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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琴行换了老板,新老板就是云澈。”赵渊在路上得意地说。
“你怎么做到的?”林文溪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茫茫人海,自己竟然想都没有想到过如何去寻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他学习琴谱,只是心底有些侥幸,万一哪一天。
赵渊一直都是个有办法的人,他一直对林文溪常去的“紫云琴行”十分留心,刚好听说这家琴行要换老板。紫云,紫云,这两个字,可取得太巧了,赵渊冷静地想着。
他让王襄想了一些比如“云深何处澈,紫萍正冰心”之类的词语,联系紫云琴行,出资帮忙放在不少本地的网站上发布,借此挑选老板。
因林文溪经常光顾那家琴行,琴行上至老板,下至前台多少都知道纪夫大学林文溪的一些事情。最终,赵渊在所有诚意合作的人中,果然看到了云澈。他极力促使两方达成协议后,便与云澈见面喝了一次酒,只是当时兼职繁忙,他无法抽出身,是以决定待家中事了,有空闲时,再陪同林文溪一起带云澈去找朱紫萍。
林文溪对赵渊的本事只有拜服了,这些事从赵渊口中说来轻松,但是如何取得紫云琴行老板的信任,如何说服他出资让赵渊找到放心的网站,而最后赵渊又是如何引导他们要选择类似云澈这样的作为店铺交接。至于云澈是否一定会看到网站上的消息,他又是否资金不足,云澈是否决心不够,这一切的客观因素,却最终因为某些运气成分,而得到解决。也许,正应了缘分的禅机,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求不得。两人次日逃了课,马不停蹄赶去琴行。
云澈初来乍到,就听说有学生找他,着实有些诧异。云澈这样钢琴有大成的往往修身养性,所以对林文溪的气质很是欣赏,他见到林文溪,颇有些同道中人的知己感,因为林文溪和他一样俊秀,和他一样身在俗世,却不惹尘埃。
林文溪看到云澈,白色西装,白色衬衣,白色皮鞋,一身玲珑剔透。两重墨眉若天际孤云,眉目清凉,面色苍白如纸,不知是房里的白炽灯的光线缘故还是怎么,他整个人身上像是笼着一层薄雾,似近非远。林文溪并没有再像看见顾曦时忍不住脱口成诗,并不说话,就着云澈房间的钢琴,十分熟练地弹奏起《彩云追月》,曲子虽然不精,但也流畅,韵律标准。
云澈起初并未多想,世间会喜欢这首曲子,会弹这首曲子的,比比皆是,不是每个人都足以和记忆中的某些人,某些事联系得起。他指导林文溪片刻,以为林文溪他们是过来拜师的,正要推辞。
“朱紫萍在大幕县隐水河畔居住,一个人。”林文溪正色说。
云澈的脸色倏忽变了。
听完林文溪说的一切,云澈脸色煞白,只喃喃说着:“带我去找他。”
赵渊正要回绝,学校一直课业繁忙,怎么也要找个周末再让林文溪领路。林文溪看云澈似乎已经对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起来,居然一口答应了。
“你知道去大幕县,那之后怎么坐车你想好没有?就算走路,你确定你记得路线吗?而且最近学校事情也比较多,这样吧,云澈,我们先回去商量下,你留个电话,我们回头联系怎样?”赵渊忙劝阻。
云澈点点头,送林文溪出门时,近乎失魂落魄坐在琴行门口。林文溪回头看着,有些不忍,又想去宽慰什么,被赵渊一路拽回去。
“别人的事永远是别人的,你再帮忙也顾虑一下自己,就那次你帮卖水果的老伯,想没想过那些地痞流氓会对你自己怎样?”赵渊有些愠怒,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
“哦,但是你也不用生气呀。”林文溪想想有些歉意,点头算是应答。
“我不想你一个人。”赵渊认真说,赵渊其实并不放心林文溪带着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孤身前往大山深处。
林文溪释怀地笑了,赵渊眉头微微蹙起时,很好看。
第二天早晨,赵渊觉得再也无法相信林文溪了。
林文溪的被褥空空的,电脑也忘记关掉,赵渊看见上面全是查找大幕县城的地图,甚至于连卫星定位图都被林文溪搜出来,打电话问他,被告知,已经在去大幕县城的路上。赵渊深恨自己怎么就把寝室的电给接上,林文溪昨晚定然是几乎查了一晚上的资料,然后大清早悄悄跑的。
“你是狗改不了拿耗子!”赵渊冲林文溪气急骂着,匆匆扫了扫林文溪电脑上查阅的资料,嘱咐王襄上课帮忙答到,直奔长途客站而去。
好说歹说,林文溪终于应承下来,到了大幕县先等赵渊,汇合后再一起出发。入大幕县城境内之后,下高速再行一段水泥路便有车直接抵达隐水河的分支出,那里信号便极差了。赵渊不放心,又让云澈在电话里确认再三,心口石块落地,才在车上昏昏沉沉睡着。
到大幕县,几经辗转,最后三人被送到一辆拖拉机上沿着隐水河畔一路驶向朱紫萍所在的地方,云中村。林文溪觉得名字十分好听,也无怪乎朱紫萍选了那里作为自己的最终栖息地。
拖拉机上,林文溪和云澈一路几乎要用载歌载舞来说了,若不是赵渊及时拉住林文溪,林文溪因为听着云澈对于钢琴艺术的论调,差点要手舞足蹈摔下去。而云澈答应林文溪拜师,林文溪差点跪下来就咚咚咚给了几个响头。赵渊觉得,林文溪在学校里是一个人,出了学校,就变成另一个人,后来他和顾曦言谈中无意说到这话,顾曦却说:“林文溪唯独和你赵渊在一起,才变成另一个人。”
拖拉机还没有开到隐水河的分流,林文溪又坚持要下车步行。拖拉机师傅减了些价格,只能原路返回。云澈却十分不解,明明师傅告知坐车也许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目的地,可不行又要活活煎熬几个小时。
“不管你什么时候去,她就在那里等你,那是你的终点,而我,却只有路上的风景。”林文溪笑着说。
云澈和林文溪颇有些心意相通,他也听林文溪说了纪夫大学的越野拉练,就安静下来。
隐水河分流,一条不知名的小溪一路蜿蜒流向云中村,分流处的屏障,叫牛头山。
郑凯托着自己朝山崖上攀登的矫健身影似乎还在,赵渊在帐篷里剥去自己外衣,舒小曼帮自己处理伤口的情景又入眼前,在那山上,他们一行人遇见滑坡,那样的雨夜,赵渊宽阔背上的温暖,一路担架的颠簸急行军,想不到一晃,半年了。林文溪久久站立在牛头山下,在河边折了一根枯枝,一边轻轻敲打沿路的茅草。去年时值深秋末,长河落叶枯晚霞,今年行将盛夏时,陌上芳草碧长天,这一路,林文溪竟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田间小路,陌上烟雨,赵渊脱下外套,和林文溪并肩前行,而云澈则独自默默走在后面。
新稻青绿,稻田的香味混着泥土的芬芳,微微细雨中,人双行。白鹭偶或掠过漠漠水田,夏木苍苍,黄鹂亦在宁静中安然互鸣,一切世间的喧嚣烦恼仿若销声匿迹,惟余一片沧冥渺渺。林文溪忽地觉得,此情此景,竟在生命中的某一时刻出现过,这一襟陌上烟雨,这并立前行的少年,倘或时光荏苒,十多年前,是谁在耳边稚气地说:“以后,我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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