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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这邪修即将融合成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考虑。
简小楼认为自己必须夺下这具肉身,借原主之手开启储物戒,取出她的二葫。
掐了个诀,她施展子午合体术进入这女人的身体。她的目标直指意识海,女人的意识海已被夺舍的邪修完全打开,进入的十分通畅。
考虑到对方或许看不到她,先释放出气息:“阁下……”
在晦暗不明的意识世界里,惊讶、慌乱的男人声音震荡开来,宛如音波一层层涌入她意识里:“你你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简小楼不答反问:“阁下为何夺舍?”
未必夺舍都是恶人,她不知前因后果,并不想贸贸然动杀手。
先同他聊一聊,万一彼此可以沟通呢,等他夺得此女肉身后,让他将二葫还有珊瑚肉身还给自己——这很不明智,通常情况下,她会被夺舍者灭口才对。
邪修许是感应到简小楼的修为远远逊于自己,不与她废话,铺天盖地的威压如一柄柄利剑,朝着她席卷而下,准备将她万箭穿心。
心狠手辣,这就怪不得她了。
简小楼从灵台抽出莲灯,意识世界顷刻亮如白昼。
她是一个完整魂体,对方不是,邪修的神魂已经渗透进了这具肉身中,只余下一抹灵气团。这抹乳白色粘稠的灵气团,正是灵魂,此时的状态,好似骄阳下正融化的冰淇淋,待全部融化,就完全与肉身合二为一了。
简小楼一拨莲灯,业火火焰喷薄而出,将所剩无几的灵气团“砰”的打散。
业火焚魂,邪修如同被打中要害的章鱼,痛苦的惨叫过罢,迅速从这女人身体收回所有触角。
简小楼只是伤了他,并没有摧毁他,甚至连重创都称不上。
诛魂才叫杀人,才算破了杀戒。
上次在阑沧界主府杀死五个人,天罚不知为何又没降下,她这雷劫越滚越大,回头搞不好要被劈死。
她倒也不怕天罚,自己曾因弱小而被欺凌,很明白“力量”的恐怖之处。
如今依然弱小,但终究不是谁都能踩上两脚的人了。
从以往的经历中,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越是能够主宰旁人的生死,越是得谨慎以待。
简小楼将邪修的神魂拘禁在莲灯内,这盏十八瓣莲可以拘禁神魂、滋养神魂,还是之前素和在银海玉楼使用过一次后告知她的。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夺舍?”她又问了一句。
“要杀便杀!”邪修硬气的很。
拉倒吧,她也不搭理他了,逐步操控这具身体。
等打开储物戒就退出去,这邪修若有本事继续夺舍,随便夺舍,全都与她无关。
邪修察觉不对劲:“你在干什么?”
简小楼控制肉身没有邪修复杂,她并非夺舍,只是附体而已,邪修之前已经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她此番附体毫无障碍。
邪修惊讶:“你竟是个无耻的鬼族!我们空玄界何时进来一个鬼族?!”
“你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自己身为邪修,还去鄙视鬼族?”简小楼完成操控,从床上坐起身,尝试行动手脚,“不赖嘛,用的什么邪门功法,竟将本尊意识清除的如此干净。”
“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邪修愤怒的吼着。
“只能说你不走运,恰好遇到我。”简小楼犯不着同他解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这邪修知道她是“鬼修”之后,吼声虽大,俨然少了几分憎恨,“你放心,我不杀你,也不问你是什么人。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夺舍的这女人是什么人?”
“哼,你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简小楼云里雾里,从葫芦里爬出来,从赤霄回到四宿,为何会在这对男女的野战现场。
“休想诈我!”邪修闭口不言了。
“不说拉倒。”简小楼也不敢说太多,尝试开启这具肉身的储物戒,将她的二葫取出来。没有成功,看来合体仍不够紧密,需要一点时间。
浑身赤|裸,她觉着别扭,先捡起散落的法衣穿上。
繁复的法衣裹身以后,正准备套上靴子,帐篷外陡然一阵喧哗:“白将军!”
将军?什么鬼?
轰!
尚未反应过来,帐篷被一道凌厉的光焰给劈开,炸了。
简小楼正坐在床沿穿鞋,突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深更半夜,月隐星稀,她木着一张脸。
这是一个开阔的谷地,三面环着光秃秃的矮山,出入口四通八达。神识笼统一扫,只见谷地、半山腰、环山栈道上,漫山遍野趴着些正在休憩的狰狞妖兽,每只妖兽旁都有一个盘膝打坐的女修。
可帐篷并不多,除却她这顶,还有山顶两侧一面一个。
自己附身的女人,身份不低。
“白将军!”
