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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西市,琳琅满目的货品,形形色色的行人,摩肩接踵,张袂成阴。
崔绾绾今日还是一身假小子装束,玉白色绣如意纹的直身锦袍,腰间系一条七色丝线编结而成的丝带,一副羊脂玉带钩相连。这一身衣着,衬得身姿玲珑俊逸,仪容潇洒脱俗,三分似是俊秀小公子,两分含着女儿家的风姿。
今日未带折扇,进了西市便刻意弃车改步,背负双手闲闲的逛着,身后一两步跟着的假小子装扮的绿茗,不无紧张的盯着姑娘的背影,唯恐有什么闪失。
依照先前与慕容飞燕的约定,崔绾绾寻至悦来客栈。这是一幢横铺开的三层木楼,从西市口逛进去,在一片旅居客商及西域胡商的邸店聚集区,客栈临街而立,几乎占了小半条街。
崔绾绾在客栈门前站定,抬头打量,客栈门头宽阔,牌匾上的字中规中矩,瞧着却倍觉安心,似在告知人们,此店诚信无欺,宾至如归。不觉唇角向上微弯,露出一丝笑容。
一个伙计迎至门外木槛,拱手热情招呼道:“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里面请。”
崔绾绾抬步入内,行至柜台前,对柜后精神矍铄的老人朗声道:“大叔,我来寻访一位友人,玄字三号房的慕容姑娘。”
老者闻言,拱手道:“客官,慕容姑娘早间出去了,临走时留了话,说是午时前必定回来,若有客来寻她,便让小老儿转告。”
“好,多谢大叔。”崔绾绾拱手回礼,又转身对小二道,“劳烦小二哥寻一张靠角落的桌子,上一壶好茶,只放茶叶的,再打一盆热水来,我便在此等候慕容姑娘。”
“好勒~客官这边请。”小二扬声应诺,领二人在客栈大堂角落临窗的位置坐了,又回身先去端了热水来,再沏了一壶清茶,道一声“客官慢用”便躬身退下了。
绿茗给崔绾绾倒了一盏茶,看一眼四周,微微探伏着上身,小声道:“姑娘,此时将近午时,这客栈大堂里不但有品茶的人,还有用膳的,似乎,有几个人在偷眼往这边看。”
“无妨。”崔绾绾轻抿一口茶,笑道,“据说我的画像在城中不少书斋诗肆售卖,想来见过画像的人不少,那些偷眼打量,又低声议论的人,大约是在猜测我是不是画中人,咱们只管喝茶,不必理会。”
绿茗闻言点点头,便只顾低头饮茶,一会儿却又抬头,不放心道:“姑娘,咱们两个人,这西市素来各色人都有,这又是客栈,来来往往闲杂人多,婢子怕……”
“怕什么?”崔绾绾睨了绿茗一眼,“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况且,飞燕就快回来了,你是见过她的。”
“慕容姑娘大约有几分身手。”绿茗点点头,放心些了。
“几分?”崔绾绾似有些不满,“飞燕瞧着就身手不凡。”
“……”绿茗被话一堵,愣了一瞬,有点儿不服气的小声嘀咕道,“姑娘又不是练家子,怎能瞧出来……”
“你不懂,她那样的女子,敢一个人出来闯荡,必定能护住自己,功夫岂有弱的?”崔绾绾很自信,后面还隐去半句,何况他还有个大哥,慕容飞鹰那看着就结实的身板,打起架来想必不会吃亏。心中忽而一动,剑客,好令人羡慕,找个机会让飞燕教自己几招,不求成为高手,至少能防身。
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少年踏进店内,崔绾绾习惯性四处梭巡的目光立时被吸住了,那一刹那,心中鲜花怒放千万朵,万多花丛中蹦出两个字“帅哥”!
门外的阳光洒在少年修长挺拔的身上,一袭本白袍服令少年看上去清俊儒雅,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脸孔温润,一眼看上去,既像马天宇又像杨洋,崔绾绾差点要惊叫出声,幸而及时稳住没失态,眼神却没舍得挪开哪怕一眨眼的功夫。
一直目睹着少年跨进店内,向着柜台走去,崔绾绾又看着那副俊挺的背影,身后背着一把剑,剑鞘花纹朴拙而洋溢着古韵,应当是一把家传名剑。崔绾绾方才已是万朵花开的小心脏,不禁又跳快了几分,帅气又温柔的剑客,这简直就是老天给她梦中情人的标配!
看着这样的男子,崔绾绾心旌摇荡的同时,脑中在迅速盘算,如何找机会假装邂逅,因缘偶遇。这是唐代,不能一见面就搭讪再互留微信,总要说上一席话,才能彼此留下印象,再有机会下次相见。该如何是好呢?
一时想不到好主意的崔绾绾,差点要遗憾叹息皱眉,却听见少年在柜台前拱手向掌柜行礼道:“大叔,我来寻玄字一号房的慕容公子。”嗓音爽朗中透着温润,如三月的春风抚过心底。
崔绾绾差点要雀跃而起!他是来寻慕容公子的,如果,他寻的恰巧是飞燕的大哥,那么,自己想结识,岂不是易如反掌?玄字一号房就在玄字三号房隔壁,又是慕容,这悦来客栈哪儿来那么多刚好姓慕容的公子!
崔绾绾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慕容飞鹰的朋友,如此一来,不用费神想邂逅的事了,就想想待会儿怎么好好表现……想到此,崔绾绾赶紧收回目光,揉了揉脸,还好还好,还没发烫……又偷眼看一眼绿茗,那妮子未露出询问的眼神,看来是未发现异样,或者是自己的面色看上去很正常。
来大唐,需要守住穿越时空这样的惊天大秘密,崔绾绾早已算是个颇有城府的女子,一般来说,能做到遇事不动声色。至于方才……崔绾绾又偷看一眼已寻了位子坐下的白衣少年……方才那是偶然,幸好没被人瞧见花痴眼,尤其没被对方瞧见……
已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品茶的崔绾绾,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瞟向白衣少年。此人居住从容,举手投足有如朗月清风,若是瞧见方才自己的花痴眼,不知会作何想?幸而他并未瞧见,看他自进门至现在,目不斜视,似这厅堂内的一切人与事,皆不在他眼里。
或者应该说,他的神情,似这世间的一切皆不在他眼里,又或者说,这世间的一切皆在他的心胸里,有了成竹,方能如此淡泊。