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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丁家庄群雄定计 陷空岛双侠乔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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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晚霸王庄暗助熊猫脱困的高人,你道是谁?正是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诸葛沈仲元。迢迢江湖路,众侠行事风格也是迥然,有人寄柬留刀,有人暗地杀奸,惟独这小诸葛却是个异类。他自打知晓马朝贤与襄阳王赵爵背里勾结之事,便执意投奔马强,隐在霸王庄中,当个小小的谋略。旁人言语,有惋惜他明珠暗投的,有讥讽他为虎作伥的,他俱是不理,拿定了心思做自个儿的无间。

    前晚见姚成弟兄绑了个人来,他只道是扶贫济弱的义士中了暗算,哪晓得是霉运当头的熊猫呢?暗中锯了钢窗,垂绦救人,不想这被擒之人却利索得很,没等他下去,竟兀自拽着绳索爬上来了,且机关门清,穿亭过廊是半个咯噔不打,直直儿地又翻墙逃出去了,将个小诸葛看得是纳罕不已。正欲转回之际,却在墙根下拾到那人落下的一封字柬,好奇拆了,竟是南侠被困陷空岛往开封府求助的信儿。他心中思忖,松江往京城一个来回可要好些天呢,远水难解近渴,当下便持柬寻黑妖狐商议此事。

    那智化得知,与他道,白老五向来恃才傲物,盗三宝诓南侠,只是不服人家有个“御猫”的美名,扫了他的风头罢了。这耗子窝里猫鼠斗气,你我前去说合,恐怕于事无补。听说卢员外几个尚在翠云峰,不如知会他们,自家兄弟劝解终归是方便些。沈仲元连声称妙,待到天明,二人便寻上翠云峰,将始末与卢方、徐庆、蒋平三义士说了。

    老大卢方是个老实忠厚之人,只是臊了面皮无话。徐庆莽性,当下便怪叫:五弟气跑二哥还未找他算帐呢,这倒又把展兄弟困岛上了,大哥,四弟,你们甭拦阻,我这就去将他砍醒!蒋平翻他一眼:三哥,不是做弟弟的埋汰你,你也就钻山的能耐,若是较量兵器,我们哥几个又有谁是老五的对手?徐庆更是气急,揪住卢方不放:大哥倒是撂句话,难不成就由着老五这般胡闹?反叫旁人看了笑话去。卢方本是泪泡子一只,偏逢上锦毛鼠与他拆台,彻地鼠躲着不见,眼前两位弟弟又拌嘴个不歇。登觉自己这大哥当得是惭愧得紧,心底一酸,眼圈竟是红了。智化见这三人浑不着调,忙上前劝解:南侠的忙是要帮的,兄弟情分也是要顾的。既然你们两家都与茉花村双侠相熟,不如大伙儿同去,商榷个好法子就是。众人听着有理,便结了伴往丁家庄来了。

    这晌潘盼正要溜回客房,老远便瞧见屋外头有人提着灯笼转悠。定睛一瞧,可不是前会儿将她扔中庭兀自跑掉的那个小厮么?促狭心上来,便有心吓他一下,踮着脚尖儿,踩着猫步,慢腾腾挪近,陡然伸手往他肩上搭去,怪声道:“小兄弟,你瞅什么来着?”

    那小厮听了惊魂,扔了灯笼大叫:“妖怪爷爷饶命!”

    潘盼满脸黑线:“是我啊,你瞎咋乎啥呢。”

    小厮定一定神,缓缓转过身,见了她捂着胸口顺气:“你,你上哪去了?叫我好找。”

    她顺嘴接道:“上茅厕去了。这般晚,找咱嘛事儿?”

    小厮回道:“大员外在议事厅等着呢,你快随我来罢。”

    潘盼惊喜不迭,拉着他又问:“是不是我家展爷有消息了?”

    小厮摇头:“这倒不甚清楚,你老就别磨蹭了,一屋子人等着呐。”

    一屋子人等着?这是个啥情况…她心肝儿一颤:莫非与丁三私会被人发现了?

