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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会场设在镇中心的小广场,广场上搭了个露天舞台,周围用绳子围着一圈,圈里面整齐摆放了很多椅子,排成一行行,已经有不少军人坐在里面。镇长在绳子缺口的地方守着,朝每一个想进去的人大声吆喝着:“坐票一块钱,站票五毛,军人免费,快来买啦,座位有限……”象卖水果的小贩似的。
杜雷德男爵拄着拐棍站在门口:“你怎么不被金币砸死!这也要收钱?我就不进去,就站在外面看。”周围一群人也有样学样堵在门口。
镇长撇撇嘴:“你女儿也参赛,你不想离近点看看吗?再说,比赛得持续一天,没了钻石腿,你行吗?”
杜雷德男爵吼了一声,气呼呼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给你!”啪砸进镇长手里。
镇长乐呵呵把钱递给在一旁记账的会计师杜彭先生:“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舞会的钱从哪儿来。”接着继续扯嗓子吆喝:“坐票……”。据说,比赛结束后会举行舞会,舞会还提供丰盛食物,听起来挺吸引人,其实就是相亲大会,让男男女女以闪电般的速度成就婚姻,然后赶快生孩子,然后男人们继续为皇帝陛下打仗去。
妈妈和双胞胎舍不得票钱,就站在绳子外面远远的看。胡素夫人买了张站票。这时,来了一辆敞篷马车,汤玛斯男爵扶着仪态万方的夫人从车上下来。镇长马上弯腰恭敬问候:“日安,男爵夫人。”男爵夫人高傲的昂着头从镇长身边经过,镇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半晌,镇长经杜彭先生提醒才想起来:“嘿,你们还没买票呐!”男爵夫人很不高兴的瞟了镇长一眼,镇长顿时没了脾气。汤玛斯男爵冲镇长抱歉笑笑,跟着走进去。于是,后面的人也有样学样,叫道:“不用买票啦!”呼啦一声向里冲。妈妈和双胞胎趁机挤进去。妈妈似乎还想对我嘱咐什么,被人流挤远了没听清。
我一个人到了后台。后台用许多旧窗帘遮成一个圈作化妆室,许多姑娘站在里面唧唧喳喳,都透着一股紧张和兴奋。校长大人站在香艳的女孩堆里充任赛前指导,感觉颇怪异:“姑娘们——!姑娘们——!静一静听我说——。”花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场面安静下来。“第一场比赛,外貌展示,请姑娘们整齐排好队,把这个号码牌贴在胸前衣服上,一个一个上场。”校长举起一个圆圆的白纸板给大家看,“姑娘们,记住啦,一个号码一个人,不能弄错,不能交换,军官们要根据号码给你们打分,他们记不住你们的名字。”于是大家哄一声拥上前去抢号码牌,都想抢个靠前的好号码。我等别人差不多拿完了才上去取了号码,三百零八号,不算很靠后,按总人数大概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还有些家住得远的姑娘没有赶来。不过,我敢肯定,这个号码已经足够让人审美疲劳了。
校长大人挥挥手,继续叫道:“你们要用最优雅的姿态走上台,要……”还没等说完,有人问:“优雅的走路怎么走?”校长理所当然的答:“瞧瞧杜雷德男爵小姐怎么走路的,那可是由家庭教师专门教导出来的。”我联想了一下珍妮平时扭着腰摇着臀走路的样子,我觉得我的腰快断了。
校长还在焦急的进行赛前辅导:“……回答问题要大声,很多士兵耳朵被炮震伤过,听力不好……表演你的拿手绝活儿时间不要长,每个人最多一分钟,超时会被赶下台……”姑娘们一边哄笑一边听,也不知道究竟领会了多少,校长直摇头。
交代完后,校长忽然向我走过来:“李小姐,你今天很美。”
“谢谢。”我拘谨的说。
校长拉开帘子,手指指着外面坐在最前排的一个人对我说:“看见那个人了吗?”我顺着手指看去,一个肩膀上扛着三朵大丽花的军官,看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脸上有道疤,不过不难看,这年头身上有疤是优点不是缺陷,而且这人手脚都完好无缺,这就是最大的优点。校长说:“那人已经是陆军上尉了,我打听过,他老婆病死了,现在光棍,已经攒够军功,马上就要申请退伍了。你上台以后找离他近的地方站着,让他好好看看你。”
我这样算不算作弊?
