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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门人惊呆了,那位掌门人身边的红人、江湖人称“小师爷”的方彬方二师兄,竟然把他们扔下一个人逃跑了!
他们心下顿时一片冰凉,斗志全失。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个人影顺着屋檐滚了下来,掉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王正友定睛一看,心里便是一惊:这不是小李么?什么时候躲到屋顶上的!
众人看看打滚的刀客,又看向屋顶,只见两个人影正在屋顶打斗,其中一人宽袍大袖,正是方彬,这才明白,原来他跑到屋顶上去了。
王正友原以为方彬是跳楼潜逃,却没想到这厮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他看了鬼侍一眼,只见此人面色如常,好像根本不担心方彬会跑掉似的,当下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来这小鬼早就派人埋伏在屋顶,不由暗赞一声好缜密的心思!
屋顶上两个身影打斗的频率加快了,在方彬的步步紧逼下,那个刀客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到了后来只能一味格挡,渐渐地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王正友的右手深入衣襟,正准备抽刀冲上去帮忙,忽然听得耳边一声长啸,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嗖地蹿上屋顶,手中长剑寒光逼人,身形如梭,疾向方彬刺去,正是鬼侍。
他这一剑的速度极快,角度又刁钻无比,而且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这时方彬正好招式用老,看到鬼侍袭来吃了一惊,想抬手回防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嗤啦一记布帛撕裂声响,方彬闷哼一声,身形向后一跃,重重地落在了阳台上,落地的同时,身体一弯,颓势尽显,看起来异常狼狈。但他刚才抛下同门逃走的行径实在寒了三位师弟的心,所以没人肯上前扶他一把。
方彬喘息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那身青衫从左肩到胸口撕开一道大口子,里衬都露了出来,隐隐有血迹透出,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也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王正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位刀客绕到了方彬等人身后,凝神戒备,以防他再找机会逃跑。
方彬咳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青衫上的裂口,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抬头看向鬼侍,一双眼睛里满是恨意。
“楼上的人,是你安排的?”
鬼侍点了点头。
方彬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逃跑?”
鬼侍回答:“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打不过自然会逃。你的师弟大都在沪杭高速一带,要赶回来最快也得二三十分钟,你很清楚这一点,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响箭叫人?如果你放了,那就只有一个目的:拿响箭用做掩耳目的幌子,好趁我们的注意力被烟火吸引的时候逃走。”
听完鬼侍的解释,方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身后三位门人鄙夷的目光更是让他感觉犹如芒刺在背,他冷笑一声,语气生硬地说道:“你也聪明得紧呐!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从屋顶逃走的?”
“我不知道,”鬼侍摇了摇头,“只是为了防止你会从阳台逃走,所以事先安排了两个弟兄在屋顶上观察你的动向。”顿了顿,他又道,“本来烟火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但可惜方兄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刚才你若是直接跳楼遁走的话,反倒是没事了。”
方彬露出错愕神情,干笑两声:“呵,料敌于先,当真是不错、不错,你们费尽心机,布下这么周全的一个局,还真是瞧得起我方某人呐。”
“小师爷过谦了,”鬼侍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不过说真的,我们有些失望啊——有道是狡兔三窟,没想到想来以狡黠多智闻名江湖的小师爷竟连个像样的‘窟’都没有,到最后居然三十六计走为上,莫非是徒有虚名不成?”
狡兔三窟?那聂师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若有所思地盯着方彬的背影,难道说……
“这话说得有点早了吧?”方彬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我就没有那‘三窟’了?”
鬼侍笑道:“你说的三窟不会就是跟我扯皮拖时间好撑到你的同门赶回来吧?”
方彬笑而不语,沉默半晌,忽然直勾勾地盯着鬼侍,桀桀怪笑起来:“嘿嘿……说起来,正主儿你也真够悲催的,不但被黑白两道追杀,而且连姓名都成了江湖的忌讳……”
“小师爷,”鬼侍摇了摇头,“这种话没有意义的。”
“没有意义?你说没有意义?”方彬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似的,笑得更加灿烂了,“正主儿啊,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说着,也不等鬼侍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今晚肯定会杀我,是不是?”