一众盘膝而坐的女修穿着统一制式的铠甲,起身时铠甲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们躬身行礼。
简小楼看清来人的容貌,是个面容冷肃的女人,穿着兽皮质的衣裤,三十出头,眉峰似剑般凌厉,眼睛不算很大,眼眶微微有些凹陷,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直挺的背后背着一柄长刀,被人称为“白将军”,但肤色古铜,气势中携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威凛。
霸气侧漏,攻的简小楼一脸血。
然而这位“白将军”一言不发,抿着薄唇,一掌轰杀帷帐里的男人。男人原本就死了,血液凝固,愣是被她的掌力轰碎,血肉模糊的一团物质砸在简小楼后背。
啪啪作响。
血腥味道弥散在空气里,引得妖兽发出呜呜低咽声,简小楼佯装淡定,继续穿另一只鞋,却被“白将军”攥住衣领,提了起来,扔飞出去。
“白将军”得有十六阶修为,而简小楼附体的这具肉身远远不如她,撑死十三阶,被力量牵扯住,重重摔在碎石堆上。
原本那处碎石堆上坐着几个人,见她砸下,拔腿全跑了。
“白将军”负手喝道:“绑起来!以破法棍杖责一百!”
一众女修士犹豫片刻,仍是有人抽出缚仙绳。
简小楼头朝下趴着,摸不见北。
二葫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将她传错地方了啊?
她不敢随意挣扎,被缚仙绳绑住之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女修走上前来,一扬手臂,手中多了根壮汉胳膊粗的棍子,嘶嘶闪着电光。
卧槽,这棍子打一百棍,别说神魂了,屎都能打出来好吗!
这下简小楼淡定不住了,手心直冒冷汗。不行,得赶紧从这具肉身里退出,神魂状态下,应该没人看得到她。
正准备念诀,一个声音从远处匆匆响传来:“慢着!”
这些铠甲女修士又集体参拜:“乌将军!”
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山顶疾闪着跳跃而下,相貌娇艳,面色潮红,丰满的胸脯随着喘息起起伏伏,“白灵珑啊白灵珑,你说说你,刚回来就找事儿,一天不找事是不是不舒服啊?”
白灵珑眉峰冷厉,目如鹰隼:“乌那那,为何营地里会有男人!”
乌那那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扎发一边道:“你这几日不在,我们进入魔风谷前,顺手在一旁的清河山扫了一个小门派,发现有些不错的货色,留下几个犒赏姐妹们,其余让人押送回去了,怎么啦?”
“莫说君上有令,收获的男人不得私藏,美色素来误人,你竟敢留他们在营内?!”
“你不爱美色我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男人睡不着觉,不等走到仙音山,我就垮啦,回头君上问罪,这个责任你来担?”
“你……!”
“小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做妖做人都得学会给自己找乐子,别总把神经绷的那么紧,老得快呦!”
乌那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踮起脚,双手捏住白灵珑的两颊,指腹向两边抹,将她紧抿的嘴角向上提,“来,给爷笑一个,那么严肃做什么,像是谁都欠你钱似得。”
“终日没个正经!”
“来来来,先笑一个嘛。”
白灵珑一掌作刀劈在她手腕上,语气虽厉,怒意渐熄,看得出两女关系极好。
简小楼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越听越瘆的慌,不得不询问被莲灯囚禁的邪修:“哥们,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啊?”
邪修不搭理她。
简小楼放软语气:“我同你讲,我就是个路过的贪财鬼,图这女人的储物戒而已。你看,我也没杀你,等我拿到储物戒之后,肉身还给你继续夺舍。”
邪修开始吼:“那你为何不早说?我夺了舍将储物戒给你不就行了!”
简小楼冷笑:“你说的好听,我若不抢主动权,你夺舍成功之后不会杀我灭口?我才与你说了一句话,你就凶神恶煞想要干掉我了!”
“我还以为你是太阴王朝的恶霸盗匪……事实上你确实是个盗匪,鬼修人人得而诛之,干掉你也是应该,可惜我技不如人,未能替天行道……”
“不是你技不如人,我说了,是你比较倒霉……”
简小楼和他聊得越多,越觉得他口气中有股子道德优越感。
不像邪修,更像出身名门正派的卫道者。
邪修无言以对:“总归人算不如天算,你现在将我放出去,我神魂为你所伤,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完成夺舍了,你若从她肉身抽离,肉身一旦腐化,我也惨了。”
简小楼打断他:“你小命在我手里捏着,少和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刚说什么,空玄界?”
邪修认命的解释:“我们空玄界是一个法宝世界,如个沙漏,中间细两头开阔,一边为阴,一边为阳。法宝不知存在多少年了,原先是会缓慢旋转的,如太极一般,在旋转的过程中,阴阳灵气相合。”
“然后?”
“后来不知何故,法宝出现损毁,不再继续转动。恰好太阴在上,太阳在下,阴阳颠倒,导致整个界域内阴盛阳衰。太阴岛阴性质灵气极强,适宜女人修炼,女修者不断往太阴岛聚集,男修者则往太阳岛聚集,以便吸收那点儿薄弱的阳气。”
“再然后?”
