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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阿昱闻声也赶到了。
他对十七说,他们这一路都十分谨慎,根本未曾遇见什么埋伏。派兵前去将军府请求支援的事,也是子虚乌有。十万大军都在营里侯着呢,一个不少。
十七那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心跳有半刻的停滞。一股扑面而来的恐惧感几乎将他吞噬。他强迫自己冷静,不去想他最害怕的那一种可能,可是他做不到。
额间青筋一鼓一鼓地突起,再抬起眼,他双目赤红,忽然的嘶声怒吼,将周围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筹划,什么部署,什么讨伐北疆。
这些统统被他抛去脑后。
十七愤怒得难以抑制,漆黑的眸子里似是燃着火。
他铁青着一张脸,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抿唇不发地跃上马背,只带了不足百人的精锐小队,勒紧缰绳便策马离开了营地。
她被抓走了,他就算是付出一切,也必须要将她安全带回来。与这件事相比,其他的什么根本一文不值!
**
赵清颜醒来的时候,鼻息间隐隐闻到一股发霉的潮湿味。
她被关进了一个阴暗的柴房,手臂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缠上麻绳,竟是如牲口那般直接箍在身侧有些腐烂掉了的木桩上。
赵清颜微微蹙眉,来不及思量自己的处境,她抬眸不经意间一瞥,身形一震,错愕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地望见一个面容熟悉的女人。
那日的画像,她并未认错。上面画着的就是皇宫里,失踪了将近九年的公主,赵雅容。
几年不见,雅容公主的容貌事实上并未有太大的改变,五官依旧娇美秀气。
只不过由于塞外风沙大日照足,往日细腻白皙的肌肤同北疆这里见着的所有女人一般,晒成了淡淡的蜜色,也变得有些粗糙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赵清颜不可能不感到惊讶。
更让人意外的是,赵清颜注意到,这赵雅容不但身着北疆这边常见的服饰,她把一头乌发盘起,低低挽了一个妇人髻。
她竟已经成婚了?
想她当年失踪的时候,还是个待字闺中,未有婚配的丫头呢。
“清颜姐姐,好久不见……”
这道轻柔的嗓音也极是熟悉,可似乎总有什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赵清颜她说不出来。
但当她看清了立在阴影下身形魁梧的另一名男子,她似乎又什么都懂了。
赵清颜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她的目光缓缓移回赵雅容的脸上,望着赵雅容唇角那抹陌生又熟悉的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儿,启唇淡声问: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雅容公主这一失踪就是九年。
在被带来这里之前,看见那副画像的时候,赵清颜甚至想过,赵雅容同她一样,也是被抓的人质。虽然未同其他不幸惨死的皇子皇女一般,她还活着,但大概这几年也受了不少的苦。
可是以现下的情况看来,赵清颜却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
面前这个女人,显然不是人质,恐怕在这里受到的待遇还是极好的。
她虽穿着北疆妇女的服饰,但却与普通妇女略有不同。裙衫是丝绸制成,这种绸缎在长安一代十分常见,但于北疆却算是稀少。而她身上其他的金银首饰,雕琢精细,瞧着也是不菲。
这个时候赵清颜心里便明镜一般,赵雅容非但不是人质,几乎可以笃定她与她身后的人甚至是一伙的。
赵清颜平静地望着她,继续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本宫不明白,你在宫时,无论是父皇,或是本宫自己都不曾亏待于你。你可知你现下在做什么,这是欺君辱国的行径。”
赵清颜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
这个当年在宫中排行第五的小公主,她背叛了赵国。早在护国将军当年镇压淮南之前,她便早与那淮南王暗中勾结。联合邪教叛党里应外合,几年前的那一场刺杀,那一支来自藏宝阁,刻了盘龙花纹的箭羽似乎都有了解释。
不过等赵清颜知晓这些,也已是后话了。
然而正当赵清颜的嗓音刚刚落下,柴房阴暗的角落,忽然传来一阵浑厚的笑,随后便是几下徐缓清脆的掌声,走出一个一身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四十上下,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从左半边额角到下颚,横了一道扭曲不平的疤痕。笑着的时候,眼角泛起明显的褶皱,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看了不禁心头发怵。
但赵清颜神色却未有什么改变,她面上毫无惧色,抿着唇,镇定地看着那男人缓缓朝她走近。
“好!好!平阳公主果真如传闻里的那般冰雪聪明。原本想着让你这皇妹妹从你嘴里套些话出来,真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男人哈哈大笑,口里这样说着,脸上却不见什么遗憾。
“既然公主这样聪明,不如再考考你,公主觉得,我又是谁?”
