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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近山与左临川拉起了家常,交谈的内容多半是陈年旧事,有回忆也有遗憾,彼此的心境各自不同。罗近山表现得很坦诚,几乎无话不谈,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按他的意思,现在罗家老人就剩下他了,没什么可以再遮遮掩掩的。
左临川保持着谨慎与戒备,话既然说开了,不免还是想做一些求证。
当年有一段隐秘,是关于他那个最好的兄弟,是他说服了左临川推动了矿产的转让,当然最主要的功劳只怕还是那个女人,但是在罗氏集团成立并迅速扩张之后,这两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直到若干年后那个女人回来,告诉左临川,他的兄弟已经不在,而她也朝不保夕,所以将他们的双胞胎女儿托付左临川收养,左临川竟然答应下来。这段往事疑点重重,左临川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与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是不是带有什么目的,但他始终无法面对或者正视。
罗近山对这一切了若指掌,他在观察着左临川的细节变化,在他认为合适的机会抛出了重磅话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说的是,当年表面上是罗氏收购了矿产,但你应该清楚,单凭当时的罗家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左临川喝了口茶,看似淡然实则内心一阵激荡,但是他没有回应。
罗近山又道,“当时的罗家,和你一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属于同一阵营,我们之间的配合很好地实现了既定目标,到现在,我仍然认为我们还是一个阵营。”
左临川撇了撇嘴,像是自嘲般地说道,“也许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罗近山笑了笑,“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觉得很委屈,我那几个兄长都无法真正地将你视作自己人,那很正常,在那次收购中,正是因为你的坚持,才让我们付出了几乎超过预算50%的代价!但是你也不要忘了,从履约的角度讲,我们做到了最好,而且没有任何折扣或者动用其它的手段,这一点你必须要肯定。”
“履约?”左临川不以为然,“这难道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再者说来,不妥善安置工人,你们能这么轻松地接盘?”
罗近山笑着指了指左临川,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单纯直率,在当时有很多国有企业转制,我问你,在清源省范围内,有哪一例转制能像我们罗氏这样处置的?我们完全可以采取更圆滑的手段,比如,我可以把用于安置的钱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来发放,再比如,我可以制定一些限制性的条款,都能在稳定的前提下节省不少成本,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做。”
对此,左临川确实很难反驳,兀自嘴硬道,“你们有得选择吗?我就是担心这个问题,所以采取步步为营的策略,妥善解决一处再进行下一处,再说了,还有政府的监管……”
罗近山只是微笑着倾听,直到左临川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苍白无力,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你必须要承认,”罗近山很严肃地说道,“说到底,你是担心罗氏的财力,但事实证明,罗氏背后的势力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在那个时代其财力绝对是垄断级别的。”
罗近山意有所指,左临川不禁动容,符合他所说标准的,似乎只有一个南天集团。
罗近山又续上了茶水,“我只能言至于此,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想说明,或许你觉得我们的手段有欠妥当的地方,但是罗氏只是代言人,况且多年以来,我们并没有从矿产上获得什么利益,这一点你比我们清楚。所以,我很想对你说,是时候放下心中的执念了。没错,如果不是罗氏,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将矿业公司经营得很好,而你也会拥有比现在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在当时的背景条件下,就算不是罗氏,也会有张氏、刘氏、李氏,结果仍然一样。换个角度说,你在其他家族入主的情况下,未必会能像在罗氏中得到的……一切。”
左临川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如果罗近山这番话说在十几年前,那也许还有些意义,但是此时说来却更像是故布疑阵,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也许你是对的,说说你的真实意图吧,没有必要再兜圈子。”
罗近山突然问道,“你觉得罗清这位年轻的总经理如何?”