“谢谢您。”我说,心不在焉。
校长见我不领情,不满的看了我两眼,以为我想争夺阿尔之花,摇摇头叹气:“行,那你好好表现吧。”
一直拖拖拉拉快到中午,镇长说不等了,迟到的就算弃权。于是,玛尔斯帝国第十届帝国之花选美大赛阿尔镇地区初赛正式开始。首先全体起立,唱国歌。
“天佑吾皇,万寿无疆,
常胜利,孚民望
国运恒长
……”
然后是主持人被服厂采购员尼威尔先生——全阿尔最能说会道的人——介绍比赛流程和评分规则。参加打分的军人们每人手里都发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坐在第一排的高级军官们每人还有一块小黑板,可以当众写下自己的评分举起来,给其他人提供参考。为了简化计算,每场比赛只能打分0、10、20、30这些整数分,也就是只有优良中差四个等级。
“姑娘们,排队上场了。”校长拉开窗帘布,冲女孩们向外一挥手。于是女孩们胸前贴着象枪靶子一样的号码牌,一个个扭着快要断的腰扭捏走上台,提着裙子在台上向大家行一个屈膝礼,再转个弯在台上走一圈下台。多数人都很紧张,动作僵硬,撅着臀部行礼的样子就象一队排队下池塘的大白鹅。姑娘太多,我瞧着台下的评委们都看得眼花缭乱,连看人都来不及,更别说一个个打分了。不过,珍妮上场的时候倒是赢得了不少掌声,她穿的裙子非常豪华,一下子就让她脱颖而出。安打扮得也很排场,吸引了不少关注。汤玛斯小姐一上场就激起巨大的掌声,她太美丽了。
等快轮到我上场的时候,评委们果然已经疲惫了,他们在下面互相聊着天,只偶尔往台上扫一眼。尼威尔先生看了看钟,时间不太够,他冲我们这些排在后面的人挥着手催促:“姑娘们,赶紧的,我们还有下一场呢,动作快点。”结果,他这一催,大家一慌,一个姑娘踩到了另一个姑娘的裙摆,那姑娘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前面的姑娘措手不及也向前扑,尖叫声响起,一个一个,咕咚咕咚顿时倒了一长串。这下所有人都向台上看去,见姑娘们在台上滚作一团,哄的一声全场大笑起来,尤其是那些离得近的军官看得最清楚,见姑娘们互相埋怨着撕打起来,更是笑得捧着肚子弯了腰。尼威尔先生“噢!我的神啊!”叫了一声,捂着眼睛都不忍心看了。
尼威尔先生总算把打架的姑娘们请下台,他冲我扬了一下头:“上!求你可别再摔了。”
我朝台下望去。妈妈正使劲从人群里蹦着冒出头,一片笑声中隐约听见她的声音:“好好走路——别蹦跶得象只松鼠——”。然后,我看见了让。
他站在绳圈外面,孤零零一个人和别人拉开距离,两只手臂抱在胸前静静望着台上。愤怒从我胸中轰然涌起。他为什么要来呢?来看我出丑吗?难道我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骄傲仰起下巴,捻起裙子,迈着轻柔的步子缓缓走上台。我要人人看到,我也可以很优雅、很美丽、很迷人,而不是站在垃圾堆里愚蠢幻想的傻姑娘,我要在场所有男士为我着迷,狂热追求我,要一个叫作让?贝尔蒙多的睁眼瞎知道他错过了什么,让他后悔终生!
台下突然静下来。笑弯了腰的军官们一齐抬头看向台上。我拿眼睛扫视他们一圈,温柔一笑,傲然退场。
直到我退场后好一阵,仍然听得到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姑娘?”……我躲进一处角落里,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呜呜的哭声传进我耳朵里,我差点以为是自己控制不住,后来发现是汤玛斯男爵小姐。参选的姑娘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汤玛斯小姐的反应很异常。“你怎么啦?“我问,“别哭,会把妆哭花。”事实上已经花了。
汤玛斯小姐惊吓得肩膀一抖,抬头见是我,松懈下来:“辛迪,是你呀。”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问:“辛迪,你愿意参加选美吗?”
不愿意。
我笑道:“当然愿意啦,谁不想嫁给爵士老爷呢?”
“我不愿意。”汤玛斯小姐摇头,“我都有未婚夫了,我们很相爱,可是母亲大人非要我参赛,万一我选上了阿尔之花,就得进京嫁给一个陌生人,我不要。”然后她看着我象发现什么似的,眼睛亮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辛迪,你肯不肯帮我一个忙?比赛时你好好表现,争取选上,我会报答你。”
我使劲挣脱汤玛斯小姐的手:“不!汤玛斯小姐,我不能。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我……”我飞快背转身。我以为我可以把让放下,就象放下一块好吃的甜点,只要不去想不去看它,就可以不在意它的香味。可是,如果让不是甜点,他是我喝的水、果腹的面包,没有他我会渴会饥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