男人在离赵清颜半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他目光带着兴致,居高临下地望着捆绑在地上,那个被迫以一种显然不会舒服的姿势跪坐在地的女人。
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呵,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竟还能冷着那一张玉砌般的脸。
置身在最脏污阴暗的焦虑,依旧维持着优雅高贵的姿态,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赵清颜仰面盯着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她朱唇微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吐出了三个字。
“淮南王。”
男人一怔,有些错愕地望着赵清颜。半晌儿,愈发畅快的笑声自他嘴中传了出来。“聪明!实在是太聪明了!”
赵清颜仍旧抿唇不语,沉默看着眼前的淮南王。
其实猜出这个男人的身份,并非什么难事。
先帝遭人陷害,意外驾崩之后。赵清颜也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她知晓先帝之死与当年淮南王叛变之事,绝对脱不开干系。
先帝确实是死于刘婕妤的那一株文殊兰,但刘婕妤到底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凭她一己之力,并成不了大事。
后来赵清颜便直接想到了淮南王。
她对这个淮南王有了一些了解,再者根据玉文先生打探到的消息,淮南王当年落败,不止是军力受损,自己也身受重伤。诸葛睿与他交手之时,曾给了他当头一剑,故而赵清颜方才看清男人脸上的疤痕之后,便断定此人是淮南王无疑了。
“不过公主,你虽然猜的中我便是淮南王,却一定不知晓我的另一个身份……”
淮南王说到此处,略微停顿。满意地看见地上的女子微微蹙起了娥眉,面上浮出了一丝不解。
他唇际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得意,又有一些故弄玄虚道:“你猜不中的,我便告诉你吧。除了淮南王,我还掌管着整个‘弑杀盟’。没错,就是你们口中的邪教,你们兜兜转转那么许久,谁也不会知道教主竟然就是我哈哈哈……”
赵清颜听了这个,稍稍睁大了眼,眸色微变,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可是本宫还是不明白。”
出乎淮南王意料地,他道出了这么样的惊天秘密,平阳公主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震惊。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离开,再度落向一侧另一人身上。
“无论是淮南王也好,‘弑杀盟’也罢。他们要刺杀父皇,企图谋权篡位,这并不稀奇。可是你呢,你的动机又是什么?本宫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这一句,赵清颜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三人却都知道,她是对着淮南王身边那赵雅容,可以说是同她一道儿长大,从前在宫中最疼爱的皇妹说的。
而另一侧,赵雅容自知事情已经败露,继续隐藏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了。
她面色沉了下来,那一抹温顺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记略带嘲弄的冷笑。
“动机?”赵雅容冷哼了一声,面上挂着的,是令赵清颜感到陌生的讥诮与讽刺。“只要能让那个皇帝,能让你不好过,我还需要什么动机?!”
见那赵雅容一瞬不瞬地俯视着赵清颜,神色阴沉恶毒,从前那个乖巧可人的公主模样早已是荡然无存。
赵雅容盯着地上的女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无人亏待于我,你眼睛瞎了吗?从小到大,又有谁真正好好待过我呢?”
闻声,赵清颜蹙了下眉,却并没有说话。
赵雅容见赵清颜一声不吭,心下更是厌恶。她不屑地冷笑,继续恨声说道:
“父皇?呵,那不是我的父皇,那只是你一个人的父皇!皇宫这么大,他有多少个皇子皇女,眼里却只把你一人当做心尖肉来宠着。是!你的出生好!一生下来,仿佛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所有人的关爱都该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而我呢?我的母妃呢?!我的母妃在后宫中隐忍了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最后被人毒害,那个‘父皇’他又去看过一眼吗?他没有,他的心里只有他已逝的皇后,只有你!只有你一个平阳公主!”
赵雅容说着说着,愈发激动了起来。
到了最后,她嘶声怒吼,称得上娇美清秀的五官,已经开始有些扭曲了起来。
而那赵清颜,到了这个时候,总算是弄明白了。
她的眸光略微复杂地凝视着面前这个几近癫狂的女子,对于她这个皇妹,她有寒心,有同情,有无奈,更多的则是惋惜。
赵清颜长了赵雅容两年,赵清颜是真真正正地拿着她当妹子一般的疼爱。这些年来,没少为了寻她,三番五次地同玉文先生那边,打听消息。
方才赵雅容的一席话,却是告诉赵清颜,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当年那个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小妮子装出来的罢了。
思及此,赵清颜怎能不心寒,怎能不惋惜。
她的唇畔不禁溢出叹息,她轻声说道:“何必呢,本宫是真心想要待你好的……”
“待我好?”