左临川眼皮一跳,稍加思索正待回答,罗近山紧接着说道,“原本我以为他年轻有魄力,在海外的时候多有商业性的开拓,回归之后必定能为罗氏注入新鲜血液,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展现出让人期待的能力,长宜的事情一直被一个叫张杰的人牵着鼻子,回到总部也难有建树,尤其是受伤之后……令人失望啊。”
左临川此时觉得罗近山很陌生,从谈话开始起,罗近山一直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且他的思路很跳脱却又很贴近自己的真实心理,这一切都说明,在罗家,罗近山绝对是一个被低估被忽视的人物。左临川感到了不安,他无法判断罗近山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必须小心应对,“罗总经理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他的能力应该不会太弱,我相信,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来适应、磨砺,他肯定不会令人失望。”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你应该更坦诚些,”罗近山陡然抬高了声音,“时间?现在的罗氏最缺乏的就是时间,我很怀念罗启松、罗璇父女时代罗氏的稳定,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罗清不行,罗淳也还稚嫩,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罗氏的困局,你应该比他们都清楚,指望罗家能突然冒出一个擎天柱般的人物,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罗氏的主导权必须改变,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左临川疑惑地问道,“我人微言轻,在罗家我能有什么发言权?”
罗近山连连摇头,“罗家无人,外姓未必无人,你是外姓中资格最老、威望最高的人,我知道你在集团中的影响力超然,最关键的是,你的内心其实并不希望罗氏就这么成为历史,因为那样同样损害了你自己的利益。如果时间倒回十年前,你还有那份雄心和魄力,但是现在不要说别人,你自己都产生了怀疑,关淑荷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一提到关淑荷,左临川的心狠狠地跳了起来,瞠目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罗近山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温柔乡未必就是英雄冢,但起码是一个试金石。你在医院与她的交往算不上什么秘密吧?其实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作为朋友,我真的为你高兴,希望你能真正地收获一种归宿感,能够让你安定下来,甚至我都已经叮嘱一些人,只要你开口,只要条件合适,罗氏将会以关淑荷为媒介与四建开展全面合作,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负责工程的几个人,看看我是否对你说谎。”
左临川苦涩地笑了笑,“没想到,在罗家,懂我的人竟然会是你。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现在用不着了,我跟她已经结束了。”
罗近山一怔,全然不似作伪,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多好的一个女人,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是担心她有家庭吗?这根本不是问题……”
左临川手一挥,“你不要说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罗近山更觉疑惑,不由得笑道,“难道是你这么快又移情别恋了?我是过来人,有句话你别不爱听,男人到了天命之年,就应该稳定下来,或许她的出现给你打开了一道门,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
左临川见他想歪了,忙解释道,“你想哪里去了?你怎么不觉得是她的问题?再说了,我也一把年岁了,或许她跟我在一起图得是我手里的工程,如果更有价值的人出现了,又或者更年轻,我的竞争力在哪里?”
罗近山稍稍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小妮子我见过,她老子我也认得,不过你把她说得那么势利,我却不是那么相信,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或许有她的苦衷吧,有点可惜了。”
左临川确实不忿,之前他一直隐忍着,但是此时被罗近山撩拨起来,有些心火难耐。
罗近山问道,“难道还有隐情?”
左临川尴尬地回答,“是罗总经理看上了她。”
“什么?荒唐!”罗近山没有过多的评价,但是他的态度却很鲜明,而且果断。
左临川苦笑着点头,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他,罗近山早就清楚,但还是认真地听完,其中没有再有言语上的挑拨,最后他说了句,“没想到罗清竟是这样的人,我不得不担心他来掌舵罗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左临川说,“事情就是这样,我跟关淑荷始终只是露水情缘,已成昨日黄花。”
罗近山道,“如果罗清没有总经理这个光环,他在罗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稍稍出众的晚辈,而你对罗氏的贡献、对罗氏的意义又怎能是他一个黄毛小子能轻易掩盖的?我也相信,关淑荷有这样的判断力,一切都取决于你。”
左临川眼睛一亮,他对关淑荷的感情有些畸形,令他难以割舍,他觉得,眼前这个老人能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