“为了抢夺资源,女修之间彼此争斗不断,之后有个姓殷的女剑修横空出世,统一了整个太阴大陆,建立太阴王朝,终将乱局平定。初代女王早已陨落多年,如今在位的是第九代,并没什么本事,座下有四股势力,两个人族,一个妖族,一个魔族,把持操纵着太阴王朝。”
朦胧月色下,被裹成粽子的简小楼赤着一只脚趴在地上,抬抬眼,看向白灵珑和乌那那:“这两个是魔和妖?”
邪修:“乌那那是魔族人,真身是只黑魔蜂,白灵珑为妖族,真身是陆龙。”
简小楼:“陆龙?”
除了水龙、火龙、雷龙,还有陆龙?
没听夜游提过。
“别问我,我也没见过,只是听师兄们说,她的妖身非常可怕,手段也很暴戾,好在她不近男色,不幸中之大幸。”
“那我现在占据的……你夺舍的这具肉身是什么人?“
“太阴四大势力中,两个人族分别是戚家和寇家,戚家富可敌国,负责商会买卖,而寇家则处理政务,我夺舍的这具肉身叫做戚茵,戚家五小姐,任乌那那的副将。”
简小楼仍是一头雾水:“她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邪修的声音冷了下来:“进攻太阳岛三宗六门之一的仙音门。”
简小楼听他解释半天才听明白,明白之后囧的不行。
这个世界阴盛阳衰女强男弱,除了几个顶尖的男修之外,女人的修为普遍高于男人,太阳岛并没有国家,他们和普通修真界一样,拥有无数道门、世家,书院和佛寺。
因为太阳不如太阴,太阴经常率众来抢资源,而太阳最突出的资源就是优质男人。
其实两个大陆都不缺人,毕竟疆域辽阔,凡人的数量非常可观,阴阳之气对凡人没有太大影响。但出生在太阴的男子,多数天资不足,阳气羸弱,难以修炼,活不过百年。
自产无法满足需求,她们就去太阳岛抢男修,最爱道修,其次儒修,有时也会抢和尚。
大军压境,不逼他们割地赔款,赔点儿门下男弟子就好了。
从修炼层面来看,太阳岛上的男修真是太阴女修不可缺少的修炼资源,比星晶更为重要,因为阴性灵气过重,她们需要阴阳调和。
但太阴女修的眼光还是十分长远的,懂得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
每抢一波过后,会留给他们休养生息、重新培养弟子的时间。她们甚至还会在太阴寻找薄有资质的男子,送去太阳培养,日后回来“报效”国家。
百年前才小抢一波,按习惯会停战三到五百年。
然而仙音门二十多年前收了一个男弟子,不仅聪慧绝顶,容貌更是倾国倾城。太阴女王不知怎么得了他的画像,自此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非得逼着仙音门将这男弟子交出来。
仙音门得了这样一个可堪重任的道子人选,自然不肯。
因此惹怒了女王。
太阴岛的女悍匪们一路攻入太阳岛内部,扬言要踏平仙音门,将那男弟子抢走。
简小楼趴在地上囧囧囧,囧的不能再囧。
了解处境和局势之后,她仍是不明白自己的二葫为何会出现在空玄界,出现在戚茵手中。
姓戚?
富可敌国的戚家?
简小楼问:“你可听过戚弃这个名字?”
邪修纳闷着道:“怎么,你不知白灵珑和乌那那,却知戚家大小姐?”
果然!
还是有条线连上了!
怪不得飞星门能成为西北星域最强的星域盗匪组织,原来飞星门并非散修联盟体,背后有着太阴王朝做靠山。
完蛋,夜游是被戚弃给抢了,还是绑了?
连二葫都被夺走了,看来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简小楼扫一眼周遭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忧心忡忡,越脑补越可怕,她得去找戚弃。
此时,身上的缚仙绳一松,乌那那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笑眯眯地道:“没事了,都是我的错。”
说话时,乌那那浑身打了个冷颤。
简小楼手指一抖,感觉到乌那那的神识在她身上绕了一圈。
她神魂内有业火,克制魔族,被乌那那十六阶的修为探知到了。幸好戚茵与她们的关系并不亲近,说是副将,其实是女王派来监视、制衡她们的。
即使是在女人为王的地域,妖魔的地位也远不如人族。
乌那那才会对她这般客气。
——群体生命存在的地方,必定存在规则,这是规则。
她的这套子午合体术玄妙非凡,可终究比不过黎昀的换魂术,乌那那理应没有窥破,但她肯定起了疑心,留给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
简小楼回去新的帐篷里。
她默不作声,盘膝坐在床上,抓紧融合,却怎么也打不开储物戒。
睁开眼睛,帐篷外明显多出几道身影,应是在监视她。乌那那怕自己判断有误,不敢轻易动她,这一夜过去也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
她思量着询问邪修:“哥们,你夺舍不怕被发现么,白灵珑和乌那那都不是寻常角色,尤其乌那那,别看一脸傻白甜,心思重的很,她已经发现我有古怪了。”
那邪修嘲讽道:“你怕什么?你是鬼族,来无影去无踪的,抽身离开不就行了,谁看得见你。”
“我抽身跑了,储物戒怎么办?”
