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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秉承了老路家骨子里就有的那种脾性,路云风对远方有种莫名的渴望,可是也不会忽略身边周遭的新鲜玩意,幼时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从亘古不变的荒山野岭里找出惊喜。
或许是一棵草,也可能是一条虫,发现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总会令他感觉到快乐,尽管这些新发现,大多会被红山老爹等人加以否定,可仍然不能阻止他对此乐而不疲。
红山老爹虽然不能说话,但绝对不是没办法交流!莽虎子尽管看起来呆傻,也能流露出喜乐与忧伤。老爷子教导他时说过:山川之精英,每泄为至宝;乾坤之瑞气,恒结为奇珍。草木顽石尚且有灵气,何况于人?
缺少的,只是善于观察的眼和能够感受的心而已。
所以到了六里铺以后,路云风喜欢四处溜达着走走,他的性情还算开朗,所以碰到感兴趣的物事,也就上前去与人攀谈,岗宾比他大了三岁,几乎与他同时进入货栈,年纪相仿言语投缘,很快就亲近了起来,也会相陪着在街面上溜达,时不时指点下江山,给他做着各种介绍。
在他眼里,路云风是山民,终日与葛木鸟兽为伍,恐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解说的也是分外用心,尽可能把某件事物的来龙去脉表达清楚,他自然不会知道路云风虽然年龄不大,但西疆有名的三座大城都留有他的脚印,论世面,巴掌大的六里铺尚不足道,可对于他的这份好意,路云风不以为杵,反而甚是领情。
岗宾有一兄一姐,父兄开着一家打铁铺维系生计,从外埠进粗铁,打制成各式铁器售卖,商贸集散的荒郊之地,农具使用的不多,但箭矢马铁抓钩镰刀等物件不可或缺,进山赶路带把防身兵刃也很是平常,所以六里铺虽说不大,铁匠铺子却开了四五家。
经长途贩运的粗铁价格甚高,维持火力还要再买外埠的石炭,岗家的铁器也没什么出彩之处,每月扣去安保银子以后获利无几,只是勉强维持惨谈经营,岗宾的父亲跟刘账房挺熟,借着恒升货栈里缺人手的空当,岗宾也就加了进来。
自打到这儿的那时起,路云风笑脸迎人执礼甚恭,跟货栈里里外外很快就熟悉了过来,每日里依旧早起,虽然不能再走桩步,却也习惯性的出去舒展下筋骨。
六里铺的地势,北面高南边矮,沿着横澜河给划出的弧度,北边儿就有了五六丈高的断崖,上宽下窄,从渡口那边往这儿看的话,好似悬空着横担在河面上一样。
这块狭长的缓坡足有数百丈方圆,胡乱的扔着些石锁粗木等打熬力气的物件,岗宾说,这儿就是六里铺的天命台,地面上有了争执又经不起调解的,说不得只能在这里论一论是非。
天命台又叫判官场,据说是蛮族部落争夺草场时的传统,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采用了听天由命的那点意思。
放牧部落以牲畜为生,水草丰茂之地免不了要有争执,大规模冲突有些得不偿失,所以部族首领们便摆出这判官场,一百里草场分成十阵分输赢,一场十里看花落谁家,只要是有那能耐,全赢了去也没人再有二话。
这个传统根深而蒂固,在西疆的历史极为悠久,世族门阀们入乡随俗,争地盘抢生意也开始沿用,渐渐地,天命台随处可见,久而久之就成了民俗。
强者为尊弱者卑,正是西疆这野性之地奉行的准则。
从后门出去,到这天命台只有几百丈远,耍动会儿石锁摆弄下粗木,迎着朝阳吐纳调息,晨课做完回来,货栈里的人也都已经起身,路云风顺手拿笤帚清扫着院子,冯三的房门拉开,探出脑袋冲着他招了招手。
虽然不说多么另眼相看,但冯三着实对他不错,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把他喊到房里,话里话外的数落了一番,然后又拿出十两银子给他。
两张土豹皮,品相不错的话,在六里铺也就值这个数,直接在山口上收,按道理还能便宜一些,冯三主要是埋怨他给宋老二婆娘的那二两银子,意思也很明白,养家糊口都是不易,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以后少管,各有各的难,你管得过来嘛。
这话是个好意,不拿你当着子侄的话,没谁愿意费那些口舌,所以路云风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他受爷爷的影响颇深,路老爷子虽然节俭,但把规矩和道义看的比钱财重,不说是多么急公好义,却也时常伸手去帮扶人一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固然不能跟红山等老人厮混多年,莽虎子与车把式儿子也早不知已魂归何处。
看到他招手,路云风就拎着笤帚快步走到近前,轻笑着问:“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云风啊,明儿个你就要进山了,这双鞋拿去穿吧,一会把门板给下了,开铺子!”
