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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不该忘的忘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江桥没有考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境的念头,重复的事情他向来不是多么喜欢,思考同样的事情自然而然也是重复的一种,醒来的他直起身,看着曲起身体,抱着枕头背对自己的程雏,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些歉意。
“你脑子装得除了色情影像带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出于自恋,他对自己的行为处事和考虑方式十分满意,但他无意把程雏带成和自己这样的人。
在集体生活中,异常的人是不必要的,大家只要浑浑噩噩的混入团体这个大家庭,追寻团体在不经意间制造出来的群体意识,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度过一天,在浪费时间里体验虚伪的青春。
江桥无意为自己的性格多做辩驳,被人孤立的人总有他自己的不是之处,如果不愿意将就货自欺欺人就是他的不对,那他宁愿就这么下去。但是,他可以,不代表程雏就做到。
一不小心又开始回忆起以前的悲痛往事的江桥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的埋怨,这种重复回忆的事情明明不是他喜欢的,可是这些记忆总是要无缘无故的窜上心头,每一次如此,他总会想起颜平帆的模样,偶尔也会连带上如畜生般丧心病狂的严仲和五大三粗却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伍左鸢。
‘轻转’,是他唯一一个接纳了自己的团体。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人员构成要比那群高中生初中生孤儿们不知成熟到那里去,但是对江桥而言,这种理所当然对他来说,是最为珍贵的宝物。
所以,不管是想和颜平帆说话还是想听见她让自己心跳加快的笑声,这件事情总要跟颜平帆商量。
寒暄几句,对话对象就在恶作剧中成了严仲。未明白电话那头已经偷梁换柱的江桥却还在自顾自的阐述着想法。结果是不用多说的,听得这种模棱两可又是和雌性有关的东西,电话那头的人整个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几个形容交配的非书面动词。是的,至少对于江桥而言,严仲就是如此一个人。
江桥直接忽略电话那头那夹杂着淫笑、装腔作势的指责,电波传达过去的话语里,蕴含着能让温度骤降的威力,听得严仲瘆得慌。
“火气这么大”严仲的声音亦如以往的欠揍:“肯定被我说对了吧?”
这种考虑方式其实不算少见,江桥高中时期也听得周遭那些小团体的成员相互玩闹时讲过。乍一听只是一种极为不负责任的说法,实际考虑一下,在不知觉中,说话人已经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了对方,即便采用的是非常不合逻辑、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来的手段,但奈何世上蠢人总是多于聪明人,即便大家智商全部处于可芙香智力之上,潜意识却不一定具有匹配的心智,它可能会默默地收集这些信息,在某一个时刻,以人类意识不到的方式对他们起到严重的影响。
有多严重?也不是特别严重。如果人足够坚强,那被排挤实际上是一件乐事来着,这证明别人都觉得你与众不同,至少在‘在可以被欺负’的名单上,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强者。
“对不起,我错了”
还没等江桥举出以第二人称的母亲作为被动主角的例子,感觉得到这短暂沉默中蕴藏着的愤怒的严仲果断的认了怂:“我们说回正事吧,你到底接受了没有?”
“没”
江桥说得犹豫,这个接受与否自然不是指肯不肯接受萧卓世的道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作为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严仲配合东戈登演了一出没有多少台词的戏,却从一开始就混乱了江桥的视角,让江桥认为东戈登这人性格便是如此,这也是东戈登的目的,想借机来对江桥做出某种观察和探测。
无聊至极。
对于江桥而言,这种被人耍弄的感觉并不好,即便结果鲜明而优秀,他也不想被其他人的情感玩弄于鼓掌之中。
听得江桥这说法,严仲愣了一会,江桥连忙补上其他的说法:“我用不惯腿,之前和咏橘比赛时只是偶然而已,真和萧卓世打起来,拳头反而打得多一点”
“不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严仲中断江桥的话语。
他觉得‘学了不一定就得用’这种弱智到小学一年级学生都能明白的事情,本不需要跟江桥说明的。江桥这个人鬼主意多得很,做起事来又有灵性,从他无师自通偷学‘拳风炮击’的时候,严仲便认定他在思维模式上有超脱的部分,但此时看来,这种超脱的部分似乎被什么粗浅的东西掩盖住了。
超脱不动了。
“你当真这么想?”严仲思来想去,还是这种直接的话比较有用些。果不其然,江桥的沉默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他在害怕学‘破浪’,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
电话那头的江桥说得有气无力:“也不是对东戈登有反感,这踢腿的技巧其实也有点意思”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预兆性的东西,就像是小说写手在敲击键盘时会未无故停下,将先前斟酌考虑过的文段全部删去,换上新的段落,即便这个段落才华不似之前出众;或者就在这停顿,断去小说的尾巴的同时也砍掉了作为小说作者这一精神形态的下三寸,成了个入宫的太监。
‘像是’这个词语的用法,其实是一种暗示。‘像’字,就道出这两个事物存在本质不同的特点,深知这一特点的江桥,在他的脑海将此时此刻这种情感与当年做无脑写手时产生的感觉进行相仿的比喻时,就已经明白,这两者,是表象接近、本质不同的两种心情。
这件两人颇为在意的事情如同被使用过的一次性橡胶制品一般的丢弃,电话如往常那般,以江桥呼唤颜平帆和严仲连篇的骚话作为结尾。
到了冬天近了的时候,江桥和萧卓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两人关系不能叫做融洽,但也不是见面就得干架的程度。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桥就又回可芙香那套房子去了,这点可芙香倒是挺意外。
“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住在那边呢”
见江桥将自己辛苦打包起来的行李拆开放回房间原位,可芙香反倒失去了想象之中该有的、努力无效的无奈和些许不满,她不由自主的绕着自己的头发,问起话来心不在焉:“待在那边不是更好跟着东哥学吗?”
