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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这段文稿又是嘎然而止。
不是我故意卖关子,是因为李局长提供给我的资料,所有信息到此结束。
为了写作这篇文稿,我不得不一次次翻阅那些曝光的当年各国政府涉华绝密文件,大部分列强对当年中国的冷漠,日本鬼子对中国人民的冷血,一幕幕栩栩如生的出现在我面前,使我内心充满无助和凄凉,浑身不自觉的发冷发紧。我有时不得不走出房门,来到楼下的院子里,让夏日炽烈的阳光温暖我的身体。甜润的空气,鸟鸣的清幽,满目的翠绿,使我从档案字里行间散发出的刺耳的警报声、刺鼻的硝烟味和刺目的血红色中解脱出来,倍加珍惜当前安定的和平环境。
而当下这个安宁环境,就是包括“纪念堂”里那些有名的和无名的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为了重现那段历史,我不得不又一次次钻入档案堆,寻找“死士行动”的线索。
当文稿修改完成后,我迫不及待地将交给李局长。作为读者,我阅览了因为经过这么久碎片般的写作,我急切想知道中国是怎样摆脱危局,坚持抗战取得胜利的,作为作者,写了这么多碎片化的文稿,我也非常希望在后续文稿里,能将这些碎片拼接起来,成为一部震撼人心的作品。
“李局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死士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新四军参加?预四师那惨烈的牺牲,和‘死士行动‘又有何关系?还有,在前面的文稿中,出现了有许许多多人物,如监视日本飞机的农民,还有军统的电讯专家,还有所谓的‘飞刀华’,个个都神秘莫测,还有‘海女’、‘忍者’这些代号,他(她)是谁?甚至国民党空军的高层,日本的军政人物,就是虚构一部长篇小说,也很难容纳如此众多的人物,如此复杂的关系,如此广阔的时空!”
李局长一边翻看文稿,一边说道:“小说可以虚构,她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是,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很多事情,其离奇、复杂,神秘诡谲,远远比小说精彩得多!就算发生过、已经明确写入历史的事情,你能知道他背后真相吗?冰山,永远有十分之九,湮没在水面之下!”
我有点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李局长,如果真的像您说的那样,那这部作品,将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
“这当然是一部史诗!用整整一个师,数千人的血肉做诱饵;一群反省院的所谓‘战俘’,为了一个崇高使命,慷慨赴死,还有那么多人,用生命默默付出,哪一个情节不是荡气回肠?”李局长边说边打开抽屉,拿出一根双排防拨钥匙,郑重交到我手中:“于新同志,从今天起,我就将档案室的钥匙交给你了,你可以随时进去查找翻阅资料。好好写,把这一群死士,写成一部史诗!”
我接过沉甸甸的钢制钥匙,也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当我将钥匙和保密员的钥匙一起插入门锁,打开档案室那沉重的保险门时,如同蜜蜂发现了花海,如同蚂蚁发现了糖果,我的心“砰砰”乱跳我终于有了机会,一睹“死士行动”的完全面目。
一个星期,我都是过着档案室-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地生活。
第八天,我来到李局长办公室,李局长吓了一跳:眼前的我,满脸胡茬,两眼通红,嘴唇干裂,精神萎靡。
“小于,是不是劳累过度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李局长关切地说道。
他并不知道,作为没有受过严格心理训练的我,面对那些记载着冷酷甚至残忍命令的档案时,内心是怎样的一种崩溃!这,是比疲劳更摧垮我身体的地方!
