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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kongwei"></div><div class="ad250left"><script>ads_yuedu_txt();</script></div> “敢问长安君,汝等赵人,为何要着禽兽之服?”
匡梁此言极其无礼,引发了周围齐人的一阵哄笑,这句话也道出了他们的心声,虽然胡服骑射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但在齐国,依然视之为异端,临淄的宫廷内院,豪长之家,可没少对此加以嘲笑。
长安君手下众人将此视为侮辱,顿时大怒,赵括握紧了弓,手摸到了箭羽上,鲁勾践更是瞋目,几欲拔剑出鞘……
还是明月拦住了他们,让众人稍安勿躁,这匡梁是个坚定的反赵派,在公众场合三番五次挑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贸然起了冲突,反而让他得逞。
明月便冷笑着反问道:“匡将军此言何意?若不解释清楚,恐怕是在刻意挑拨齐赵关系。”
匡梁指了指自己身上传统的宽大袍服,又指着赵人身上的胡服,轻蔑地说道:“我听说过一句话,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如今长安君等弃诸夏之服而衣戎狄之裳,这不是着禽兽服,效禽兽行,是什么?”
他又朝他身后的众人看了看,玩味地说道:“不过我也听说,赵地有诸多胡人,还有连续几代赵国君主娶胡女为妻妾,想来沾染戎狄之俗,也不足为怪。”
言下之意,倒是在嘲笑赵国王室血缘杂乱了,民俗也如戎狄,此言再度引发了一阵大笑,高台上众贵女掩口而笑,太子建也乐不可支,赵人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这是赤裸裸的地域歧视啊。
还是帮助太子建主持狩猎的齐国相邦王孙贾见情况不对,出言训斥道:“匡将军,慎言!”
明月重重看了匡梁一眼,一言不发,下马上前,向主持这次狩猎的齐国太子建、王孙贾施礼:“太子,齐相,今日之事,有辱国之嫌,我请就此事,与匡将军辩上一辩!”
王孙贾不希望事情闹大,想要化解,太子建却是个不嫌事大的,当即拍手道:“善,久闻长安君口才了得,今日便畅所欲言,匡将军,你也过来。”
明月立在台下,扫了一眼这紫帐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神情,知道今日若是不能挫一挫匡梁等人,恐怕会有辱国之耻,他往后在临淄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于是他便道:“深奥的大道理,想来匡将军也听不懂,我还是说一些先生能懂的吧。”
匡梁也坐到了长安君的对面,看了一眼站在太子背后的老儒滕更,滕更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安心地说道:“那便要请长安君教教我,为何高贵的华夏贵胄,要穿禽兽戎狄之衣,难道还有何苦衷不成?”
“很简单。”
明月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说道:“尚书中有一句话,‘惟人万物之灵’。但人生来便比其他动物羸弱,无虎豹之雄,爪牙之利;亦无犀兕之甲,皮革之厚;更无鹿马之速,迅如飘风。如此弱小之辈,本当为虎豹所吞食,如今却遍布天下,树立城邑,兴旺繁衍,反倒能轻松猎杀虎豹,何也?”
等周围叽叽喳喳议论一番后,他才说出了答案:“因为,人善于学习。上古先民,学习禽兽之长,铸刀兵剑戟为人之爪牙,剥动物甲胄为人之皮毛,驯牛马牲畜为人之坐骑。故而人虽一身孑然,却能皆有虎豹、犀兕、鹿马之长,如此,方能以芦苇之躯,披荆斩棘,开天辟地,卓然雄踞于万物之尊!”
……
“原来人是靠着向禽兽学习,才成了万物之尊的……”
这一番话简单易懂,连文盲都能理解,高台上的女眷,太子建左右的侍从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匡将军今日又说,戎狄乃豺狼禽兽,此言不错,但就算他们真是禽兽,却有其长处。”
“赵国的情势与齐国不同,太原之北,代、云中、雁门等地,皆为胡族。在赵国有一句俗话,叫胡儿十岁能骑马,胡人之代马,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胡人之骑,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胡人之士,饥餐肉渴饮酪,不惧风雨疲劳,能在马上奔袭千里,中国之士弗与也。以上三者,便是胡人的长处,若是我赵国依靠笨重的战车、辎重后勤长达数里的步卒,与胡人相斗,绝无胜算。”
“故而我祖赵武灵王开天下之先,勇于变革,师胡长技以制胡,十年之内,以轻骑破中山,定三胡。于是武灵王之后,平常穿华服夏章,战时着胡服骑射,就成了赵国的传统。”
“是故,匡将军说吾等着禽兽之衣,殊不知,他自己身上的兵器、甲胄,甚至还有车前的马,都是在向禽兽学习呢!这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么?不过这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而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必做之事。”
长安君的口才比预想中更犀利,语言浅显,却极有逻辑,以极简单的东西来打比方,使得人人都能听懂,方才嗤笑赵人穿着的人仔细想想,才惊觉自己身上穿的,脚下踩的,竟都是人向禽兽学习的结果?脸色发红之余,也觉得自己的确没道理鄙夷赵人的胡服骑射了。
“这……”匡梁本是粗人,有意挑衅,却被长安君妙语所黜,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便再次看向了滕更,向他求助。
老儒滕更暗骂一声竖子不可与之谋后,笑着站了出来,说道:“长安君果然唇齿犀利,能将两件不相干说到一起。人学于禽兽之说,看似有理,其实不然。”
明月看向滕更,清楚这也是一个反赵派,那一日在太子宫中,这老儒就与匡梁一文一武,一唱一和刁难自己,匡梁几句话被驳倒后,滕更便只能站出来了。
他问道:“那滕老先生有何不同见解?”
滕更摇头晃脑地说道:“上古之时,人茹毛饮血,朝不保夕,故而只能效仿一些东西,来防身自卫,无可厚非。而当今之世,人已无禽兽侵扰之虞,为家为国者,本应当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让百姓穿着华章夏服,以此为荣,岂可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弃儒者之教,远中国风俗?”
他搬出了先师孟子这尊大神,来压迫对手:“诗言,‘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对于远方蛮夷,应该用中国的礼仪衣冠去教化他们,岂能反过来向他们学习?吾师孟子曾言,但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但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当年南蛮与北狄交侵,若非管仲,天下人都要披发左衽了,如今戎狄之患仅在边疆,赵国却主动穿上蛮夷的衣冠,这是让管仲阻止的事情发生啊,真是不知所谓!”
这老儒说得义愤填膺,只差给赵国人安上一个“华夏叛徒,斯文败类”的大帽子了。
听完之后,周围再度议论纷纷,长安君却大笑起来。
滕更问道:“长安君为何发笑?”
明月止住了笑,肃然道:“我祖赵武灵王主持胡服骑射时就说过,此举必然是愚者所笑,贤者察焉。本以为三四十年过去,天下人应当能理解了,孰料还是有先生这般食古不化的大愚若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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