“明知故问”
江桥左眼微眯,右眼却睁得浑圆,左侧嘴角抬起,这勉强可以称为笑容的表情让可芙香后背发凉,他从地上站起来,慢悠悠的往可芙香这边靠,一步一顿,说出的话语阴阳怪气:“你是真的”
“不明白吗”几个字其实说不说都没问题,毕竟可芙香这人还没法从语气里就感觉出话里的性骚扰意味,但配合这不亚于严仲那欠揍笑容的表情以及对方不停挠动空气的十指,可芙香本能的缩了下肩膀,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拉开门直接跑了出去。
听得被带上的门后传来‘变态’这一卓尔不群的夸奖,江桥表情恢复平常,蹲下打算继续叠东西时,却觉着后背衣服被拉了一下。转过头,只见以小腿平放、脚尖指向身体外侧的跪坐姿势坐着的程雏双眼直盯着江桥。
有雾的视网膜将里头的感情折射得七零八落,迷离的目光与她不自觉露出的那种带有肉欲感觉的表情让江桥的心脏漏跳几拍,咽着不存在的口水的他强装笑容的望着程雏,示意她有话直说就行。
对江桥而言,有个这么可爱、时不时会让自己心脏漏跳几拍的妹子在身边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每次相视、甚至是每次闻声时所产生的背德感在江桥心里已经积攒到了可以察觉的地步。
江桥有些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的自己那般在意程雏了,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日常里,程雏身上的某些东西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担忧。
小孩子就是这样,成长得很快,在与她相处的这一个季节里,她依旧娇小可人,胸部的成长不及头发那般迅捷,但难以窥见的意识形态的成长,恐怕已经成长到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程度。
最近的程雏依旧吵闹,但行为举止里带着一种怪异,那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或故意为之的矫揉造作。
小孩子的心情像天上的星星,江桥倒是看得见,只可惜看不清。
他看见了某种非物质性的东西从程雏的身上延伸出来,缠在自己的身上。线的那一头指向某处地方,不,应当是某个人才对,这才有办法解释自己在关于到达依底安后的回忆之中,程雏只占据了那么少的分量。
对一个人的重视程度,大致可以从回忆量上来考虑,这是江桥总结出的经验,所以他才明白,自己对程雏的关注度在每一个懒懒散散的日常里不停的下降着,下降着。
这种关注程度和能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人的意识清醒,大脑就会不停的处于活动的状态,这种思考有逻辑性的高低之分,但绝不会停止,它只会根据关注进行某种分配,不会凭空消失。
所以,那种关注程度,定然是在某种意识不到、却又属于江桥的分配机制里,散给了某个人。
可芙香·文森特。
只有她是最为合理的选择。但即便知道去向,他依旧看不清这线条的正体。
江桥从这种毫无意义的夸大中抽离出来,这种多愁善感和敏感对于过去的江桥而言是十分必要的,这是他在孤独中消耗自己时间的方式。到了现在,这种将小事夸大成决定自我世界的转折点的做法,在他的考虑模式中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没事”
程雏只这么说,下了床,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成长得很快,心智也好,身体也好,一夜可以白发,一夜可以明悟。
程雏抢在可芙香前明白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所以江桥也明白了这线条是什么东西。
这小丫头的率直和纯白无暇,全都跑可芙香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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