赵雅容瞬间笑出了声,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滑稽的天方夜谭。
“你若是待我好,当初我母妃含冤而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若是待我好,你也就不会随随便便打算将我许配给一个我根本不认识,也不会喜欢的男人。”
赵清颜愣了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赵雅容口中不喜欢的男人,莫非便是诸葛睿麾下的那个副统领,韩轩吗?
这一点,赵清颜真的也未料到。当初她那么一提,瞧着赵雅容面红耳赤的模样,像是小女人家的羞涩,赵清颜便以为她是喜欢的。
但赵清颜并没有同赵雅容继续解释。她太激动了,即便是继续说什么,她又怎会相信呢。
“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放心,你一时半会死不了。待北疆灭了赵国,我会一点一点折磨你的。”
……
**
这是赵清颜被关在这里第三天了。
她被限制了进出。
就连入厕的时候,也被蒙上了眼睛,由侍女带着去方便。
柴房里太过昏暗,赵清颜辨别不出具体是什么时辰,或者这里是哪里。
遇见了这样的事,饶是赵清颜表面上再怎样镇定自若,心里面其实也是有几份担忧的。她这几日,身体已经很疲乏了,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知道那个男人一旦发现自己失踪之后,一定会火急火燎地赶来找她。可日子一长,难免会有些提心吊胆。
现下赵清颜唯一庆幸的,便是他们并没有将惜儿一同抓来。她困在这里自身难保,又要如何分力安抚一个不足四岁的女娃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缕光亮自门缝挤了进来,赵清颜下意识仰面,眯起了眼。
前几日大概用膳的时候,也会有侍女扮相的丫头直接推门而入。现下,估摸着又是饭点了,赵清颜以为又是替她送膳来的侍女,故而并不感到有多么奇怪。
孰料,当她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一个身材壮硕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赵清颜微微一愣。
她没有想到,淮南王会单独进来见她。
“前日,我带她过来,原本只是想让她随你说说话。未曾想,她竟是对你这个皇姐出言不逊。该是吓着你了吧?我方才刚刚说道了她一通呢。”
淮南王没有明说,但赵清颜知道他口里的“她”指的是那赵雅容。
见这淮南王一改上一次见面时,阴沉诡异的笑容。听他的嗓音和和气气,端得是一副似乎真的不忍她担惊受怕的模样。赵清颜也自然不会相信。
她眸光偏冷地望着他,抿唇不语。
“饶是你身份尊贵,你也不过是一介女子,何必装得这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我心里清楚的很,你早已经开始害怕了吧,你怕极了!”
淮南王慢悠悠地说着,唇边带笑,像是在逗弄个关在牢笼中的宠物一般。他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笃定,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掌握在他的手中。
“本宫不怕,他会过来救我的。”
赵清颜神色不改,淡漠而平缓地吐出这一句话。
淮南王又笑了。他笑得狂妄,笑得自大,笑得几乎前俯后仰。
他的目光回到赵清颜略带憔悴,却依旧美艳过人的脸庞上。他笑声止了,眼底却是划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阴狠。
“你说的他,莫不是那个披着将军外衣的奴隶吧。你觉得他能胜我?太可笑了!你可知道他的武艺有一半都是从我这学来的。若不是我,他如今怎可能有这般的造化?都是他不识好歹,竟敢背叛我,背叛整个弑杀盟!他会后悔的,他会为他从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赵清颜依旧不为所动,可是嘴唇却抿了一下,泄露了些许不安。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淮南王的眼睛,他笑得更高兴了,得意地继续道:
“你若还在等那人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你的将军确实赶来了,而且是什么都没准备直接不要命地赶来了。我早早就在外面埋伏了几万的军士,他逃不掉了,再过几个时辰,大约可以带着公主一道见见那威武将军的尸首了吧!”