“带走,强制打开,无非是损坏一些宝物而已,戚家富得流油,戚茵的宝物多得是,人太贪心死的早……哦不,你已是一只鬼了,还那么贪心。”
此人已是砧板上的肉,简小楼敛睫慢语:“我不是什么鬼修,我的肉身被锁在戚茵储物戒里了,我得取出来,不敢破坏储物戒。”
“何为鬼话连篇,我算是明白了。”
“我曾肉身损坏,一位长辈造了个肉身法宝给我,可以收进储物戒内,我数月前受伤躲在法宝里休养,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
简小楼摩挲着储物戒,半真半假地道,“囚禁你的莲灯,你是否感觉正在滋养你的神魂呢?那是我的本命法宝,引入了佛宗业火……”
稳住声调,郑重道,“在下楼简,乃佛门苦行者。”
“佛修?”
邪修陷入了沉默,他先前就觉得奇怪,被困在这灯芯里,竟有种舒畅感。
他暗暗揣测,此女能轻松进入十四阶修士的意识海,打断他附身,再从这灯芯的力量窥测,她至少得有十七阶以上的修为。
“大师没有法号?”
“俗家弟子,并无法号。”
“敢问大师您师从何处?”
“十方界迷途寺见苦佛尊。”
邪修没听说过。
简小楼道:“我怕损坏我的肉身法宝,不敢强制开启戚茵的储物戒,我也不能逃,这储物戒必须打开。但我瞧着乌那那可能要对我采取行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我若是死了,莲灯一同损毁,你的神魂将会一同湮灭。”
邪修又沉默。
简小楼不催他,以他们这个阅历,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
邪修终于道:“楼前辈不是鬼修,晚辈也不是什么邪修。晚辈乃仙音门弟子任明朗,如今堪堪十五阶修为……”
简小楼抽了口冷气,十五阶……
亏她还觉得自己有力量掌控他的生死,要慎重对待。
不过喊她前辈,显然是误会了。
误会了好,最好不过。
任明朗表明身份以后,连声音都变得特别持重,“如今我仙音门有难,天下道盟同气连枝,各门各宗都抽调了天骄弟子前去仙音门助阵……”
“天下道盟?”
“太阳岛道修门派联盟。”
“哦。”
“这其中包括火云宗道子盛冽,万象宗道子……”
“能不能直接跳到重点?”见他准备长篇大论,简小楼眼皮儿跳了跳,“亲,火烧眉毛了都,我哪有功夫理会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啊?”
“是的前辈。”
任明朗灰溜溜地,琢磨着,思索着,“重点,重点,那个重点,都是重点啊楼前辈……”
简小楼既崩溃又无语:“你就直接说你来干什么,干完准备如何脱身!”
“哦!”
任明朗被点拨的一瞬明朗,“简而言之,晚辈懂得一门附身邪术。晚辈真正的肉身,如今正在仙音门内闭关,为避免这些太阴匪徒一路抢掠,连累无辜者遭殃,师父命我们提前动手,阻拦不住她们脚步,至少也先挫挫她们的锐气,给她们造成一点伤亡。”
任明朗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仙音门弟子,天下道盟前去助阵的各门天骄并不知情。
因为这个“动手”,有点儿不光彩的成分在内。
空玄界是个内部法宝世界,引力极重,无法高空飞行,长途跋涉基本以妖兽代步,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停下来休息。
休息时,乌那那在整个营地外围百丈内,撒了无数只魔蜂巡逻。
魔蜂铺天盖地,等同她的眼睛,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了若指掌,比设下保护结界管用得多。
和戚弃一样,乌那那和白灵珑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想偷袭她们难如登天。
仙音门门主赐予一套法宝,这一行敢死队性质的弟子们,已在这魔风谷周围埋下了符宝阵牌,任明朗以附身之术,附身在她们抓来的男修身上,干掉戚茵,借用戚茵的肉身,准备在营地内启动法阵。
“太阴这些女人做的过分,你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被称呼为前辈,简小楼底气挺足,直接撂话,“拦截可以,偷袭也可以,竟让自己的徒弟出卖身体,夺舍床伴,以达成目的,这种手段也是够卑鄙无耻的。”
任明朗慌着解释:“晚辈只是附身……”
“少来蒙我,一样的性质。”简小楼经常换壳子,还能不清楚这其中道理,“男欢女爱,灵肉结合,可不只是肉身。”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楼前辈,为匡扶正道,护我宗门,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即使晚辈因此深陷泥潭,堕入地狱,晚辈无怨无悔,只愿大义的骄阳终将普照天下……”
听着任明朗一副愿为“吾道”献身赴死的语气,简小楼可以想象他此刻坚毅的神情。
“你这想法哪里来的?”