    议事厅内,灯火照得敞亮。青条石地,漆柱画梁,中堂一幅泼墨山水,上悬一块“义”字金匾,居中坐着丁氏双侠,左首是陷空岛三鼠,右边是智化与沈仲元。

    潘盼低垂着头进屋,悄眼一扫,心内又是一阵“卟嗵”,一屋子型男也,貌似还有不少只熟面孔,艾虎的师父与柳青的师兄竟会在此……顾不上多想,当下先朝丁兆兰揖了一揖:“丁大爷。”再转向旁边,却见丁兆蕙笑得玩味,一副“又见面了”的欠揍神情,她倍感忿忿,但拘于礼数,只得哼唧一声“二爷”,接着抱拳道,“深夜传小的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丁兆兰点点头,面色凝重:“小潘,打探到你家展爷下落了。”

    她喜不自胜,忙问:“在哪?”

    “现在荡南陷空岛。”丁兆蕙接口道。

    “哦,没出事,小的就放心了。”潘盼悬了一天的心终是落回肚里,松了气道。

    丁兆兰沉吟片刻:“这……倒也说不好。展兄像似被困岛上了。”

    “困岛上了?!”她急道,“劳烦大爷快想个法子帮扶一把。”

    “这是自然。诸位英雄前来,正是商议此事。”丁兆兰颔首,复又向她介绍道,“小潘,这两位是霸王庄的智爷与沈爷,这三位便是陷空岛的卢员外、徐员外、蒋员外。”

    潘盼一一见过礼去。那黑妖狐还拿她打趣:“小潘,我那徒儿常念叨,哪天碰见你能再快快活活赌上两把来着。”

    丁兆蕙诧异:“你们原本认识?”

    沈仲元眸光闪烁,望向潘盼回道:“这位小潘兄弟,我等在中牟会过一面,按当时情形,小潘似乎是柳师弟与白兄的朋友呢。”

    此言一出,堂下皆是纳闷,要知白玉堂与柳青二人,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眼前这绿眼睛的小伴当竟有能耐与他俩攀上交情?潘盼见群侠眼神不对,不免心中抖呵,正欲开口解释,西首站起一人,那长相,生得是叫人过目难忘:獐头鼠目,蜡黄面皮,身似干柴,形如病夫,夹在一堆型男之中,倒也鹤立鸡群。只听他尖声道:“这位小兄弟,莫不是与我家五弟白玉堂相熟?”

    那天仙美男竟是白玉堂?传说中的锦毛鼠?咱居然听他弹过琴,跟他喝过酒,喝酒的时候似乎还摸到过他的手……啧啧,咱真是艳福不浅吖!回想起白五爷的曼妙仙姿,某人色心大起,咽了两口唾沫,定一定神,连连摆手道:“回蒋爷的话,小的原是中牟县衙役,跟着柳爷办过差,故而相识。至于白五爷,小的没那个福气结交,只是打过个照面而已。”

    这晌沈仲元正要细问她霸王庄脱逃落信之事,门外有庄丁来报,说是卢家庄的焦姓老仆给员外捎口信来了。双侠忙道快传。

    隔了半会,进来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卢家庄的大管家焦能。参见了双侠,又瞧见自家三位员外在座,欢喜地逐一拜过。那卢方紧张追问:“你不在庄中照看,跑到这里传甚么口信来了?可是庄中出了变故?”

    焦能答道:“庄中倒还安好。只是前日从京城来了位护卫展老爷,指名要找五员外讨要甚么‘三宝’,五员外只是不允,与那展老爷说‘三宝’是他从开封府盗来的,就藏在岛上,展老爷若有能耐,自个儿将它取回便是。”

    徐庆气得跺脚:“白玉堂这小子忒胡闹!”

    卢方听了更是难过:“包相爷待我等恩重情深,五弟这般任性,叫我等还有何面目去见相爷?有何面目在江湖立足哇!”说着又是泪光闪闪。

    潘盼站在一侧挠头:这卢方感情还真是丰富,没说两句就哭上了,若是遇个着难之事,还不得上吊啊?悉不知这钻天鼠最是个心肠软重情谊的,你骂他兄弟一句,他比自己挨骂还难受;你要是砍他兄弟一刀,先疼得叫唤的必定是这位大哥。撞上是非,哭晕了是常有的事,上吊也不止一次两次。能活到现在,倒也是天大的造化。

    焦能见他主家如此,唬得住了嘴,后半截子话竟不敢再说了。蒋平暗叹:这大哥一哭又要误正事儿。忙上前劝慰道:“大哥先不忙着急,听老焦把话说完呀。五弟纵有通天的本事,咱们这么多兄弟,还怕伏不住他?”

