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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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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疏竹看到她之后,回头对着跟在他屁股后的温西道:“去里面找些书看吧。”

    温西挠挠头,“哦”了一声。

    冷疏竹便没有理会她了,径直向长桥走去。温西却有些心眼,她回到书楼,找了个靠窗的地方,透过镂刻透雕的纹饰瞄外边的动静,她目力还算不错,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那边的二人。只见冷疏竹走过去,那女子便脱下帷帽,对着他深深地一拜,随后又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温西便一惊,原来那女子她认得,正是那位被素君给话中带话讥嘲了的房姑娘,温西之前在林贵妃那里也见过的。

    她怎地偷偷摸摸要在这里见冷疏竹?温西好奇极了,只是她听不见他们说话,冷疏竹也一直背对着她,看不清神色。

    那位房姑娘说了几句话,面容有些哀楚,冷疏竹站着不动,房姑娘便侧过脸,举起手帕擦拭面庞。

    佳人落泪,冷疏竹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房姑娘紧紧拽着手帕,又说了几句话,情到激动处,似站不稳一般扶着栏杆,冷疏竹终于伸出手扶着她,又说了些什么。

    房姑娘低下头,又深深地拜下,最后戴上帷帽,衣袂翩翩地向着书楼走来。

    温西忙绕过几个书架,装模作样地在认真选书看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房姑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冷疏竹静悄悄出现。

    他道:“很晚了,回去吧,你要看书改日再来。”

    温西本就没有要来看书的意思,听了这话,忙把书给放回去,跟着冷疏竹出门。

    她现在是满腹的疑问,好奇地简直要爆炸了,哼,带她来看书是假,来幽会人家姑娘才是真,还把她当做个挡箭牌,还什么都不告诉她,简直是岂有此理,温西上了马车之后,就抱着手,一直瞪着冷疏竹。

    冷疏竹似有些心事,一直垂目思索,片刻,才察觉到温西那要杀人的目光,不由失笑:“你怎么了?”

    温西哼了一声,一声不够,她又重重地哼了两声,然后竖起耳朵听了下外边的动静,马车想来走过是僻静的小巷,没有人声脚步声,温西才又瞪着冷疏竹,开口道:“殿下,您下次要装成冷疏竹,起码要改改走路的姿态,若不然,有心人还是会瞧出来的。”

    “冷疏竹”轻轻一笑,随手一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自他面上滑落,露出陈王那张美若惊鸿的脸庞来,“你倒是机敏的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来的。”

    温西不屑道:“我自江湖来,自然会晓得这些江湖把戏,殿下装得的确像极了,只是……”她却不说了。

    “只是什么?”陈王倒是果真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装成冷疏竹的模样,除了几个心腹之人,极少会有人认得出,“我的步伐哪里有异?”

    温西抿抿唇,道:“冷疏竹轻功极好,他走路时常习惯抬着脚跟。”

    陈王失笑,她在胡说八道,这破绽,他自然会晓得,故而留心,绝不会出纰漏。

    温西咬唇,看陈王似笑非笑,就知道他不信,只是她不会说出真话,冷疏竹的颈口有一颗极为浅淡的黑点,若不是细看,别人不会注意的,她是与冷疏竹同床醒来之时,他衣衫有些凌乱时才看见的。方才去的时候,她凑近盯着陈王看,就注意到他没有那个黑点,若非陈王调侃她,她心慌意乱,才不至于现在才确定。

    温西不说,陈王便也不问了,只是他笑意盈盈的模样,让温西越发心虚起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陈王笑道:“我看温姑娘你年少聪敏,武艺高强,不禁要为姑娘将来的夫婿提心吊胆了,他若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姑娘,还不知要受怎样的揉搓呢。”

    温西脑袋“嗡”地一声就要炸开了,她一蹦三尺高,可惜车顶高度有限,她脑袋就重重撞了下车顶,疼着她眼冒金星,她抱着脑袋瞪着陈王,“管你屁事!”就脱口而出。

    说出口了才觉得不太对,人家位高权重,万一恼了,京城是他的地盘,她怎么打得过一王府的侍卫。

    陈王倒是不恼,他索性笑出了声,“这也是你师父教的?”

