志弱一些的守军恐怕早就心生惧意了,但江宁军不同,这些经过了数年严格训练的江宁军经过这段时间战斗的洗礼后,早已蜕变成了一支精锐之师,尽管流寇的攻势连绵不绝,但军士们依旧有条不紊的听从军官的指挥,用手中的火铳将一名又一名流寇打下城墙。
可激战了一段时间后,问题来了。
人还可以顶得住,但手中的火铳却不行。
任何火器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长时间的持续射击会导致枪管发热,棕贝丝火铳也不例外,尤其是作为前膛枪的它更是如此,枪管太热就会导致刚放进去的火药提前燃烧,这个问题对于士兵来说可是要命的。
杨峰刚下到城墙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种情况。
黑压压的饥兵抗着云梯黑压压地涌来,站在城墙上望过去,仿佛一眼望不到头,给人以极大的心里震慑,若是换做性子稍微软弱一点的人恐怕已经被吓趴了。
不过对于杨峰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更大的场面他都见识过了,眼前这点东西算什么呢。
只是他刚来到城墙,就看到一名千总匆匆赶来,担心的说道:“国公爷,此处危险,您还是赶紧上城门楼处观战吧!”
“屁话,怕死我就不当兵了。”杨峰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指着下面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千总被杨峰骂了之后也不敢再说,只好说道:“启禀公爷,贼寇攻势太猛,军士们的火铳长时间射击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卑职打算让贼寇的攻势缓下来。”
仿佛知道这名千总会怎么做似地,杨峰点头道:“那就尽快吧,”
“明白。”
千总行了个军礼后大步走到旁边下令道:“所有人听令,万人敌准备,等候命令投掷。”
“万人敌,投掷!”
伴随着一声令下,一枚枚黑乎乎的万人敌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声巨大的爆炸声,无数纷飞的弹片和细小的铁珠四处纷飞,那些拥挤在城墙下等待爬上云梯的流寇们或是躯体被炸成两断,腥红的血肉飞扬,或是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肝肠断裂。或是整条大腿,整条胳膊被炸断,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断肢血肉,血雾弥漫。
只是第一轮的投掷便扔出了一千枚万人敌,使得城墙下的流寇损失惨重,那些不久前还是扛着锄头在地里刨食吃的饥兵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许多人立刻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