“道统传承,长者言传身教。”
“我不知天下人怎么评断你,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傻子。”
“前、前辈……”
简小楼垂着眼睛沉默,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她娇嫩的侧脸上。
她与任明朗不熟,犯不着说他什么。
何况以她的年纪、修为,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一个活了几千岁、十五阶的天人大境界修士?
她懂得什么是“正道”么?
不懂。
但她就是知道,任明朗所坚信“正道”,绝对不是什么正道。
类似第五清寒,不,他远远不如第五清寒。
第五清寒被三钧剑圣教导歪了,以“小恶”换取“大善”,但他的心境至少一直都在动摇。这个任明朗以“邪门”匡扶“正道”,却对此“道”深信不疑。
简小楼忽然觉得,这强者为尊、胜者为王的世道,其实并不乏正直、正派之人。
是传承的问题。
就像她师父禅灵子,当年在争夺小葫的藏宝地内,所有人都认为应拿小黑来血祭,所有人都认为两相权衡取其轻,可师父自始至终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半句也不曾斥责她不顾全大局。
师父宣讲他的佛法,从不逼着她必须听。
师父不摆架子,对她无限度的宽容溺爱,并不是他不靠谱,没有为人师的觉悟与原则。
简小楼一直觉得师父除了功法,似乎并没有过多教导自己。直至现在,她的心境、态度随着经历不断在起伏改变,她对自身、对世界、对道理、对佛法仍旧是迷茫的。
这就是师父的原则。
道法自然,佛法普度。
似是而非,似为无相。
一切自有因果。
修者对天地万物、诸道众生的看法,由此而成的心境,终究是要依靠自己在跌跌撞撞中领悟。
问道之路,是走自己的路,而不是走别人让你走的路。
所以师父只教她走路的方法,从不强行指路给她走,永远只如一尊光芒万丈的佛像立在她背后,作为一个坚实有力的后盾存在着。
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夜游。
她总看着夜游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求上进。
总觉得夜游自命清高,与这个充满规则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想将他导入正途,可这个“正途”,也只是她所认为的“正途”。
她其实错了吧?
荒野强劲的夜风钻进帐篷,撩动纱幔,倒灌入脖颈。
背部泛起层层栗粒,她打了个冷战。
“前辈,您想打开寇茵的储物戒恐怕得几日时间,乌那那盯上您了,想逃不容易,如今的形势,您……”
“你想我替你开启法阵,让你们的弟子攻进来,以便我趁乱逃走?”
“是。”
肯暴露身份,揭出这不光彩的手段,简小楼就料到了他的打算。
牺牲已经做出了,功亏一篑任明朗心中也是不甘。
简小楼拒绝:“我不会做的。”
任明朗激动起来:“前辈!您乃正道佛修,佛尊大能!便眼睁睁看着这些女贼匪如蝗虫过境,一路掠夺下去,最终攻入我仙音门?!”
“哦,这好办,我闭上眼睛不看就是了。”
“您……”
这这这,什么人啊这!
还有脸说他师父卑鄙无耻!
任明朗憋在心头的怒气又喷了出来:“若不是您突然打断我的夺舍,还伤了我的神魂,此事早成了!您之因,此果该由您来受!眼见长夜过半,魔风谷是她们攻入我仙音门前最后一次休憩,良机只此一次啊前辈!”
凭他怎么慷概激昂,简小楼一概不理。
她对这个世界的初步认知来源于任明朗,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
阵法一旦启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
乌那那和白灵珑死不了,漫山遍野的女修士足有两三万人,万一血流成河,全是她的杀孽。
任明朗“前辈前辈前辈”个没完没了,在他的言语轰炸声中,简小楼摒除杂念操控肉身。
她要尽快打开储物戒,实在不行就赌一把,强制打开,她的二葫和珊瑚肉身应该没有那么脆弱。
***
太阴王城。
戚家。
“恭喜大小姐突破十五阶!”
