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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这样的反应,倒叫何继愣了。
还是景欢先开口解围——虽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解围——景欢说:“我也觉得你这样大早上跑来跑去的太辛苦,倒不如搬过来方便。即便没房住也不要紧,我看刘仁也是一个人住的,他那房子大,你跟他挤一挤。”
这话一出口,众人面面相觑,并无一人附和。
何继也只是笑,忽然指使着小厮,说要将他架到台阶那坐下,先看看伤势。
大伙便忙了起来。
倒是刘仁笑了出来,先说一声景欢:“你也是笨,哪里有贴身小厮跟别人挤一间房的道理?那中等家道的自然可以,像陆家、莫家这样的人家,若给小厮这待遇,传出去怕是得让人笑话。”
这话竟让人听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景欢不知怎的,总觉得别扭,心里发慌,一时连刘仁具体说了什么也没注意了。
众人倒是偷偷地使着眼色,不轻易表露心里所想了。
又听刘仁说:“正巧我最近领了花园那边的差事,与这边隔得远,走过去不方便,还想同你说说,瞧着给我安排间房,能离园子近些呢。”
何继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忙接上话:“倒没想到刘仁兄是这样的打算,如果刘仁兄搬出去,我倒正好能挪回来了。只是……外面的屋子不比这里敞亮,你……”
刘仁已笑着摆了摆手:“不妨事,大男人哪里拘这些细节,给一座屋,一张床便足够了。”
景欢在旁边听了一会,也觉得似乎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不由笑起来:“没想到竟这样巧!我虽觉得两个人住在一起,彼此能有个照应,不过刘仁你既然正好有这个打算,那便搬出去吧,反正都是一个别院的,即便搬出去也隔不了多远的!”
何继听了这话,先笑了起来,感慨道:“真没想到你俩关系这么好。”
刘仁只是笑笑,不接话,只说:“既定下来了,那便直接去我的屋看伤势吧,我来时便两手空空,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你可以直接睡了。”
众人听了这话,又七手八脚地把何继往刘仁的屋子抬。
只景欢听了这话,心里竟生出些别扭来。
她不由移到刘仁跟前,抬头问:“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走了?”
这话问得实在好笑,刘仁被逗乐了,回:“怎么,难不成我还得顺点东西?”
此话一出,景欢也被逗得直笑,那别扭的情绪便被冲淡了,才说:“只是觉得你忽然就走,还是有些不习惯……”
刘仁便说:“哪里是忽然要走,也没什么不习惯,你先前不也说了,都是一个别院的,隔得并不远。”
话虽是这样讲,可景欢哪里又能想到刘仁走得这样突然,在她的想象里,好歹得好好吃个正经饭,略微聊几句,再陪着收拾些东西,才算完。
哪能想到,不过眨眼功夫,何继就已住进了刘仁的屋子。
刘仁看到景欢的神色,便觉不妥,他情知这话题不能进行得太深,便草草打住,催景欢:“只知道在这里干站着,瞧这时间也快到了,你该去服侍少爷起床了。”
景欢看了眼太阳,对服侍怀安这件事难得的生出几分惫懒的情绪。
刘仁却不能任由她将这样的情绪继续下去,只得说:“我也得去上工了。”说着便要绕过景欢往外走。
景欢忙叫住他,惊讶道:“早饭竟都不吃了?”
刘仁笑笑:“在外面自然能吃到。”
外面真能吃得到?
景欢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这样大的院子是怎样运作的,也不知道这里的奴仆的等级,更不了解出了这正院,又是另一种生活。
她只知道此时瞧着刘仁笑着冲她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去,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
那种情绪太奇怪了,仿佛离愁一样。
可是何须离愁?明明还在一个院子啊。
此时的景欢,是想不明白的。
她是乡野里长大的天真少女,不经事,不记事,前面的十四年,不过是上天细细地将她一点一点造成白纸,而今后,便是上天握笔,为她轻轻上色。
这是第一笔。
墨蓝晕在水里,牵出丝丝缕缕的云雾,如阴雨一样惹人哀伤。
……
天即将大亮,夜间的寒气已慢慢被那渐渐强烈的日光驱散。有个丫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问景欢:“姐姐还不去看少爷?”
景欢这才回过神来,忙回一声“哦”,就跑去了正房。
那刚被画上的一笔,太淡,转眼即忘。
进了正屋,怀安还是在床上躺着的,可仔细一瞧,他竟然没睡着。
景欢凑近了仔细看了半天,才确定,是真的没睡。
倒是怀安被她那探头探脑的样子弄得心烦,没好气地问:“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景欢被噎了一下,有些不乐意地说:“你既不睡觉,干巴巴躺床又是上做什么呢,眼睛还睁得老大。”
她看过一些闲文,知道有一类人睡觉时是睁着眼睛的,刚刚瞧见怀安那个样子,她还当遇上了这号人呢,一时好奇,这才控制不住多瞅了两眼。
对景欢来说,她是理解不了人躺着发呆的。在她看来,既躺在了床上,自然是除了睡觉再无其他事做了。
怀安虽不知道景欢是怎么想的,可他也明白有些话与景欢说无异于对牛弹琴,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搭话。
景欢讨了个没趣,好歹往外缩了缩,可她到底忍不住,很快又将头探了进来,问:“那你这样,还起不起床啊?”
怀安深吸一口气才压住心里的烦躁。
他自然不是为了刘仁的事烦,那件事他不过是个旁观者,虽然心里对刘仁确有偏向,但对结局也不很在意。反正是与自己无关了。
真正让他烦的,还是景欢的不识相,竟看不出来自己此时需要一个人呆一会。
怀安气哄哄地翻身坐了起来,顺便还拿眼睛狠挖了景欢一眼。
景欢只觉莫名其妙,不过并不说什么,顶多撇撇嘴,便去帮怀安穿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