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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浩文觉得之前种种的误会都像在为此刻铺陈,如果他中途选择放弃,那么就永远没有机会在这样的夜晚听到她心底的话,永远不会看见她那澄净的容颜。
姚以南回到家中,轻声地和他道别,钟浩文转身离开。路上只顾想着明天的“同居”生活,虽然他会回家住,可是也只是住几天而已,他嘴角不经意勾起,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钟浩文这次重回钟家,只因近期政府决定出重资开发新城区,同时大力改造旧城。至于最后这个开发项目落到哪里,就要看各地产商在项目竞标中展示的财力、实力、物力甚至集团高层的决策能力。
如果父亲不是没有应对办法,是不会这么快让他回去的,当初他拒绝进钟盛,父亲大怒以至于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和被扫地出门没什么两样。
车行驶至御华金座附近,高档住宅区,位居城中偏静一隅,夜深繁华过后更显沉寂。
开车时他并未留意,可是当车快进入住宅区时,他注意到后面有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这条路只通向御华金座,而且夜晚车辆渐稀,他从后视镜中看到有辆再普通不过的本田SUV一直尾随在其后。
或许是想掩人耳,但这种车型在高档住宅区几乎很少出现,钟浩文不由嗤笑一声,那人真是掩耳盗铃,适得其反。
他想起私房菜馆老板娘的提醒,看来那个跟踪调查姚以南的人明显已经注意到他。跟踪这种小把戏,是他在国外早就玩剩下了的,他轻笑一声,根本没把这人放眼里。
这样也好,他空闲时就有的玩了。他没有故意甩开后面的车,这也间接表明,他很乐意让这个幕后的人知道他和姚以南的关系。
和他起初猜想的没错,他的车开进住宅区时,后面那辆车已经掉头离开,他心里不由地想到姚以南。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无奈地摇摇头,不过现在那或许并不重要了。
回到家,他把客房整理了一下,明天姚以南来了之后,只需要换上新的床品就可以了。他把换下来床单简单一收,放在大衣柜的角落,怎么看都觉得碍眼,看来是该让吴均霖拿走了。
他回到书房,桌案上堆着父亲助理传真过来的资料,竞标计划书、董事局最近的决议文件、公司上层的重大决策提案。
他看了一些,这算是重回钟盛的筹码,只要这次新城的投标可以拿下,他就可以和父亲面对面去提条件,或许可以说从这刻起钟盛才开始真的对他有意义。
洗过澡之后,已经凌晨一点,定好了明早的时间,钟浩文阖眼入眠,夜很短他却难得睡得这么沉,这么安心。
徐桓铮的车停在小区楼下,在黑暗中看着他们从远处并肩进到那栋楼里,他在车里坐了一夜。从何时开始他竟如此可悲,陷入这种境地。
他颓然地枯坐在车里,就像五年前初见她那般落魄。五年前万基置地正处于一个尴尬的阶段,迫于钟盛集团和富恒集团的联合,产业市场被占领,资金周转出现问题。父亲无奈接下一些二线城市楼盘开发项目。
利益甚微,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万基置地所面对的严峻局面,局势动荡之际,他从国外留学归来,在危机的情势下子承父业。
几个楼盘几乎同时开发,其中一个楼盘因为承包商拖欠工人款项,迟迟没有顺利竣工,徐父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已经不能亲自主持公司事务,徐桓铮为避免爆出恶意新闻,只得亲自去到现场,协商处理条件。
他记得那天正逢国内高考,那个城市高校附近的道路已经开始禁止鸣笛,他们新楼盘正处于一所高校附近,当初开发此楼盘,也正是看中学区房带来的购房效应。
施工区域道路崎岖不平,因为围观人群太多,极为难行。他提前从车里出来,助理将车停在道边,由于此次前往是临时决定,情急之下他并未穿得太正式。
他身穿深蓝色Polo衫,下身米色休闲长裤,和助理穿过围观人群,进入施工现场。彼时他才23岁,初在商场崭露头角,年少气盛,意气风发。
他的出现顿时引起闹事者的注意,他们希望可以和真正能解决问题的高层谈判。徐桓铮第一次亲临现场,并没有实地经验的他,作为一个高层的决策者,此时他视线所及之处,满是混凝土和钢筋暴露在外的高楼,施工者操(cao)着满口的脏话,高声追讨施工承包商拖欠的赔偿款。
工地现场临时的管理人员急忙穿过讨伐人群,满是自责愧意地赶到他面前,迫不及待地向他汇报此时的情况。