说着,就递了一双棕麻快靴给他。
这是产自午葛城的剑麻快靴。
午葛城的编织和布匹,整个西疆大大有名,这鞋子有个俗称叫“累倒马”,内衬以毛皮轻软保暖,脚底的抓地性很强,那意思是把马累倒了,鞋底也不会磨破,比自己脚上那有些缺损的蒲草麻绳鞋好的太多。
路云风欣喜的道谢,回到房里就换上了,溜达了两圈感觉还不错,仰躺在铺上发呆的老疤突然发问:
“路小子,明儿个要上路了,你身上有家伙什儿?”
路云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两臂环抱探手于袖底,分开的时候,双手各执有一只三棱刺,刃身比人掌略长三分,自握柄处螺旋而上的三条棱锋,划出浑然天成的弧度,在尽头凝聚出了一点寒芒,通体乌黑光泽不显,古朴铸风的衬托之下,几分不可或缺的凶枭悍野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出来。
老疤极为识货的挺起身,“嗬~,千锤百炼黄蜂刺,好东西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对儿好家伙,会使吗?”
“不怎么会!就是顺着手使。”
路云风多少有些尴尬的回答。
当初在铁州城里一见到这对兵刃,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路老爷子花费颇大的代价才买了回来,为此不得不提早结束行程返回山里。
这种短兵刃,俗称“袖里刀”,严丝合缝的刀鞘上装有扣带,可以绑缚于小臂,从拿到手的那刻起,路云风就是爱不释手,很少让它离身,可说到使用,就没人能够教给他什么,基本就是怎么顺手怎么来,跟老爷子教给他的拳路如出一辙。
学时一定理,用时无定法,以变应不变、以多变应万变,随机应变!
得传于老爷子的拳路纲要并无定法,所以路云风这三棱刺也是自己琢磨,要有章法的耍出来套路,却是真正的一点儿也不会。
老疤闻言后皱了皱眉,“那太短了些,碰上事儿不太好用。”
说完寻思了下,起身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大木箱,翻腾了会儿,扔过来一把带着软皮鞘的狭锋刀。
“也别买了,这个钢火还凑合,你暂且拿着用吧。”
刀约两尺多长,三指来宽,入手有些份量,如果去铁匠铺子买一把,不算皮鞘也得花费一些铜钱,老疤相貌看起来粗豪凶恶,实际却算得是个急公好义之人,跑单帮行走多年,在横山一带很有些名声,青阳镇恒升商行到此地开设货栈,冯三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将他说服了过来。
据岗宾讲,疤爷的拳脚功夫很是了得,一路硬桥硬马的开山拳威名赫赫,常用一条鸭蛋般粗细的栗木三节棍,是山口有名有姓的好汉,商埠上的白老太爷都得给几分面子。
路云风也没推辞,道谢之后收了起来,老疤再躺到床上,双手枕于脑后,盯着房梁似在自言自语。
“要过冬了,熬不过去的又生出歪打算了,可他娘的车把式也不放过,下手这么狠,宋老二要悬啊,那腿肿的跟房梁似的,六里铺恐怕是医不好了。”
路云风无言以对,只能陪着他沉默,老疤偏过头来瞅瞅他。
“我说小子,别害怕,这回出去要是碰上山贼,你就跟我后面等着,要是看我抵不住啊,就把那刀扔了,别逞英雄,刚出门就缺胳膊断腿儿的,老子对不住你家老人。”
赶赴荒野交易地,每辆马车都有一个车把式随行,只要把人送到,车行并没有保护的责任,如果路遇劫匪,只要不插手管事,车把式基本能保得平安。
但采买不同,东家花钱请了你,护货之责还是有的,如果把货丢了,自己却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回去,那就免不了有串通贼伙坑害东家的嫌疑。
所以遭了贼,即便是抵挡不住,挂些彩回去也算是给了东家一个交待。
血淋淋的伤口在那摆着,老子尽力了,还是敌不住,对得起拿的那些工钱!东家多半也只能自认倒霉,不会再说什么。
穷乡僻壤之地,难寻大富大贵之家,一边是混碗饭吃的苦哈哈,一边是狗急跳墙的穷措大,大家半斤对八两各有各的苦,彼此心知肚明,就会有一个很微妙的平衡关系,既没仇也没怨,都别把人往死里面逼,所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这就成了所谓的江湖规矩,血流几步不鲜见,丢几两皮肉也正常,伤人致死致残的情形却是不多。
可恒升货栈这一回,三个采买都伤筋动骨暂且不说,就连安顺车行也折损了人手,据他们讲,一起遭贼的单帮客更是有人直接殒命在当场,这帮马贼手底下无所禁忌,明显是凶狠了许多。
“疤爷,就算咱真能碰上马贼,没准儿看见您就不敢出来了呢,掌柜的都说了,您的名号响亮,跟着您准保出不了岔子。”
虽然有些奉承的意思,但冯三也确实说过老疤的本事,还是信得过他,不然也不会让两个新采买都跟着他走。
老疤苦笑,带动得面上的伤痕折皱的如同老树皮,“名声?能当饭吃吗?瓦罐不离井上破,名声能立也就能倒,你呀,放机灵些吃不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