“休得胡说!你……”
赵清颜美眸大睁。她面颊染了怒意,再也抑制不住地想要起身,冲向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
她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现下的处境。忘记了她手脚都还被绑着。身子刚刚站起,便是一个趔趄,直直又要倒在地上。
淮南王见了,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扶。粗粝的手掌刚刚碰上平阳公主纤细的手腕,心神却忽然一荡。
掌下的肌肤细腻似棉,柔嫩如玉,怎样的一个销魂蚀骨。
他不受控制地重新打量起赵清颜的那倾城之姿。
在这么破旧的一个柴房里关了三日,她如云的黑发无从避免地凌乱了些,珠钗微散。出尘的面颊上沾染了一些灰尘脏污,不减其一分的绝俗美艳,竟是又添了几分惹人疼惜的楚楚可人。
这当真是一勾人心魄的极品尤物了。
他以拇指细细摩擦了一下手上的冰肌雪肤,眼神一暗,哑声说道:“软,真是软……”
赵清颜听了这句,猛地抬头,看清了淮南王混浊危险的眼眸。
她心下一跳,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立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冷声斥道:“你休得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淮南王大笑,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这句话?我是要荣登大殿的人!等到了那一刻,莫说是你了,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赵清颜未曾想过,这个淮南王,既已得到了雅容公主,竟还会对她下手。
眼见男人黝黑粗糙的大掌又朝自己伸了过来,赵清颜下意识拼尽了全力躲避,咬着牙屈身往后退。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再加上是以这般对她不利的姿势。赵清颜想逃,又如何能逃的掉呢?
当耳边传来一阵布匹撕裂的声响,赵清颜发怔地望着面前神情可怖,目光泛着贪婪嗜血的丑恶男人。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抑制的恐惧将她席卷,看男人一点点朝自己逼近,她贝齿将下唇咬出了血,眼眶渐渐开始发红。
淮南王双目发红地盯着赵清颜香肩半露的模样,双目如野兽一般发着光。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就要将这娇嫩欲滴的美人儿捉进自己的怀里……
孰料他的指尖还没碰到赵清颜的肌肤,一股强大的力道自后方袭来。
淮南王的肩背立刻传来刺骨的疼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自己的身子如同破碎的棉絮一般直接被人掀了开来。
赵清颜眼里水光盈盈,视线模糊地望着眼前喘着粗气的男人。
他手握长剑,战甲也没来得及换,身上还是那件最后一次见面时墨色的长袍。只不过上面染了斑驳的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光线昏淡,微弱地打在他棱角分明,刚毅异常的面颊上。
在看见他的这么一瞬,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赵清颜鼻腔一酸,蓄在眼眸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地滚了出来。
那一端,十七见赵清颜哭了,吓了一跳。马上半跪在她身前,长臂一伸,紧紧将她拥入怀里。
“你怎的……你怎的现在才来……本宫快要吓死了……”
赵清颜止不住地呜咽,纤细的玉手死死抓住十七的衣襟。整张脸埋入男人坚毅的胸膛。
十七没日没夜地赶路,寻到此处,后来又经了一场奋战。方才的一仗,确实不好打,好在阿昱这一次倒是机灵,自十七离开后,又挑选了一批精锐兵士紧随其后,加以应援。
他们打了胜仗,十七却来不及欢喜,就直接这么赶了过来。他没有沐浴过,身上满是汗渍与血液混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
可是赵清颜却顾不了那么多。她使劲往男人的怀里钻,像是要融入他的血骨,仿佛只有这样,她的惊慌无措的心才能得以安定下来。
十七见怀里的人儿,流泪不止,瘦弱的肩膀不断哆嗦发颤。他整颗心都像被人扯住,生疼生疼。
他搂着她,像是怀抱一个孩子一般紧紧抱着她。他以薄唇细细吻去她面颊上的泪痕,口里低低地哄着,嗓音却发着抖。
“是我不好,我来得晚了。乖……颜儿不怕,宝贝不怕,我来了,你已经安全了,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十七这个时候才发觉,赵清颜四肢都被绑着,手腕已经被勒出了一些乌紫。她的裙衫被人扯碎,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的心再一次被揪起。
这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宠爱的人儿啊,她怎能受这般的委屈?她怎可受这般的委屈?