工地远处,吊车,桩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双方沟通极为费力。徐桓铮示意管理者先疏散围观人群,并让现场全部停止施工。
他们边谈话边往工地简易办公室走,管理人员急忙将安全帽递给他,徐桓铮接到手里,并未马上带上,他大概听了事情起因,承包商并未按口头承若给予工人施工安全补助。
没想到前几天有一个工人施工中发生意外,承包商意图推卸责任,施工者几乎都是同乡,出了危险的事很多时候都会抱团罢工抗议。
在徐桓铮快进入办公室时,突然有人趁乱高喊“你们是承包商派来的,你们就想推卸责任,今天不解决赔款问题,你们休想走出去。”
徐桓铮倒不怕他们的威胁,他从容镇定地回复他们,希望以此平复他们激动焦躁的情绪,“大家可以放心,我们是合法的公司,一切问题遵循法律途径解决,如果真是违约,我们必定如约赔偿。”
工人忿忿不平,因为他们并不想听到这些,他们的合约本就被承包商做了手脚,出现漏洞,而他们根本无从发现解决,直到出了事才知道上当受骗。
工人们本能认为这又是一个无理的搪塞,混乱间一个人突然冲出人群,旁边的助理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个人猛然用方砖朝徐桓铮头部重重一击,他躲闪不及,霎时额角鲜血直涌,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此次之行他并未惊动父亲,随行人员只有助理一人,助理急忙护送他往外走,可是重重人群已经将他们围住,闹事声音高涨,不断引来过往人员的围观。
管理者情急之下报了警,徐桓铮意识开始恍惚,不断失血致使他视线模糊。他沉声和助理说:“警察来之前,必须有人留在现场备案。”
助理显然有些慌乱,“徐总,我先送你去医院。”说着两人试图往外走,工地管理者也帮着他们驱散闹事人群,承包商此时忽然出现在工地外,显然因为他未如约前来,引发了这场意外。
工人们的注意力立马被承包商引去,一众施工者又去围堵承包商,徐桓铮的车停在路旁,与施工地区隔着马路。
他再次交代助理留下和承包商谈解决办法,而后按住伤口往外走,脚步明显不稳,他拨了急救电话。他努力使意识清醒,在穿过马路的时候,只觉得身体虚晃下沉,忽然听到一声紧急刹车的摩擦声。
在他昏迷之前,视线里隐约看见司机惊慌地从出租车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神色紧张愕然的女孩。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转回本市高级病房,他记不起是怎么从那座城市离开的。病房里满是来探望的故友和公司高层人员,宽敞的套房内,堆满鲜花和果篮,营养品更甚。
他醒后,主诊医生亲自前来查房,简单寒暄,问他此时的身体反应如何,有没有异常感觉。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徐桓铮淡然地表示已经完全没有心悸,思绪不清的感觉了。
助理急忙走到他身边,详细将施工问题的解决方案和他汇报了一下,并说肇事者已经被刑事拘留。他隐约记起晕倒前的一幕,于是便问,“送我到医院的是谁?”
一众人显然不清楚徐桓铮在那个城市事故的经过,众人将疑惑的目光放到助理身上。
徐桓铮当时因流血过多昏倒在马路中,幸而司机将他及时送往医院。
只是因为他昏迷和伤口系出人为事故,警察临时介入。给司机和当时作为目睹事发经过的乘客一同做了口供,助理将复印件交给他,他吩咐助理准备一些钱送去聊表他的感谢。
他看见口供栏里一个娟秀工整的签字,顿了一下,女孩纤弱的身影在他的意识里断断续续。助理提醒他,出事当时的沾染了血迹已经被清理换下,说着指了一下叠放在柜子下面的衣物。
他轻瞥了一眼,却在那些衣物里看见一条青色缎带,他伸手将它勾出来,即使被清洗过,上面还依稀可见血迹留下的斑驳印记,然后才让护工将他其余的衣物拿去丢掉。
由于公司事物不断,他没有机会再去亲自探寻那个司机和考生,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他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她又出现在他面前,直到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才恍然惊觉,当年同司机将他送往医院的那个考生竟是她。
徐桓铮在车里收起回忆,直到外面天光初露,他沉静地望向那扇窗户,在晨光熹微的初晨里驱车离开。一如他沉默地守候,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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