    卢方心怀稍慰,蒋平赶紧向焦能使个眼色。焦能接着叙道:“五员外与护卫老爷定了三日之期,便撇下人家,兀自跑了。正逢上展老爷从飞峰岭行船去蚯蚓岭,五员外暗中派了白福哥俩,半途弄沉了小舟,可巧这展老爷是个不会水的,就被拿住了,现被留在通天窟内。主母知晓,怕护卫老爷万一关出个好歹,吃罪不起。又赶上几位员外都不在庄子,琢磨展老爷与丁家两位员外相熟,便遣了小人往茉花村报信来了。”

    那卢方听焦能言罢,先是坐着无话,但见一张长脸由白转红,再由红变白,来来回回几遭儿之后,呈现一种青中透紫之色。蒋平瞧见他哥哥眼神发直,知是不好,急得又是拍背脊,又是抚胸口,揿住他人中唤道:“大哥醒来!大哥醒来!”

    可怜老焦能被吓得面无人色,只一个劲地打哆嗦。群侠皆盯住蒋平动作,也不好吱声。潘盼杵立柱边咂舌:这犯脑梗还是犯心梗吖……娘咧,怪吓人滴……

    还好翻江鼠这法子颇灵,没几下,卢方便缓过气来,悠悠叹了一声,拽住蒋平哭道:“三弟、四弟,老五顽劣,这会儿又捅了大漏子,都是我这做大哥的平日训导无方,哥哥是没脸回陷空岛见他们的。你们哪个过去给老五捎个话,倘若不想逼死哥哥,就放了展兄弟,带好三宝上开封府投案去罢。”

    群侠围拢过去开解,潘盼冷眼旁观,闷闷不乐:本是那老鼠使诈拘了猫儿,他这一哭倒好,便宜都给他家占尽了。便是解往开封府,人都会道他们兄弟忠义。白玉堂虽栽了跟斗,可折了“御猫”的美名,面子却是光亮。倒是咱家那猫儿可怜,落在耗子窝里,被又捉又放的,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呢……

    只听智化出声:“卢大哥休要烦恼。依弟愚见,不如遣两个灵便之人连夜随焦管家回去,扮作庄丁,暗中助展南侠脱困。待到天明,我与沈兄弟结伴上陷空岛拜访五弟,寻个由头,要瞧三宝。五弟差人去拿,自是暴了三宝踪迹,他们背底里盯上,三宝不是手到擒来么?”

    丁兆兰抚掌赞道:“智兄这个法子妙!既得了三宝,彼此也不失脸面,卢大哥也不用同五弟伤了和气。”

    众人皆称此计甚好。徐庆拍着胸脯,大咧言道:“寻啥子灵便之人?就我和四弟走一遭便是,陷空岛的峰岭窟子,没人比我通透。待见了老五,可要好好臊他一臊!”

    沈仲元接过话茬:“徐三哥去,怕是不妥。你与蒋四哥,庄丁必是熟识,再乔装打扮,焉有不被认出的道理?五弟是极为精明之人,界时被他看破,反讨不到好去。”

    丁兆蕙也道:“卢大哥身子不爽,三哥、四哥还是在庄子里陪着稳当。这趟差遣交于为弟去跑便是。”说着,眼光往潘盼藏身的柱子扫将过来。

    且说某人正躲在立柱后头胆战心惊,她脑子琢磨着:陷空岛这三只不能去,智化与沈仲元是要等天亮才走的,丁家两位说什么也要留个看家罢?这样算来……脑海里骤然“嗡”地一声,头大无比:莫不是咱又在劫难逃了?

    丁兆蕙清朗之声又起,传到她耳内,却有如魔音勾魂:“小潘,帮扶你家展爷,该不会推托罢?”

    “哪……哪能呢……”潘盼不停得瑟,却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展爷的事儿,小的当然义不容辞。”心底却是嚎啕:咱这苦命的伴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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