    温西马上道:“我师父出口成章,骂人也是九转十八回的,才不会说这个。”

    陈王笑道:“所以我才说让你多读书,免得你骂人也这般没水准,气不着旁人,反而自降了身份。”

    温西听出来他是在嘲笑她,“哼”了一声,没言语。

    回到陈王府,又进了陈王那间宽阔的书房,处处明烛高照,一树巨大的九枝鎏金铜灯下,冷疏竹似陈王平日一般斜斜地躺在塌上玩着棋子。

    冷疏竹看着他们二人进门,笑着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懒懒地行礼,“殿下。”

    陈王进门之后,便令书房外候着的奴婢们褪去,又将那在车上戴回的人皮卸下,手上还拿着装作冷疏竹时的一柄折扇,在手指间转了个圈,道:“可有事?”

    冷疏竹道:“方才有飞羽传信,在殿下案上。”

    陈王便走到书案旁,拿起个细竹筒,起开封蜡,从里面抽出一枚小纸条看。

    冷疏竹则同进门便默不作声的温西笑道:“怎么了?书看得不好吗?”

    温西瞅他,见他一脸风淡云轻的模样,心中不知怎地有股无名之火,木着脸道:“好看的很。”

    冷疏竹听她这语气不对,问道:“又不舒服了?”却要伸手来摸她的额头,温西心中有鬼,之前就被陈王那“淑女之思”的话给臊得恼了,哪里能让他再碰自己,忙退开几步,避过去了,僵硬地道:“我、我累了,先回去了,——告、告退……”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便落荒而逃。

    冷疏竹看她出门被门槛被拌了一下,最后索性同手同脚地跑了,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怎么了?”

    陈王已经看完了那纸条,在桌上的一盏烛灯上引了火烧掉了,见冷疏竹这莫名的模样,有些好笑,便笑着道:“她……病还不曾好吧……”余音甚有三味。

    冷疏竹拿着扇柄搔头,“那还是再煎几副药吧。”

    “咳咳……”陈王暗咳几声。

    冷疏竹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倒是问陈王,“房姑娘为何要见殿下?”

    陈王也收了笑容,换上一副深沉的模样,道:“她说不想嫁周王,求孤帮她。”

    冷疏竹皱眉:“任何人都可以帮她,唯独殿下不好出手。”

    陈王轻叹:“那要看她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了。”

    “那她……”冷疏竹问道。

    陈王道:“她说若是再无转圜的余地,宁愿落发为尼。”

    冷疏竹愀然:“这只怕不会令她如愿,反倒使得她处境更艰难。”

    陈王道:“不错,周王请林贵妃保媒同陛下分说,说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房锦娘甘为侧室,待她出孝便大礼迎入王府,若是她闹这么一出,打的是谁的脸?”

    冷疏竹道:“周王殿下伤了颜面不说,在陛下面前还要落一个欺君的罪名,林贵妃自然也有连累,房姑娘想出家,只怕也是进了周王府再说了。”他又问道:“殿下既去见房姑娘,想来是要帮她,不知要如何帮?”

    陈王坐下,将手撑着头颅,想了许久,才冷声道:“哼,颜面……颜面是自己挣来,他要将自己的颜面舍去不要,整日痴心妄想,那也要看看自己的斤两,既然如今有这送上门的把柄给我,那我便顺水推舟送他一条活命的后路。”

    冷疏竹怔怔然,待他细想一番,才开口道:“殿下……”

    陈王苦笑一声,道:“他若是有点脑子,便知道这生死局中,他连个下注的资格都没有!”他仰天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来人——”

    自门外入一乌衣使者躬身听令。

    陈王皱着眉头吩咐道:“传话给御史大夫姜维林,就说房太傅遗孤要上门拜见姜夫人。”他又将手指点点书案,道:“还有,让王令书来见我。”

    乌衣使者领命而去。

    冷疏竹在一旁坐下,看着陈王,轻道:“这一来,只怕周王殿下又要恨殿下一层了。”

    陈王冷笑:“我又何必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