“恭喜大小姐……”
“恭喜大小姐……”
女装示人的戚弃一路从静室走去寝房,一众护卫、仆从尽皆立在垂首立在侧边,向她行礼问安。
戚弃不发一言,直奔寝房。
寝房门外没有守卫,但禁制重重,单是肉眼都能瞧见,一层层五颜六色的光罩将黑瓦青墙的屋舍裹的像个鸟笼。
名副其实的鸟笼。
戚弃结了个手印,一抹青翠光芒从手印逸出。
光罩波动,消失。
推门入内,这是她的住处,陈设简单,色调灰暗单一,只有床铺桌椅打坐台,毫无半点女儿家闺房的模样。
戚弃走去圆桌前坐下,正面对着打坐台。
台子上如今盘膝坐着一个人,进入了入定状态。
红发红衣,火一样炽热,对这满室暗色调强烈的视觉冲击。
静时,他那两撇刀裁般的剑眉显得平和许多,没那么张扬桀骜。可他即使在最放松的冥想过程里,脊背也绷的过直,像一株挺拔的、欲要参天而出的松树。
是,像松树。
穷其恶劣残酷的环境里,仍然耸立生长。
永远不会倒下,从来不肯服输。
戚弃静静看着他,目光无波无澜,不见悲喜,像是在看着一尊石像,一个木偶。
几个月过去,她仍是不敢相信。
这个与她成亲七百年,消失三千三百年的夫君,埋名,不,素和,他回来了。
真讽刺,四千年了,她才知道他的真名,他的来历。
四千年前,戚弃刚刚进入十四阶,按照戚家的族规,她有资格单独主持飞星门的事务了,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在打理商会生意。
西北第一盗匪组织飞星门,只是戚家门下的一个产业,重要经济来源之一。
戚家乃太阴王朝中流砥柱,手握整个王朝的财政大权,然而法宝世界终究是相当于一个三级界,还被太阳岛分走了一半。
因此戚家在外拥有许多产业。
戚弃第一次单独出任务,接下的是第五清寒的人头。
当时第五清寒只有十二阶,独自去参加混元星岛的易宝大会。
初出茅庐,过于轻敌,带着几十个十二、三阶的手下就敢去围堵第五清寒,被他杀成落水狗,还被抽了一抹神魂,制成神魂锁。
第五清寒让她在混元星岛域外等着,说助他一臂之力便将神魂锁还给她。
戚弃等了将近两年不见动静,神魂锁自己飞了回来。
戚弃莫名其妙率众返航的路上,遇到了戴着面具、背着一副棺材的素和,至今记得他说:“我入你飞星门,不求不违道义,只求不违良心,若应允我,我便为你卖命……”
“突破了?”
戚弃陷入回忆时,素和睁开眼睛。
戚弃扬了扬眉:“若不是四处寻你,早该突破了。”
素和错开话题:“你将夜游关哪儿去了?”
戚弃只管说自己的:“你先与我解释一下,你走之后,我四处寻你,也曾前往南宿打听,十四阶以上的凤族根本没有你……就算我漏了眼,身为苍岭五殿下,你如今才四千岁吧?”
“你先告诉我,你将夜游关哪里去了。”
“夜游夜游夜游,你脑子里除了夜游,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夜游的储物戒,你给藏去了哪里?不让我见夜游,你好歹把他储物戒给我吧。”
素和近来一直担惊受怕,比起来夜游的处境,他更怕二葫握在戚弃手中,万一哪天简小楼突然冒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啪!”
简直是忍无可忍!
戚弃重重一拍桌子,起身,眼底积蓄着怒意,“你够了!带你们离开时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夜游,但前脚迈进太阴岛,你们就谋划着逃跑,是你毁约在先!”
素和冷笑道:“我只承诺过,你将弯弯送去南宿,我们跟你走,路上不逃而已,可没说待在这一辈子也不跑了!”
“你!”戚弃眯了眯眼眸,怒火即将喷薄,森寒道,“但凡惹怒我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
“怎么,还想拿当年对付我的那一套,再对付我一次?”素和扬起眉峰,作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知道对付不了你,我也舍不得对付你。”戚弃重新坐下,趾高气扬地道,“但我可以拿来对付夜游……”
素和睁圆了眼睛,单手一撑从打坐台上跳了下来:“你究竟把夜游怎么了!”
戚弃抬着下巴:“卖了!”
“卖了?卖哪里去了?!”
“卖哪里你很清楚!”
素和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渐渐裂开,咬着牙道:“你敢!”
戚弃好笑极了:“卖都已经卖了,你问我敢不敢?”
素和一手遥遥指着她,指尖点了又点,一字一字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戚弃,我曾经恨透了你,然而七百年生死情义,我将这恨给抹了,现如今,你是非得做我不死不休的敌人,是不是!”
“做不成眷侣,做敌人也挺好。”戚弃拂袖起身,淡淡地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
“好个无怨不成夫妻!”
眉峰冷峭,红眸滴血,素和攥紧了拳头。
浓烈的杀气坦荡凝结,如有实质,合拢的窗子“哐当”作响。
戚弃仍是淡淡地:“想杀我,拿走他的储物戒,再去救他?先不提你打不过我,打得过你也拿不到储物戒。怕你算计我,怕我心软着了你的道,我早将夜游的储物戒交给旁人来保管了……”
她话音将落,门禁颤动。
门外有仆人惊慌失措地道:“大小姐!出事了大小姐!”
戚弃蹙眉:“何事慌里慌张?”
“天涯阁传来消息,五小姐的引魂灯熄灭了!”
“什么?!”
戚弃震惊失色,匆匆而出。
转身时带出的罡风,将桌面上的杯盏茶具荡成了一堆齑粉。
****
太阳岛,魔风谷。
弯月西沉,熹微的晨光渐露。
法宝世界阴盛阳衰,黑夜长于白日,破晓这短短一段时间,显得极度漫长。光秃无植被的山岭将微光遮挡,不知哪来的水汽,山间升腾起浓浓的雾,阻碍了视野。
“轰……!”
