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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夜半归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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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房里,魏通似乎还不能从惊诧疑惑中回过神,呆坐在床沿沉默不语。

    余氏挨着他坐下,轻叹一声,问道:“老爷怎么了?为何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还在为五儿不愿成亲的事生气?哎,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五儿……这次回来似乎改变不小。”

    魏通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沉吟半晌后,神色凝重地叮嘱余氏:“这小崽子很不对劲,似乎变乖了很多,你找个机会问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我猜肯定是这样,否则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余氏很是无语地白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吗?儿子回来,说不定只是想家想我们了。”

    魏通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对她的话明显不赞同。他倒是想把这小崽子往好处想,只是每次都会被打脸啪啪响,所以,现在不是他非要往坏处想,只是出于本能反应。

    “老爷,五儿不愿成亲怎么办啊?”余氏头疼地问。

    魏通眼一瞪,似乎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理所当然地说:“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事岂能由他胡来。从明天起,就开始好好筹备婚事。他要是再胡闹,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好了好了,老爷不要气了,我会好好劝儿子的,不早了,咱们睡吧。”余氏见他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连声安抚道。这父子俩,简直就是一对冤家。

    清早,魏通和余氏是在一阵笛声中醒来的。

    魏通听着那曾经很熟悉如今却不曾再听到过的旋律,忍不住摇头叹息:是谁这么不怕死,不知道这首曲子已经被人视为不详之曲了吗?

    余氏边为他整理妆容边疑惑地蹙眉说:“这是谁在吹笛子?就不怕被人听到么?这声音好像离咱家挺近,咱们搬来这里已一年有余,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围人吹笛子,可能是刚回京的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听到这首曲子,魏通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愤愤不平的同时也感到心灰意冷。

    不就是因为他儿子与前皇帝被人并称为“盛京二潘”,以致于皇上每次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吗?不就是因为前皇帝对他信任重视在朝堂上赞了他几句吗?不就是因为前皇帝不顾礼制规矩把皇上的女人养在后宫,其他人上奏反对而他没有上奏吗?

    皇上竟然因为这些算不上什么大错的事,用莫须有的罪名贬了他的官。他十七岁入仕,这么多年一直恪尽职守、忠心为国,想不到竟落到如此下场,这一生只怕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魏通又是一声叹息,连去当值的心情都没有了,听到身边的余氏一直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管他是谁,你只当没听见好了。”

    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吩咐道:“现在五儿回来了,理应去许家拜访,你备好厚礼,今天就让他过去吧。”这样也能让许家人知道,他儿子平安回来了,婚期不会推迟,更不会取缔。

    “我怎么忘记这桩事了。”余氏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额头说,“如果不去许家拜访,只怕他们对魏家会更不满,只是……”

    五儿若是不愿意去怎么办?这句话余氏没敢说出来。老爷火气已经够大了,可不能再惹怒他,否则,五儿恐怕真逃不过一顿毒打,她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说服儿子。

    魏通明白余氏的担忧,见余氏没有明说,他也阴沉着脸不说话。哼,那小崽子若是不去,他用脚踹也非把他踹去不可。

    等出了房门,魏通和余氏才感觉不大对劲,这笛声听着如此清晰,怎么像是从自家院里传来的?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

    但两人又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是五儿,五儿虽然也会吹笛,可听五儿的笛声简直是对耳朵的折磨,哪有这么悦耳动听又极富内涵。

    魏通站在院子里侧耳细听了会儿,越听越心惊,这笛声不正是从那小崽子的院子里传来的吗?

    这混账,还嫌魏家的下场不够惨是不是!非要让皇上把他的八品小官也撤掉才满意吗?

    魏通来不及多想,快步向魏弈丞的院子走去。

    余氏见他如此,也隐约猜到了吹笛之人是谁,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天还未大亮,眼前的事物看上去模糊不清,远处更是灰蒙蒙一片。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笛声也越来越清晰,可魏通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果真是他。

    顺着笛声望去,远远地,魏通隐约看到屋顶上有个白色影子,他立刻咬牙大吼道:“混账,还不快给我滚下来。”同时,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笛声应声停止。

    魏弈丞握着玉笛的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上,一派淡然地看着他们走近。

    余氏猛然看到屋顶上的儿子,吓了一跳,以为儿子因为婚事想不开要寻短见,声音颤抖地劝道:“五儿,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做傻事寻短见啊,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能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如果真的不想娶许家小姐咱们就不娶了……”

    魏通听了这话,无语到差点晕倒,真是感情用事的妇人,哪只眼睛看到这小崽子要寻短见了?

    这……

    魏弈丞眉头微微蹙起,他不过是想在房顶上吹吹笛子抒发一下心情而已,怎么就成寻短见的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吧,他看着下方的两人问道:“那爹娘是同意与许家退亲了?”

    魏通怒吼道:“让我去退亲,这辈子你想都不要想!”

    魏弈丞淡声说:“既然爹不愿意去,那把婚书给我,我自己去退。”

    “你你……你是听不懂还是装糊涂啊。”魏通气得发抖,咬牙吩咐:“把鞭子拿来!”

    余氏见儿子不像是要寻短见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听到魏通的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说:“有鞭子你也打不到他,还是白费力气了。”

    魏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脱下鞋子朝房顶上的魏弈丞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