鬼侍点了点头。
“以后还有要杀你的人呢?你打算如何?跟杀我一样杀掉吗?”方彬的情绪渐渐高亢起来,嘴巴越咧越大,双肩一耸一耸,看起来扭曲而病态,“自从暗花一出,江湖想杀你之人可谓多矣!像我海沙派这等帮派想杀你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不只是九流龙蛇,还有三教那些名门大派,那些个成天一副道貌岸然的家伙们,更加不会放过你!今天是我本领不济,栽在了你的手上,他日你若是遇到高手,你杀得掉吗?你杀得过来吗?你能杀尽江湖中人吗?哈哈哈!实话告诉你,杀了我,你也活不长!不论是里世,还是表世,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鬼侍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为什么?”方彬止住笑声,一脸同情地看着鬼侍,大摇其头道,“我说你可悲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没头苍蝇的滋味儿怎么样啊?”
一旁的王正友看着状似疯癫的方彬,心里暗叹,想不当堂堂海沙派小师爷,死到临头竟会如此不堪。
“为什么?”鬼侍又问了一遍,平静的语气隐隐有些颤抖。
“为什么?”方彬闻言又是哈哈大笑,“好!我这就告诉你为什么,来来来,咱俩在黄泉路上慢慢说!”说着身形一矮,向鬼侍冲了过去。
鬼侍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完全没注意到。
王正友见方彬说话间突然出手,叫了一声“不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护在鬼侍身前,周围几位刀客也反应过来,纷纷向鬼侍身边靠拢,把他与方彬隔开。
方彬抬手甩出折扇,向其中一个刀客的面门掷去,同时将袖里的暗箭全部打了出去,然后趁着刀客们格挡闪避的当儿迅速窜到他们身前,两只大袖上下纷飞,喂了毒盐的双手在其中时隐时现,只一个照面便击倒两个刀客。其他几人见状,立刻迎了上去,一时间,刀光掌影连成一片。
不一会儿的功夫,方彬浑身上下不少地方都挂了彩,但他丝毫不退,仗着浪淘沙的毒辣掌法,竟生生在刀客间打出了一条路来,很快,他和鬼侍之间就只隔着一个王正友了。
方彬双掌齐出,向王正友双肩打去,王正友不闪不避,右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鲜血飞溅,方彬的左臂被削掉一截,断臂带着半截袖子飞了出去,掉到地上。与此同时,方彬的右掌也落在了王正友的肩膀上,他好像压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掌上力道十足。
王正友闷哼一声,咬着牙往后退了一步,而方彬则借着这一拍之势跳了起来,跃过王正友的头顶,右手从衣襟里摸出一把匕首,嘴里发出一声尖啸,纵身朝鬼侍扑了过去。
这时,一直在发呆的鬼侍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迎面而来的方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紧接着,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刺而出,瞬间贯穿了方彬的右肩,然后鬼侍整个人随着剑势朝前突进。
方彬被长剑所挟的力道掼得步步后退,他紧咬牙关,匕首拼命向前戳刺,但碍于长剑之隔,离鬼侍的身体始终差一大截,情急之下,他将匕首掷向鬼侍的面门,却被后者以剑鞘格开。
两人就这样一进一退,一直到了阳台的护栏边上。
鬼侍回头瞥了一眼众刀客,只见王正友眉头紧锁,牙关紧咬,额头汗水滚滚而下,显然是中了盐毒。
鬼侍又看向方彬,低声说道:“小师爷,烦请你把毒盐的解药交出来。”
方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的突袭耗尽了他的气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听到鬼侍的话,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给你?”
鬼侍默不作声,剑刃在方彬的伤口里搅动起来,后者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脸病态的笑容,还是一副压根不觉疼痛的德行。鬼侍见状不再理他,转而看向一直在旁围观的三位海沙派门人,三人见他看来,齐齐打了个冷战,那聂师弟赶紧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来,另一人说道:“内服一粒。”
鬼侍接过瓷瓶看了一眼,又甩给王正友,王正友打开瓶塞,倒出一粒丸药吃了,表情瞬间舒展开来,又把瓷瓶递给另一个受伤的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