平地一声炸雷,努力操控肉身中的简小楼惊的睁眼。
“哗啦啦……!”
暴雨如瀑倾盆而下。
这风暴来的诡异,不像自然形成,好似被什么气机牵动产生。
果然只待两三息,帐篷外那些坐骑妖兽嗅到危险的气息,缭乱的嘶吼起来,帐篷外人头攒动,金属盔甲摩擦的声音此起波伏。
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任明朗,是不是你们仙音门弟子攻进来了?”简小楼沉下眉峰。
“不知道啊。”任明朗的语气透着迷茫。
简小楼收回意识力快步走出帐篷。
帐帘撩起的那一刹,只见山顶山腰山谷,道道水桶粗的金色光柱像被点燃的炮仗,接连冲天而起!
耀耀光华璀璨,驱散浓雾,山谷内亮如白昼!
共八十一根,瞧那些光柱腾起的方位,链接起来,俨然是个诡异的大符阵星图框架。
正中那根金色光柱只升百丈,其余光柱与它一般齐,纷纷止住涨势。
轰!又是一声炸雷。
原本即将破晓的天空再次陷入黑暗,浓重的积雨云在天空翻滚,挤压出无数漩涡气流,银色闪电链如巨龙穿行于云中。
苍茫天幕被撕裂的像是要成为碎片。
简小楼满目惶惶,虽不知阵法之名,观其威势已能确定,此阵可引动九天雷火!
“是你们的大阵吧!”
“是……是啊!”
“你们还有后招?”
“没啊,这怎么可能,还有同门混进来了?不可能啊,谁能逃得过乌那那的蜂眼?”
任明朗的声音比她还要惊讶。
简小楼没功夫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她摊上大麻烦了,乌那那原本就起了疑心,这下首先得怀疑是她干的。
阵起的太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刷!
粗壮的闪电撕破黑暗沉闷的天际,云层里仿佛藏着巨人,银色闪电像是巨人伸出的手臂,一拳打在山峰上,刹那间石屑飞崩,山峦摇晃,大地震荡!
地面出现无数条裂缝,蛛网般向周围蔓延开来!
简小楼耳朵里满是轰鸣之声,双眼也被电光闪的晃白。
“畜生!跑什么?!”
“畜生回来!”
“啊……!”
遍地尖叫和哀嚎。
“天恸雷火阵!”
白灵珑立于山顶,面容沉静,眼眸中凝聚出一股骇人的凶光。她们的队伍里,最差也是十二阶,天恸雷火阵引下的天雷劈不死她们。
然而坐骑战兽全都遭了刺激,不亚于发动一场兽潮。
这才是对手的本意。
乱局中,对手肯定还有后招。
“天下道盟,哼,一群自诩正道的男人,正面对敌的本事没有,整日里耍些心机把戏,可笑!”
白灵珑自始没有没变过脸色,双手运气下沉,脸上攀爬出丝丝黑褐色妖纹。
“嗷……!”
陡然一声长啸,类似于兽吼,一股巍峨如山、浩瀚如海的威势从她口中传递出来,震荡在山谷间,竟压住了暴雷的声响。
那些坐骑战兽颤抖,惊惧,逐渐平息。
白灵珑稳定战兽时,乌那那正在摧毁金色符阵光柱,浮于半空,抽空拂袖一指人群中的简小楼:“抓住戚茵!”
简小楼正准备趁乱逃走,被原本就监视她的两个女修士拦住:“戚副将要去哪里?!”
简小楼管不得那么多了,以气凝剑先发制人!
这两个女修士只听命抓住她,没有杀她的意思,毕竟是戚家小姐,并不敢轻易打杀。
而且戚茵不是个用剑的,两人一人持银枪,一人持刀,也不防备着简小楼突然出剑。
她的剑快若闪电,在两人之中一卷一扬、一挑一刺!
似有一黑一白、一刚一柔两道剑气,虚虚实实,真假难分!
最后嗖地融为一道,凝聚成一团金色佛光。
电光、雷火、兽吼夹杂着来,两女修本就心神不宁,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那团金色佛光砰然炸开,激荡出澎湃巨力,摧山河,倒乾坤,碎觉两人的防护灵气,将两人击飞出去!
禅意剑第四式,成了!
只听两声尖锐的惨叫,简小楼清楚她们不会死,看也不看一眼,施展神行术拔腿就跑。
……
简小楼躲着闪电闷头跑,意识海任明朗道:“楼前辈,顺着琴音跑!”
琴音?
哪里来的琴音?
满耳的炸雷、兽吼,简小楼好像睡在音箱里,心脏都忘了本该跳动的节奏,跟着外界“砰砰砰”、“嘭嘭嘭”。
简小楼差点哼哼哈嘿的唱出来。
“楼前辈听不见吗?”