滔天的怒意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十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先帮赵清颜解了绑,褪下自己的外袍不留一丝缝隙地包裹在她的身上。
“乖乖休息一会儿,我处理好了这里的事,便待你离开。”
十七轻轻在她的额心印下一吻,大掌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听见低低“嗯”了一声,他笑了笑,这才站起来。
转过身的时候,笑意已被敛去,他的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双目笔直冰冷地盯着墙角那个捂着自己肩膀,仍在喘息的淮南王,浑身散发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你以为你胜得了我?投降吧!现在投降,我还能饶你一命。”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淮南王仍在嘴硬。十七冷冷地望着他,一眼不发地攥紧了手中的宝剑,眸光一厉,直接攻了上去。
淮南王说得不错。
若是在几年之前,十七武艺虽高,但也许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下不一样了,十七离开了弑杀盟,依旧勤于习武。再加上这几年的戎马生涯,他积累了充足的实战经验。对付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将,早已是游刃有余。
当十七一剑直接刺穿淮南王的胸口,淮南王双目充血,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眸。而那十七目光冷然,长剑提起抽出,一系列动作,面上毫无情绪。
“那个殿上宝座,坐的是你,或是当今圣上。于我而言都无任何干系。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却胆敢动了她。她是我的命,你碰了我的命,我便要你拿命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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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季,骠骑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彻底夷平北疆。北疆领主写下降书,允诺从今往后绝不再起谋逆之心,年年朝贡,自愿做赵国属国。
得此消息,皇帝大悦。下令要继续给骠骑将军封官加爵,往后国内三军皆由骠骑将军一人统帅。
这样天大的喜讯,谁也不曾想却被骠骑将军婉言拒绝了。
将军自愿减去十年俸禄,请求携自己妻儿隐剑归山,从此再不问朝政。
要知道骠骑将军现下可是皇帝军中唯一的依仗,起初听闻这个请求,皇帝自然不愿。
孰料那骠骑将军也是个倔脾气,皇帝一日不下圣旨,他宁愿将自己缩在将军府中,不踏出房门半步。
最后皇帝没辙了,两方各退一步。他允许骠骑将军归隐山林,但前提是每年必须回宫两月,替他培养一批信得过的精锐队伍,接手他捍卫疆土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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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明山是一处依山伴水的村落。
那里偏南方,村里的人个个热情好客,友好朴实。
正是春季,鸟语花香的时节。小溪潺潺,花红柳绿,刚下过一夜小雨,随处闻得见泥土的芬芳。
也便是这个月,村里搬进了一对,带着一小女娃的新婚夫妇。
瞧上去是个大户,当家的男人包下了村庄最大的一块地皮,修建宅屋。
那日恰好赶上小两口搬家,据当时凑热闹的村民所言。那户人家的小娘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娇娘。穿着与他们这里的妇女截然不同的华美裙裳,轻飘飘的,乍一看就跟个仙女儿下凡一般。
没亲眼见着的人,自然不信,他们不屑地嘁了一声。料定说出这句话的老农,没什么眼见,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都可以称作仙女了。
他们不相信,其实也能够理解。
毕竟自上个月搬进村之后,鲜少有人碰见那传闻中的美丽小娘子。他们家的男人,倒是时常瞧见。
若说起那户人家的男人,相貌却是人人称道的英挺俊逸。
男人生得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身材高大魁梧。虽然大多数时候,一张俊脸都是冷冷的。被恰巧路过的村中妙龄少女瞧见,一个个还是忍不住地羞红了脸。
村里人几乎每日都能撞见,那男人或是扛着满满一筐的木柴,或是刚从山上打猎回来。
要知道,村落里的人大多思想都比较保守。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
可这一家却不一样,听说啊,大到入城做些维持生计的买卖,小到每日炊饭洗衣。事无巨细,都是由这一户的男主人一人承包。
住在隔壁的一婆子,听说了这事儿,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当时碰见了正背着弓箭准备如往日一般,上山打猎的男人。忍不住就提醒了一句:
“小伙子啊,我看你人生得相貌堂堂。这点道理怎的就不懂呢?这女人家啊,可以疼着宠着,但绝不可以娇惯。家里那些活计还是得让她多少做一些的。你看我一个婆子,眼睛看不清,腿脚也不好使了。回到屋中还不是得安安分分照顾我家那老爷子。”
那婆子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一通,原本也是出于好意。
孰料那男人听着这句,顿了下。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的妻女,原本刚毅冷硬的脸,竟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柔和了起来。
“应该惯着她的。”
婆子一愣。
她诧异地仰面瞅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见他唇角含笑,俊朗的眉宇间柔情似水。
“从小就没吃过苦的人,让她跟着我已经是委屈她了。能惯着她,我自然得惯着她的。粗活累活她不会做的,我也舍不得她去做。”
落下了这句,男人再度提起弓箭,直接朝村后的山林走去。这一次,他步伐稳健,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而另一侧,留在原地的老婆子目瞪口呆。
过了好些时候,婆子摇头叹息,口里不住地喃道:“多好一个小伙子啊,竟也是个惧内的……”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