我苦苦一笑,摇摇头:“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如同《雪地英雄》般的传奇故事,但我错了!‘死士行动’的艰巨性超过一次敌后奇袭;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十二金刚》般的铁血故事,但我又错了!!‘死士行动’的残酷性超过一场特种战斗;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谍中谍》一样的离奇谍战故事,但我还是错了!!!‘死士行动’的诡谲性超过任何一个谍战;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集结号》一样为烈士正名故事,但我依然错了!!!!‘死士行动’的复杂性超出了我的想象……”
李局长一句话没说,只是将一杯清香四溢的“碧潭飘雪”,放在我手边。我继续说道:
“一开始林老先生提供的那些材料,尽管很繁杂,但所有的故事都只有一首主题歌,指向性非常明确。
但我现在看的这些材料,不仅浩繁,有日伪档案,还有军统内部文件,还有一些当事人的原始材料,这些材料很多是矛盾的,甚至是对立的。我无所适从!
如果说以前我是一列行驶在单轨上的高速列车,现在突然来到一个巨大的调车场,面前是纵横交错的铁轨,却没有指示灯;以前是行驶在内河的轮船,突然进入了黑夜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且没有灯塔,没有星光;更像是一艘脱离了预定轨道的飞船,而且没有了导航和通讯,在茫茫的宇宙中无助挣扎……”
李局长静静地听完我的内心独白,然后果断说道:“于新同志,你当前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条件,不适合进一步研究‘死士行动’。暂时放下手头工作。先休息几天。马上要放暑假了,到时候将你爱人孩子一起接过来,你好好陪她们在周边转转。”
好在我身处“干休所”,回到心情水秀、竹涛阵阵的现实环境,加上营养师、医生和心理咨询师的调养,我精神从萎靡中渐渐振作起来。
一个星期后,王科长将我爱人孩子接到我身边。他们见到我工作的地方环境是这么的清幽美丽,都非常高兴,尤其是孩子,长久处在都市,有如此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每天拉着我们去竹林采竹荪,去小溪里抓小鱼、摸螺蛳,玩的不亦乐乎。
如一缕春风,吹进了刻板的“干休所”。一切清规戒律,在孩子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和所里所有的人,都成了好朋友,尤其深得林老夫妇的疼爱,成了他们的“开心果。”
只是晚上,孩子和妻子枕着竹涛入眠时,我脑海里会反复回想“死士行动”的种种细节,时而让我热血沸腾,时而让我咬牙切齿,时而让我扼腕长叹。心中百感交集: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不能更宽容更温情一些吗?
一个星期很快结束了,我恋恋不舍送走妻子和孩子,又要面对下面的工作时,不免有点惴惴不安。
李局长没有半点催促了工作的意思,每天见我,都是很温和地打个招呼,直到我那天,主动去向他要档案室的钥匙。
“于新同志,我完全理解你的困惑,”李局长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档案室的钥匙,还有一份厚厚的卷宗,一并交给我:“这是林老和傅正范将军早年写的一些回忆录,作为当事人,他们的材料极有价值,你可以和一些档案材料相互印证。但有一点,于新同志,这是一件严肃的工作,林老和傅将军的材料,只能作为参考。”
作为长期从事社会纪实工作的新闻记者,我当然知道“孤证不信”这个基本的工作纪律。
我开始认真研读林老和傅将军的材料。林老材料脉络很完整,犹如黑夜中出现了一点烛光,这足以支撑起我进一步探索的勇气的信心。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翻遍档案室,傅正范的内容很多都能得到多方验证和支撑,可信度大为加强,但能找到支撑林老先生材料的,却寥寥无几!
突然,我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李局长,我能否根据这些材料,写一部小说?”
“小说?”显然我的提议大大出乎李局长的意料。
“对,小说!”我继续说道,“小说最大优点,就是允许虚构,可以发挥想象。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年,‘死士行动’密级如此之高,是不是我们将‘死士行动’所有材料都收集齐全了呢?如果资料本身就有残缺,那怎么能写出一个真实的纪实?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角度,就是利用林老的资料为主线,结合能验证的材料,编一个故事。对于一些尚不能确定的细节,就当做是‘假说’,留待后来的文史工作者证实或证伪。”
“这倒是个新颖的想法。”李局长认真思索了一阵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新同志,放手干吧!也许,这就是解密‘死士行动’的一把新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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