“听不见。”
“以前辈的修为,怎么会听不见,您听听,这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慷慨激昂的……”
“你能别那么多废话吗!你听得见你倒是指个路!”
“东面东面!”
简小楼辨别了下方向,转而向东。
果然,有琴音在耳畔,越来越清晰。
“三师兄,是你吗!”
等简小楼跑出光秃秃的魔风谷,进入一片茂密丛林中时,琴音戛然而止。
最先迎上来的是个女人,杏眼浓眉圆脸盘子,怀中抱着琵琶,与她保持着三丈距离,目色犹疑不定,却又透着关切。
“三师兄?”
“三师弟?”
刷刷刷!接连三道身影现出实体,将她团团围住。
和那圆脸女人的反应一样,戒备、犹豫。
这三个男人一人持着萧,一人拿着埙,一人背着张瑶琴。三人没穿仙音门校服,装扮各有千秋,但统一都是些颇显女相的美男子。
简小楼觉得他们直接可以出道了。
任明朗一一介绍:“这位女修是我们师父的女儿,名叫文语桐。拿萧的是我五师弟何阑,拿埙的是我六师弟言柳,背琴那个是我大师兄花静水。”
然而任明朗说话,这些仙音门弟子是听不见的。
简小楼正想解释,听见“咔”的一声。
她一愣,戚茵的储物戒打开了。
简小楼放出神识窥探进去,找到了夜游的储物戒。
奇怪的是,储物戒没有被强行打开过,夜游的气息仍在。
作为夫妻简小楼能够打开夜游的储物戒,里面装着她的储物戒,二葫、仙珊瑚肉身都还在。
“三师弟?”
花静水看她神色不对,背上的七弦琴已有灵气环绕。
简小楼索性从灵台抽出莲灯,吓了四人一跳,纷纷扬起乐宝:“不是三师弟!”
“冷静!”莲灯内传出任明朗的声音。
“三师兄,你怎么在灯里啊!”四人惊喜诧异。
“任明朗。”简小楼先截住话头,“我能打开储物戒了,去一旁换回我的肉身,你与他们解释。”
言罢将莲灯定在虚空中,转身向右边走去。
任明朗叹道:“大能就是大能,法宝仍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偷走。”
文语桐围着莲灯转了一圈:“三师兄,你附身怎么附近莲灯里去了?”
任明朗道:“我附身时被这位佛修大能打断了……”
……
简小楼取出夜游的储物戒,再将戚茵储物戒的宝物、星晶一股脑全倒进夜游储物戒里。
退出戚茵的身体,回到自己的珊瑚肉身。
戚茵的肉身被她丢弃在荆棘丛里。
戴上敛息纱,披上黑斗篷,准备回去任明朗几人身边时,发现有道神识在窥探她。
她回到肉身立刻就遮掩了气息,应该看不出她的修为。
定下心思,出去。
“晚辈见过楼前辈。”以花静水为代表,三人向她行礼。文语桐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修为高怎么了,打断了三师兄夺舍,还将三师兄打伤,凭什么对她客气。
她不懂,简小楼懂。
任明朗的小命还捏在她手里,自己动动念头都能让他死。
花静水拱手道:“楼前辈,我师弟的神魂……”
简小楼问:“来时是怎么来的?”
花静水道:“附在我的琴上。”
简小楼探一眼他的琴,蹙眉:“恐怕不行了,他神魂受了伤,恐怕无法再附身。”
花静水低垂着眉眼:“所以晚辈请求楼前辈可以前往我仙音门一趟。”
简小楼并不想去,仙音门现在危机重重,天下道盟的天骄聚集一堂,指不定要拉她一起抗敌,废上许多口舌。
她得去太阴,找戚弃,问询夜游的下落。
可是这任明朗该怎么办?
简小楼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魔风谷的引雷阵是如何开启?”
“哦,是我们小师弟。得知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放心,偷跑出门派前来助我。”提及此,任明朗感慨,“我们小师弟真是个旷世奇才,竟可隔空启动法阵……”
是那个单凭一副画像,都把太阴女王迷住、引发此次争斗的美男子?
简小楼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花静水侧了侧脸:“小师弟,你躲在一边做什么,过来见过楼前辈。”
简小楼睇了花静水一眼。
心道这位仙音门大师兄真是会察言观色,瞧出自己不太想去仙音门,立刻将自家小师弟抛出来施展美人计。
“仙音门弟子玉无涯,拜见楼前辈。”
简小楼背后传来一个清冷无波的声音。
这声音……
这声音不是……
简小楼惊怔着转过头,与这个温润如玉、气韵若仙的青衣男子打了个照面。
正对上他的眼睛,幽幽如一泓秋水,看似含情,眼底却透着淡漠凉薄,即使扔个石头进去,也砸不出一丝涟漪。
简小楼半响才喘上来气儿:“你……你……”
你竟然在这!
玉无涯波澜不惊地道:“前辈认识我?”
简小楼呵呵呵。
花静水与他师弟们交换几个小眼神。
呦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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